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雅各布的含恨一击,已将其累积的负面情绪宣泄了大半。下坠的过程中他评估了下追击的可能性,依然有九成以上。但此时此刻,却是意兴阑珊。
杀了他又如何?
游勇作为这具名为雅各布的身躯之内核,青年时代曾受过严重的心理创伤。虽然针对意识层面文明中明明存在颇具疗效的手段,但其始终未曾接受正规治疗。
文明成员本应不死不灭,意识永存。他的爱人又如何会香消玉殒?其实只有一个答案,为法律所制裁。
那名为恬雅的女子,本是游勇的邻居,两人也算青梅竹马。同窗相伴,早早便已相恋。如今回味起来,那真是段甜蜜的时光。
然而,诱惑无处不在。未经历岁月的捶打,年轻人的天性总是出格的。
叛乱之罪,死刑即刻执行。当游勇收到公告赶至对方家中,恬雅的大半个身子已消融,却仍未死去。
死刑并非瞬间夺人性命,且毫无痛苦。但肉体几乎完全瘫痪,仅给罪犯一些时间交代后事。
恬雅追求的是“自由”,叛乱者闻着味儿找上门来,助其剔除基因芯片。结局当然是失败,一切都暴露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确“自由”了。但其本人的遗言,却显然不认同如此结局。
事件起因,是游勇事后咨询所得到的答案。恬雅身前的一切,都有第一视角的记录,证据确凿,罪有应得。
事实上,根据如今所知的信息,即便未执行死刑,强行剔除芯片未果,依然会死。让恬雅毫无痛苦的离世,或许也算一种仁慈。
只是,这件事对年轻的游勇所造成的影响,却是不可估量。
死刑的过程,他亲眼所见。文明的力量,他切身感受到了。如今所谓三十年之约,更是如同心中的一根刺,令其如同无头苍蝇般乱转,只为抓住救命的稻草。
现实中,游勇行事绝不逾矩,始终按照规则行事。作为佣兵,遵命行事,指哪打哪。即便事后偶尔会心生不忍,但行动中却绝不含糊。心理创伤所萌发的暴虐,更是令其下手毫不留情。
弱者总是会将屠刀挥向更弱者。
在卓星文明中,普通人当然是弱者。无论是面对高阶修士,或者完备的法律。
内心深处,游勇敢怒不敢言,毫无怨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无力,故而成为高阶修士成为其所追求的毕生梦想。或许拥有力量,自己说不定能改变些什么。
于此同时,对于令恬雅落得如此下场的另一方势力,叛乱者,游勇可谓深恶痛绝。即便事后得知,父亲游然鹤竟然隶属此组织,他自然也不会给好脸色看。
时光流逝,对于恬雅这个早已离世之人,爱意早就渐渐淡了。然而,往昔的经历使得游勇不愿再接受旁人。人心难测,世事无常,这种痛苦一次便已足够。
可玲珑却是个例外。
相比恬雅,玲珑与游勇自出生起便相伴至今,彼此之间毫无秘密可言。如今更是存于其意识之内,精神层面上交互之融洽,世间罕见。
她更是主控AI所拆离出的情绪所化,对本体而言具备一定的培养价值。坦白的说,即便游勇在之后达不到主控AI的预期就此身陨,她依然能继续存在下去。
希望对方活的比自己更久,当然是爱的一种体现。而这一点,更是游勇所强烈认同的。这份超越了物种的爱,默默成为其人性中的一部分,陪伴他继续人生的旅途。
“不追了?”
“追上去无非是泄愤,人又活不过来。这次过于托大,我太高估自己了。”
“游勇,你刚才的样子...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你说你爱我,或许只是在逃避过去罢了。”
意识深处,玲珑的声音幽幽传来。
“哎哎,你成长的有些过快了,这弯绕的。”他脸上阴郁的神情逐渐放松,最终露出解脱般的微笑。“一开始或许有这层意思吧,但我也该放下一些东西了。”
“玲珑,我爱你。很开心未来的二十几年里,有你陪着我。”
“那之后呢?你可别轻易放弃,结果如何还很难说。”
玲珑似乎的语气有些急促。
“那我换个说法。先过了这道坎,以后的日子,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这样总可以了吧?”
“嗯,这还差不多。”
...
恩博伯自暗格宝箱中所获取,并最终留给雅各布的是一份残卷,《杏月楼:上古秘传(壹)》。
本体已拥有贰、叁,若无第“肆”部分,那有极大可能已凑成一套。由于是消耗品,雅各布自然不会学习此物。
返回云影社总部复命,自然也将之昧下,半字未提。
对于恩博伯之死,戴安娜杨报以一声叹息,委托雅各布将其遗产转赠家属,便再未多说什么。
对于戴安娜杨的淡定,结合云影社的构成,雅各布基本能理解其想法。
社员常年出入危险地带,难免会有折损,但能活到最后的才是精英。至于有潜力的苗子,每年都会由各地举荐,算不上稀罕。
但理解并不代表完全认同。
对于恩博伯这个NPC,雅各布与他谈不上有太多的交情。以其本来的性格,对方死在跟前,那是眼都不会眨一下。虽然因为一些往日的阴霾导致其血气上涌,但冷静下来,也就算了。
可既然对方以《杏月楼:上古秘传(壹)》相赠,从而委托照顾其家族成员,虽然并未明言。且哪怕此物雅各布事后依然能摸尸获取,但事实上,的确是受了恩惠。
那这份人情就必须还。
恩博伯口中的落日镇,其实就是游勇的势力驻地。当然,即便要转交秘传残卷,人情也不可由本体去还。本体一旦与这具身体扯上为人所知的联系,那恐怕会产生大问题,一切还是得小心谨慎为妙。
原本只是简单的送还遗产,却在无意中触发了可能暴露的隐患。如何能顺利完成任务,成了雅各布需要着重考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