昊雷脑子里乱作一团,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廖云。他把车钥匙放在车引擎盖上,独自一人离开紫云大厦。
他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车往一处喧嚣所在。
“嗬,昊董怎么今天难得有空来玩儿?一个人?”昊雷一下车刚到门口就遇到了周睿上次介绍给他的酒吧老板白悦。
“嗯,最近太累了。正好,你这儿有什么好酒拿出来让我尝尝。”
昊雷和白悦说着话,两人一同来到吧台前。酒吧还没到营业时间,零星有工作人员在来回走动,为一会儿即将开场的劲歌热舞热身准备。
“没问题!您等着,我去换身衣服。”白老板说完就进了员工休息室。
昊雷形单影只地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脑子里却空无一片。他凝滞地盯着一处发呆,眼神空洞,佝偻着背疲惫地坐在那里。
“来啦!我新研究的一款鸡尾酒,‘烈焰红唇’,您尝尝怎么样。”白老板不知道多会已经进到吧台里的调酒区,并且把一个盛满鲜红色液体的酒杯放在昊雷面前。
昊雷想也没想,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怎么样?”白老板征询昊雷的体验。
“好酒,白老板不愧是行家里手,调酒的功夫一流!就是......”
“昊董不妨直说,我也好做调整。”
“就是这酒喝起来不够劲儿。我这一杯下肚跟喝水啤似的,没什么感觉。”
“呵呵,昊董好酒量!这里面混了好几种烈酒,差不多都有75度多了。您还喝得那么猛,小心受不了。后劲儿大,您悠着点儿。”白悦提醒昊雷道。
“行。白老板你把那瓶慕赫26年拿给我就行。你忙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就行。”昊雷问白老板要了一瓶威士忌。
白悦把酒放到昊雷手边,问“昊董啊,您这架势一看就是来喝闷酒的。遇上难事儿了吧。”
“嗯,挺难,这辈子没遇上过这么难的事儿。”昊雷感慨万分地说。对于他来说,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也在狠狠地敲击着自己的心。
“想开点儿,大诗人李白不也说‘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要不一会儿等我那几个领舞的美女来了陪昊董喝几杯?”白老板以这样的方式开解昊雷。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行。”
“行,那您慢慢喝。我忙去了。”白悦对昊雷说完就走开了。
昊雷一个人自斟自酌,一杯下肚紧接着又是一杯,几乎不带停歇,那颓废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失意许久的酒鬼。
直到有一个柔媚的声音叫他,昊雷才从半醉半醒中回过神儿来。
“呦,昊董!一个人喝酒呀。”
昊雷摇摇晃晃抬起头,隐约看到自己面前摆了七八个空酒瓶,他挠了挠头,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是多会儿要的这些酒。他扭头看向对自己说话的女人,面容模糊,低胸短裙性感火辣。昊雷心情烦躁,他没多看女人一眼便不耐烦地说:
“走开!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可这女人也没有急恼,而是绕到昊雷身后,低头含胸凑到昊雷身边,只把那真正意义上的烈焰红唇贴到昊雷耳朵上,轻语魅惑道:“我今晚有时间哦!”
“离我远点儿!”昊雷更加恼火地说,用胳膊肘顶开了女人。
“嘁,装什么高冷!不就仗着有几个臭钱!”女人无趣地骂骂咧咧走开了。
昊雷此刻的心情更差了,他才算真的理解了什么是“借酒浇愁愁更愁”,酒精并不能给他带来短暂的遗忘和麻痹,这是他的优点也是她的缺点,越是醉思维越是清晰。
昊雷又叫了一瓶酒,酒吧此时已经是笙歌鼎沸,如火如荼。昊雷不知道自己呆了多长时间,只感觉自己犹如身处雷电暴风眼之中,“轰轰”的声响不绝于耳,而周围来来往往,像是按下了五倍速的快进键,只有自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不动声色地低头灌酒。
此时他感到裤兜里的手机在震动,他刚接起电话,就传来妹妹昊雪焦急的声音:
“哥!小云晕倒了!我们送她去医院!你在哪儿?”
昊雷被周围震耳的音乐扰着听不清,他还坐在吧台前一边喝酒一边迷迷糊糊地问:
“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呀!”
“我说!小云出事了!你快来医院!”电话里的昊雪嘶吼着,昊雷终于听清了,他来不及多问多想,扔下酒杯夺路而奔,一个趔趄下地,起来的时候差点没站稳。
事情总是这么巧,越是着急事儿就越是往一块儿赶。此时正赶上晚高峰,昊雷慌乱地站在路口不停招手却怎么也拦不上车,手机叫车更是无人接应。他不停看着手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昊雷心急如焚。等终于远远看着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开过来,昊雷赶紧招手示意,却不想停在他前方的一对情侣跟前。昊雷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挤到已经拉开副驾车门的男生前面,打开手机就扫了座位前印着的二维码。
“叮!五百元到账!”司机的手机响起。
“师傅,去人民一院!我赶时间!”昊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好嘞!那这二位可以拼车吗?”司机当然乐得收如此的高价来载客,可被“插队”的情侣不干了,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先打到的呀!你别说你有急事,谁没事儿呀!”女孩儿不满地说。她旁边的男友也对司机说:“我们和他也不是一个方向,没法拼。”
“你手机!我扫你!”昊雷见状话不多说,催促女孩儿道。
女孩儿不明所以,习惯性地打开手机。
“好了,足够你们打另一辆回家了。”昊雷一屁股坐到副驾上对司机说:
“师傅快开车!”
女孩一看手机,大惊失色,高兴地抱着手机跳起来,“哇,这么多!够了,够了!您先!慢走哈!”她赶忙帮昊雷把车门关上,兴奋地搂着自己身边的男友,“五百呐!让人家先走!咱坐地铁去!”
司机见问题解决,一脚油门儿“飞”了出去。
“师傅,能再快点儿吗?”昊雷不停看表,不停催促司机。
“小伙子,已经很快了。开再快也得注意安全,你给的那点儿钱还不够我交罚款的呢!”司机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皮肤黝黑的老师傅。他一边专心看着前方开车一边对昊雷说。
“我再给您加五百,您快点儿!”昊雷说着又扫了码。
等手机里传来到款的提醒后,老师傅才得意地说:
“行嘞,一院我常跑,抄个近道,保管不耽误事儿!”老师傅狠踩油门到底,变换档位如德芙般纵享丝滑。昊雷不自觉挺直了身子,左臂撑着前方的储物柜,右手紧紧握着门上的安全把手。他感觉自己在出演“的士速递”,遇到一处缓坡,他甚至感觉自己飘了起来。
“师傅,倒也不必这么拼命!”昊雷声音都有些打颤。
“那不行,收了您的钱就得对得起您的这份信任。”司机师傅胸有成竹地说。
昊雷看着司机师傅镇定自若的样子,那气势不只是用“老司机”三个字就能简单形容。他感觉自己就像坐在汽车拉力赛车手旁的领航员,任君驰骋,所向披靡。
“师傅啊,您这出租开的,和开F1方程式似的。”昊雷忍不住说,想缓解身心紧张。
“呵呵,老黄历了,年轻的时候比过几场。”老师傅云淡风轻地说,却让昊雷心里一颤。他咽下惊呼声,不敢发出声音,握着安全把手的手更紧了。
出租车一个急刹,停在了医院门口。昊雷急忙下车,脚一沾地,差点儿摔倒。
“小伙子慢点儿!”司机师傅忙交代。
“行,谢谢您啦师傅。”昊雷关上车门,往下咽了几口口水,也把从胃里翻滚上来的酒往下推推。他焦急地跑进医院电梯口,可电梯迟迟不来,周围也聚集了越来越多等电梯的人,昊雷实在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他冲向楼梯间,一步三级地大跨步上楼,一口气上到了五层的住院部。由于酒精的作用,再加上刚才出租车上的一顿颠簸,昊雷此时头晕眼花,他一间间寻找小云的病房号,眼前有些看不清门上的数字了。等他终于找到最后一间,揉了揉眼又定睛确认了一下,才慌忙推门进去。
“小云!”看到病床上戴着口罩的廖云和床边的贺子天,昊雷不顾一切地冲到廖云身边。他看到小云正靠在床头,瘦弱的肩膀上只披着贺子天的西装外套。虽然看不见小云的脸,但仍能从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感受到她的疲惫。
昊雷脱下自己的外套,弯下腰披到小云身上,穿过时光,他仍像小时候那样问身边的这个女孩儿:
“小云,冷吗?”
“没事儿,我不冷。”小云看着他,眼睛微笑着。
“来我们家以后就不会再让你挨冻了。”昊雷说出那句只有他和小云两人才明白的对话。这一句话让小云等瘦了青春,消磨了情感。
“呵呵,你还记得。”小云笑着对昊雷说,她伸出手给昊雷整理领带,一边说:
“喝酒了?满身的烟酒味儿,回去还要送去洗。我可能做不了了,你让小飞去吧,他知道送哪儿,趁他走之前让他干点儿杂活。”廖云说完看着昊雷的脸,她抬起手擦拭昊雷的耳廓和耳垂,
“碰见Linda了?她最喜欢这个色号了。她也真是不小心,看给你弄的。”廖云用手擦抹昊雷耳朵上残留的口红颜色,这让他心痛难忍,心乱如麻,纠结在一起宛若古树上的藤蔓,纵横难解。
他不知道该怎样说,只是一把握住小云的手说,
“小云,怎么好好的就晕了呢?”
“昊雷,你还好意思说!还是周总和孙秘发现小云的,要不是人家俩小云一个人在车里不病也要窒息啦!”昊雪在病床边对着昊雷厉声道。昊雷这才发现除了坐在床边守着小云的贺子天、昊雪,床尾还站着周睿和他的秘书孙正涛。
“哦,我们俩也是发布会结束后去车库开车,无意间看到廖秘书一个人趴在车里的方向盘上。我们就过去打个招呼,还以为她是累了。可她不动也不理我俩,我们就越觉得不对劲儿,我打开车门拍了拍她,她就倒下来了,吓我一跳。”周睿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我们赶紧叫子天和昊雪一起把小云送来了。你不介意吧?”周睿问昊雷。
“他敢!”昊雪瞪了昊雷一眼,然后感谢地对周睿说:
“哦,周总,孙秘,这次真是谢谢你们了。这里有我和子天,你们快回去休息吧,辛苦了。”
周睿看了看在场的几人,“好,那我们走了。有什么事儿打电话。”他不忘交代贺子天,“天儿,记得一会儿拿腰穿的报告。我们走了,照顾好小云。”
贺子天没有心情多说话,只是疲倦地点了点头,“好。”
“小云,我们走了。你好好养病哦,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俩吧。”周睿对病床上的廖云说道。
“路上慢点儿,那麻烦你们了。”廖云抱歉地说,也是有气无力的。
“哎呀,麻烦什么,本来就是我们的事儿,让你一个人都忙了,子天不怨我们就行。下一步的进展我会随时和你汇报,你不要操心了。”周睿身旁的孙正涛忙安慰廖云。
周睿还想和昊雷说什么,但看他萎靡不振的样子又不知道该如何宽解,只是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了。
等电梯的时候,周睿身旁的孙正涛长叹一声:
“哎,睿,被你说中了,他俩谁都不会赢。”
周睿无奈苦笑,叹息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