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电影,已经顺利播放完毕。
大人们还在啧啧赞叹,影片里面打的那才叫一个精彩!
啧啧啧,我军那个冲锋号一吹!
敌军一下子就得崩溃,厉害了我的战士们!
小孩们则在盘算着:仿照电影里面那个机关枪样子,做一把枪出来,在生产队里面,该是何等的拉风?!
嘶~不过,究竟用什么材料做枪好一点呢?
麻杆?
不行,太脆了,而且还不能和“敌人”拼刺刀...
嗯,用爷爷那根拐棍不错,回去得想个办法,把拐棍偷出来了再说。
一部影片放完。
放映员慢慢悠悠地取下拷贝圆盘,让助手放进特制的铁皮盒里,小心翼翼的保存好。
然后取出放着影片的铁皮盒,却并不打开上面的卡扣。
而是不慌不忙的掏出烟,慢慢吞吞的拿着一支烟,在烟盒上不停的杵。
看上去,放映员这个动作很是潇洒。
以至于引得旁边、仔细观察着放映员一举一动的那些社员们,以后抽烟之前,必定得学着他这个动作杵一下烟。
似乎不那样抽烟,好像少了点什么一样...
嗯,对了,
不这样杵,抽出来的烟,没有灵魂。
等到放映员慢慢悠悠杵好烟,再慢慢吞吞掏出一个钢声打火机。
“呛啷”一声打着火。
又是引得周遭的社员们一阵阵的羡慕:打火机啊!
贼亮贼亮的不锈钢打火机!
点着烟,放映员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再缓缓的吐出来...
在放映机那股强烈的光柱中,青烟袅袅、婀娜多姿,幻化出万千种景象,投射到洁白的银屏上,看的上千社员们浮想联翩...
等到姿态摆足、架子端够了。
放映员这才示意助手把两个拷贝圆盘,给挂到放映机上面去。
自从第一部电影放完之后,放映员就进入一种、如同蜗牛爬树一般的慢动作当中。
此时的他,无论做什么事情,动作都特别的慢!
气得周围的社员们,各自在心中,都不知道和放映员家中的女性成员们、发生过多少次超乎友谊的亲密关系,或肢体上的剧烈冲突了!
但心中恼火归恼火。
现场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催促放映员...哪怕一下下。
不仅如此,
大伙儿看向他的目光,都要尽量放得柔和一些,生怕惹着他心中有半点不爽。
似乎没有电影可看,自己就成了罪大恶极的罪魁祸首似的。
现在,
离放映员近的社员们,看见他总算要开始放下一部电影了。
于是,大家又开始变得活跃起来:
“娃他妈,你赶紧去把二娃喊回来,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
“周围那么多人,挤都挤不动,我啷个出得去嘛!你看看我,一泡尿还憋着呢,硬是没敢出去。”
看电影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如果谁要是半途要去上厕所,一旦挤出去了、要想再回到原来的位置的话。
那难度,不亚于当年的小蝌蚪找妈妈。
要想在万千兄弟中脱颖而出,想想那个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般的拥挤,就让人不寒而栗!
“快点去,二娃人家就爱看电影,要是错过了的话,他还不得在地上打三天的滚?”
“我才不去呢。”
“快点去!老子是男人,难道还去干跑腿这些事?“
“我是女人...”
“女人咋了,你不就得干这些吗?”
“我不去!本来就想尿尿了,这么多人,万一给我挤出水水来了...”
“滚!那你不会夹紧?”
~~~~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哇...”
当喜儿那慷慨激昂、穿透力极强的唱腔响起,大伙儿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电影情节,给深深地吸引住了。
以至于自己的婆娘跑哪去了、娃娃不见了,也没顾得上去留意一下。
惨呐!
当大家看到杨白劳喝卤水至少,不少人的拳头攥紧、眼含热泪,牙关紧咬...
一个个的,
恨不得冲进屏幕之中,把杨白劳手上那个要命的陶罐给夺下来、狠狠地摔成粉碎!
当大伙儿看到喜儿被黄世仁抢回家,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压抑着、但却满怀忧虑和愤慨的声音:“不能去!喜儿,快跑啊...不能进那个黄世仁的狼窝!”
“呜呜呜,喜儿啊,想办法逃啊!别去...”
再等放映到喜儿被黄世仁按倒,要玩推倒胡的时候...
“喜儿!拿剪刀!
”
“咬他!给他咬断!
”
“逃啊,赶紧逃嘛...呜呜呜...我的喜儿啊!”
电影里的情节跌宕起伏,观众们的眼泪和拳头,也跟着流淌、攥紧..
等到大春参加了我军,最终带着部队打回村庄、解放受苦受难的乡亲们。
最终黄世仁、穆仁智被押上台,正准备对他们的滔天罪行进行严厉审判的时候...
观众们此时的心,已经被吊的老高,如同半空中那轮圆月的之际...
哦豁!
“吱嘎——”一声。
放映机,竟然卡带了!
这种老式放映机,再配最老式的胶带,卡带的事情,放映员都不知道遇到过多少次了。
用他对助手说的话来说:遇到这种事情...不要慌,机器关一关再说。
只不过这一次卡带,卡的有点严重:一大段的胶片在轨道里面,卡得死死的。
这一段胶卷已经如同一团乱麻,互相缠绕,难以厘个分明。
再加上胶带被放映机一卷,这一大截胶带已经变形,成了歪歪扭扭的、皱皱巴巴的废带了。
若是平日里遇到了这种情况,只需要把胶带给强行扯出来,接下来用剪刀,将这一节胶带剪掉、扔掉就好了。
然后再将剩余的胶带,粘接起来。
只是再次放映的时候,这一段内容就会丢失。
正当老神在在的放映员,不慌不忙地将他的脚从桌子上放下来,然后慢慢吞站起身来,正准备着手处理这一事故的时候...
“放映员!你这是什么用意?”
一声还带有几分稚嫩气息的声音,在人群中炸响,“你为什么不让恶霸受到惩罚?你为什么不让人民群众,看到那些恶贯满盈的家伙,受到应有的、正义的审判?!”
“你这是在故意包庇黄世仁吗?”
骤然听到这声质问。
拿着剪刀、正准备干活的放映员不禁一愣:这是干啥呢?
“放映员别有用心,故意在这个坏人即将受到人民的正义审判的时候,将这一段给剪掉了!
同志们呐,你们想想他这是什么用心?
他这是想达到一种,什么样的、不可告人目的?”
那个声音继续吆喝,“同志们呐!我们的队伍中,出了顾汉章、这是胡汉三,又回来了呀!”
放映员大怒,“你放屁!”
罗旋的声音此时也幽幽响起,“同志们呐,千万不要放松警惕,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他的用心...很险恶呀!”
原本看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的社员们,早就因为这一次的突然停放,而心怀不满了。
先前社员们看着杨白劳自杀身亡,喜儿被侮辱,大家伙儿的心里,早就憋了满腔的怒火!
如今看见杨白劳、穆仁智两个恶贯满盈的大恶霸,刚刚被押解到台上。
而代表着广大受苦受难、被恶霸世世代代欺压的大春。
带领着英勇的我军战士们,正要对这两个大恶霸进行正义的审判,大家伙儿胸中的恶气正要得到宣泄之际...
放映员,竟然不让大家看了??!
周老二的声音再度响起,“大家伙说一说,这个放映员不让恶霸受到正义的惩罚、不让黄世仁被正义的子弹报销...这行不行?!”
周老三的声音适时响起,“不行!我们人民群众,坚决不答应!”
此时,
心中早已憋得怒火滔天的一些社员,脑子忽地一热!
不由自主的也跟着怒吼起来,“不行,我们坚决不答应!”
“我们坚决要求恶霸,得到人民正义的审判!”
“我们要让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罗旋喊了两声口号,把大伙儿心中的怒意再次煽到一个新高度。
然后振臂一呼,“同志们,放映员不愿意让黄世仁受到审判,这家伙,用心险恶啊!”
周老二两兄弟大声疾呼:“打倒黄世仁!”
大家伙儿跟着喊,“打倒黄世仁!”
“打x穆仁智!”
“xx穆仁智!”
“xx放映员!”
“打x放映员!”
“唰——”
放映员额头上的冷汗,顿时如同六月里的雷阵雨,那是一颗颗汗珠,如同斗大的雨点,“唰唰唰”的往下掉啊!
只见他慌慌张张赶紧解释道,“我,我这...这只不过是,是,等一下,我马上就能弄好...”
但他的声音,也就他身边三尺范围之内的人,勉强能够听见。
稍微远处的人,既看不到放映员在做什么、更听不见他的解释。
“xx放映员!”
“放映员用心险恶……”
“他在包庇黄世仁、穆仁智!”
“打x放映员……”
“打……”
一阵高过一阵的声浪,在院坝中炸响。
如同狂风骤雨之中的海面,一阵阵的怒浪狂涛,一波接一波的拍向放映员...
“打死他!”
乱糟糟的人群当中,也不知道谁吼了一句。
也不知道他是要打死黄石仁,还是打死放映员?
总之,随着这句话音一落!
无数乱拖鞋、烂草鞋漫天飞舞。
还有来看电影,而顾不上吃饭,大家把带来充饥的干粮,也拿出来,朝着放映员死命的砸!
硬邦邦的玉米窝窝头、啃的烂糟糟的玉米棒子,如同雨点一般,呼啸着纷纷飞向八仙桌旁的放映员!
由于看电影的人实在是太多,无论哪里都是挤了个水泄不通。
整个院坝之中,也就是搁着放映机的这张八仙桌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空档。
远处的群众们瞄也不用瞄、看也不用看,弯腰扯下脚上臭烘烘、烂糟糟的草鞋、拖鞋。
只需要朝着那个凹槽处,使劲儿扔就是了!
这下子。
原本以为自己占了个好位置的王氏、和叶二娘这两个傻婆娘,顿时就遭了池鱼之殃!
王氏的脑袋上,挨了3只烂草鞋、5只用汽车轮胎做成的拖鞋,7个玉米面窝窝头...
而叶二娘,则招来4只白菜梆子、6只玉米棒子,外带还有不知道哪个家伙吐的浓痰...
好大的一口!
据叶二娘事后回忆说: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谁一下子能吐出那么大一口!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乱局之中,
特么居然还有一个簸箕凌空飞来,直把叶二娘的满头青丝,给戳成了一个乱糟糟的母鸡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