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带着诸护卫小厮等,一大清早出了平江城,纵马冲到福山镇外,跳下马,将缰绳扔给小厮,大步进了福山镇。
福山镇连着福山港,是大江入海之前最后一个大港口,镇上客栈、酒店鳞次栉比,极其繁华热闹。
顾砚一边走一边转着头左右看。
长随在前面一溜小跑,很快就折回来,侧身跟着顾砚,笑禀道:“回世子爷,已经接到了,就在前面鸿兴楼。”
顾砚嗯了一声,大步流星,越过鸿兴楼的欢门,站在大堂门口,哗的抖开折扇,晃着折扇,转着头打量酒楼的陈设布置。
茶酒博士刚要迎上去,被护卫拦住。
顾砚看过一圈,摇着折扇,跟着前面引路的长随,上了二楼,直奔尽头的和字间。
和字间门拉开,掌柜打扮的王府管事伸头出来,看到顾砚,急忙站出来,垂手侍立在门旁。
几个护卫先进去,挡在门两边,顾砚站在门外,微微侧头,看着站在和字雅间正中间的牛车前。
牛车前两只鞋都露着脚指头,灰扑扑的旧长衫又脏又皱,脸上也很脏,头发蓬乱,挽着头发一根杂玉簪簪头断了一半,一脸惊惧的看着顾砚。
“在哪儿找到的?”顾砚踩进雅间,问了句。
“在扬州丰盛赌坊,他在里面记帐算筹码。”掌柜打扮的管事垂手答话。
顾砚嗯了一声。
果然是在赌坊。
“坐吧。”顾砚用折扇在牛车前的肩膀上拍了下。
牛车前浑身僵硬的坐在顾砚指给他的位置,双手抚着膝上,一条腿不由自主的抖起来。
“规矩呢!不许抖腿!”
顾砚一折扇打在牛车前不停抖动的那条腿上。
牛车前一个激灵,顿时浑身紧绷。
“我姓顾,名砚,睿亲王世子,你该听说过吧?”顾砚接过石滚递上的茶,抿了一口。
牛车前双眼圆瞪,突然从椅子上滑下来,扑跪在顾砚面前,不停的磕头。
“把他拉起来。”顾砚看着牛车前磕了七八个响头,吩咐了句。
两个小厮用力拽起牛车前,把他按回椅子里。
顾砚头微微前伸,仔细看着牛车前惨白的脸,和脸上细密的冷汗。
顾砚细细看过一遍,哗的抖开折扇,摇了几下,笑道:“我又不是宪司衙门,你不用怕。”
牛车前嘴唇抖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你这胆子小成这样,当初怎么敢做出那样的大事?”顾砚收了折扇,似笑非笑问道。
“当初,不知道自己胆小。”牛车前声音嘶哑颤抖。
“那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胆小的?”顾砚看着牛车前额头的冷汗汇成一大珠,从脸上滑下来,竟然滑出一条道来,忍不住往后靠在椅背上。
他可真脏!
“打,打板子的时候。”
冷汗越过了眉毛,牛车前抬手抹了把汗,在长衫上蹭了蹭。
顾砚再往后靠了靠,看着牛车前额头新抹出来的一片白,心里泛起了恶心。
“听说你极擅长计算?”顾砚将椅子往后挪了挪。
“是,算筹码没错过。”牛车前又抹了一把冷汗。
“带他去好好洗洗,好好洗干净!”顾砚忍不住了,呼的站起来,“再给他换身衣裳!”
“是!快!”石滚急忙挥手示意。
两个小厮一左一右挟起牛车前,外面三四个长随跟着,直奔下楼,找香水堂子清洗牛车前。
几个小厮将雅间里里外外擦过两三遍,顾砚站在窗前,远眺着繁忙的福山港码头。
他上一回遇到牛车前,是十二三年之后了,也是在这个地方,牛车前在货栈里给人算帐,客人说完数目,话音刚落,他就报出了银钱数,需几仓几栈,他那时候正缺擅长计算的人才,就把他收到了身边。
他一直以为牛车前不过是个计数的奇才,直到他遭到突袭,被押进地牢,隔天一早就要流放时,牛车前拎着两瓶酒进了地牢。
牛车前的两瓶酒都是给自己准备的,他一边喝酒,一边闭着眼睛说话:哪一天哪一回,他当时该说一句的,没敢说,哪一天哪个人,他也该说一句的,没敢说……
他坐在一堆干草上,隔着胳膊粗细的铁栏杆,看着牛车前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听着他一件一件细数着他该说没说的那些事、那些人。
牛车前喝完两瓶酒,睁开眼看着他,说:“酒壮怂人胆,可我这个人是怂人中的怂人,就是有酒,也不敢看着世子爷说那些话。
“世子爷,若有来生,牛车前还想跟随您建功立业,这一世,牛车前就先走了。”
他看着他七窍流血,死在铁栏杆那一边。
顾砚目无焦距的看着远处的繁华,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从来,一步一步,越行越艰难,越行越泥泞……
顾砚猛吸了口气,抖开折扇,一点点昂起头,眯眼看着远方。
这一回,他要踩碎那些艰难,淌平那些泥泞,就像他们睿亲王府那位高祖奶奶一样,勇往直前,义无反顾!
几个小厮将牛车前洗刷的干干净净,带回了鸿兴楼。
顾砚再次打量牛车前,脸洗干净了,还算眉清目秀,就是十分老相,他今年也不过三十三四岁,看起来却像是四十多将近五十。
这会儿的牛车前穿着件天青绸夹袍,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看起来十分像样儿。
“给他瞧瞧。”顾砚示意石滚。
石滚拿下包袱,取出厚厚两大本册子,递给牛车前。
牛车前小心翼翼的翻开,翻了几页,抬起头,小心的看向顾砚。
“这是北兴码头这几年的到货量,你好好看看,明天跟我说说。”顾砚折扇点着牛车前。
“我?”牛车前一脸惶然茫然。
“我需要一个擅长计数的人,你以后就跟着我吧,要是做得好,你那些从前烂事,我就替你担下了。”顾砚站起来,“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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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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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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