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雷在病床上搂着廖云,窗外的初雪绚烂。
“小云,你真的要把何亚接回家照顾吗?医生说他醒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的!”
“难道让我眼睁睁看他死吗!?”
“他现在跟死有什么区别!?”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廖云看着一边脸通红的贺子天,眼泪就从眼眶喷薄而出,像决堤的洪水,
“子天,是我害小亚成现在这样,我不能放着他不管!”
“小云,不是不管,你把他交给我,我一定......”
“不要!是我对不起小亚,我得偿还我欠他的债!”
场景转换,如电影中的镜头切换,
“爸,小亚真的没希望了吗?你不是把阿雷冷冻起来了吗,他不是就好好的吗!?”
“小云,他们俩的情况不一样。昊雷是脑连接神经出现阻断,冷冻后植入编辑好的记忆可以连接修复,同时维持大脑及脑干的正常运作。可何亚是受到了很严重的颅脑损伤,已经没有任何冷冻价值了。就像一辆车电瓶没电和发动机报废是完全两个概念的呀!”廖博士对廖云极力解释。
“爸,从小到大我都没求过你,今天算我求你了,你救救小亚吧!”
“小云,我的好姑娘,你得接受现实......”
廖云感觉悲伤逆流成河,怎么也控制不住奔涌而来的痛苦和泪水。她在悲痛中渐渐醒来,用手擦了擦眼角和脸上的眼泪,她已经习惯这样的动作了。
她扭头看了看在自己身旁熟睡的昊雷,感觉胸口憋闷,内心难以平静。她轻轻拿开昊雷搭在自己身上胳膊,掀开被子,缓缓下地。她蹑手蹑脚地打开床头的柜子,从里面拿出自己的包放在地上,在黑暗中她蹲下身子伸手进去翻找却怎么也摸不到,她烦躁地拎着包在自己耳边摇了摇,好像没有听到自己要找的东西发出的声音,便只好低头一件件把包里的东西往出腾。
“小云,你在干什么?”头顶突然传来昊雷的声音。
廖云抬头一看,一张黑漆漆的脸正伸出床沿俯视自己,这让蹲在地上认真寻找东西的廖云腿都吓软了。
“我天,跟贞子一样,吓死我了!你怎么醒了?”
“这话该我问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在床底碎尸呐!”
“趁着月黑风高帮我埋了吧?”廖云把脸一沉,露出“邪恶”的笑容。
“哎呀,不跟你闹了。医生说你得多休息,快上床来,我抱着你。”昊雷对廖云展开怀抱。
“哦,我紧上厕所,我去厕所。”廖云急忙解释。
“行,那你快去,慢点儿啊!我等你!”
廖云赶紧胡乱收拾好包,往柜子里一扔,进了房间的洗手间。
坐在马桶上的廖云烦躁异常,她控制不住双腿的抖动。她明明记得把药装在了包里,怎么现在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不会是被子天或周总他们发现了吧?不会呀?药瓶上什么也没写,他们不会怀疑什么啊?难道是阿雷?更不会啊,他是后面才来的,更不关心我包里装了什么呀!难道是来医院的路上慌乱中丢了?”廖云逐一怀疑排查,可没等她排除完其他可能性,那种百爪挠心般的、如无数火蚁从里到外啃噬全身的感觉就侵袭而来,她蜷缩到了一起,煎熬异常。
“小云,你好了吗?”门外传来昊雷的呼唤。
“哦,马上!”廖云无奈,她缓缓站起,腿有些发软,她双手支撑住洗手台缓了一下,打开冷水洗了一把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来到床边,感觉浑身都在抽搐,她强打起精神,刚想抬脚上床,双腿却有些不听使唤。她双手支撑住床,低下头不住喘气。怕昊雷发现她的异常,廖云尽量匀速呼吸。
“上来啊,怎么了,小云?”
“哦,没事,我又想上厕所了。”
“你不是刚去了嘛。”
“又想去了。一定是子天给我热水喝多了。你先睡,我去去就来哈。”
“没事,我等你,你完了就快来啊。”
“知道了。”
廖云只好亦步亦趋地再次往洗手间走。
昊雷的酒劲儿还没过去,脑袋愈发昏沉,他摸住自己西装内兜的药瓶睡了过去......
“阿雷,我好爱你。”
“我再也做不成母亲了。昊雷,这一切都是你害的!你把何亚还给我!”
“阿雷,我累了,我不等你了。子天等了我那么多年,我也不想辜负他,我们要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你照顾好自己。”
“阿雷,我好难受,你把药给我。我吃了药就嫁给你,乖乖做你的妻子,我保证。你给我,行吗?”
昊雷感觉像是在以第一视角观看电影,主角就是自己。仿佛盗梦空间,他身不由己缓缓把白色的药瓶递给廖云,可意识无比清楚——千万不要给她啊!可昊雷眼睁睁看着药瓶离小云越来越近,他从心底呐喊,却怎么喊也喊不出来。
“不要!”昊雷使出了浑身力气大喊,他猛然惊醒,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正坐在病床上,满头是汗。他怔了怔神儿,区分了一下现实和梦境,长长舒了口气,
“还好是梦!”
他刚说完,抬头就看见昊雪和廖云正坐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直勾勾盯着自己,妹妹的眼神里更是充满了“杀气”。
“哥,如果用一种蔬菜来形容你,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什么?”
“洋葱。”
“为什么?”
“就是说啊,要想看到它的心,你就必须一层一层地去剥,还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那玩意儿它根本就没有心啊!”
“哦,洋葱好像是没有心哈!”昊雷恍然大悟的样子。
“姓昊的你是不是缺心眼儿!”昊雪猛然站起来,大步流星地来到自己身旁,揪起昊雷的耳朵给他看自己的手机,
“哎呀呀,怎么又来!你还嫌我的招风耳不够大呀!”昊雷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耳朵。
“来,咱们空口无凭,你看看我保留下来的你的‘罪证’!还是子天说得对,到最后还是小云在照顾你!”
昊雷这才仔细看昊雪手机里拍摄的只有十几秒的视频。一看就是昊雪拍的,视频显示着从病房外面进来后,映入眼帘这样的场景:昊雷躺在病床上,盖着温暖厚实的粉色棉被睡得正香,呼噜声韵律十足地响着。而病床对面的待客沙发上,廖云面色疲惫地靠在沙发扶手上,身上只披了一条单薄的珊瑚绒毯子。她时不时皱眉,好像没有睡着。
“看到了吧!昊雷,我当时看到眼前的一切心态就崩了你知道吗!你是在我的雷点边缘疯狂蹦迪啊!要不是小云拦着我,我当时一个枕头就能把你送走!正好咱现在就在医院,太平间里也不多你这一个!”
昊雪愤怒地说。
看着昊雷歪着头被昊雪揪着耳朵痛苦的样子,廖云忙替昊雷求情:“小雪姐,你别再拽昊雷的耳朵了。那是身体最脆弱的器官之一了,你这样容易伤到耳软骨,严重的还会影响听力呢!”
“你给我下来!”昊雪拎着昊雷的耳朵往床下拽,扭头对廖云说:
“小云,你就是总惯着他。你是病人欸,就在沙发上这样将就一晚!喝酒有理了吗!?喝酒就能占着你的床美美睡一觉?!便宜他了!”
“我不是和你说了嘛,我半夜一直上厕所睡不着又怕影响他,我也是快天亮那会儿才躺沙发上的,阿雷就不知道。”
“你少替他辩解!让他留下陪护就是要时刻守着你,你上厕所他也得陪着!还有功夫睡觉,被子盖得还挺严实啊,昊雷,医院的床舒服吧,被子暖和吧,要不我再给你开一间,你长期住下吧!”
“我还得考虑考虑。”昊雷竟“难为”地说。
“考虑什么呀?!这多合适呐,等过个一俩月我耐心耗完了,就把字儿一签,管子一拔,机器一关。公司,股权,分红,财产,就都是我一人儿的了,想想就美翻了!”
“昊雪,你戕害手足!你好狠的心啊!你就敢和我厉害,有本事跟司空奥厉害一个去?!”
“你以为我不敢吗?!”昊雪一听昊雷这话又使劲拧起了昊雷的耳朵,
“昊雷,我狠心!我厉害!我的心要有我的嘴一半厉害也不至于活得那么累!忙公司的事儿不说还要操心你!昊雷,我说你能不能靠点儿谱,就照顾小云这么简单的事儿你都做不好?!”
“哎呀,我一开始是在等小云的,可一个疏忽就睡着了。你不信问小云嘛!”
见昊雷在变相寻求自己帮助,廖云赶紧回答:“是的,是的,他一直在床上喊我的,他怕我一个人上厕所害怕。就是后来我在厕所呆时间长了,没有应他,他就睡着了。这很正常的,换谁都坚持不住的。”
昊雪听完这话,才突然松了手,
“哎呀,揪得我手都困了。”昊雪指着昊雷的鼻子继续骂:
“我告你昊雷,这次看在小云给你求情的份上下不为例,我饶了你这回!下次要是再让我逮着你跟今天一样偷懒,我就让你的人生立马清零!”
“哦。”
看着昊雷可怜兮兮地答应,还不停揉着自己的耳朵,昊雪便不忍心再苛责下去了。她转身把廖云扶床上。
“云呐,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你别由着他,就可着劲儿使唤他,脏活儿累活儿让他干就行。你现在是病人,早点儿养好病赶紧回公司上班呀!”昊雪刚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她看到廖云复杂失落的表情,又赶紧说道:
“哦,我哥那天是喝多了瞎说的。公司离不开你,你怎么能走呢?”
“我没喝多。”
“不,你喝多了,你必须喝多!”
“昊雪,我们的事儿你以后就别管了。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昊雷,你真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啊!你当我愿意管你啊,要不是......”昊雷听得厌倦,他打断昊雪,
“哎呀,烦死了,你就说你今天为什么来吧。”
“我就是心软!这不是王婶做了好吃的让我给小云和你带点儿,我起个大早赶紧给你俩送过来,就换来你这无情无义的负心话!”昊雪“声泪涕下”,忽而又精分一般严肃地对昊雷说:
“我没和王婶儿说小云住院的事儿,我怕她知道后担心,一定会来照顾小云。”
“嗯,还是别让我妈知道的好。”廖云说。
“行了,吃的你也送到了。快回公司吧。”昊雷对昊雪说道。
“行,那我走了。你好好照顾小云啊,我随时查岗!”
“行啦,我知道了,我还怕你拔我氧气管呢。”
“知道就行。云啊,我走了啊,你好好养着,记得使唤我哥啊!”
昊雪临走不忘反复叮咛。
此时的病房又恢复了宁静,坐在床上的廖云看着窗外在雪的反射下亮得晃眼的天光,不住念叨:
“子天说今天要来,他多会来呢?”
而此时的紫云阁董事长办公室里,正爆发一场激烈的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