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缓缓驶入蓉城北站。
与此同时,早就在在双一流国际机场下了飞机的调研组工作人员,在当地有关部门的配合下,坐上一辆吉普车,全速往火车站方向驶来。
蓉城火车站是大西南地区的交通枢纽。
这里火车班次密集,人员众多,搭载着调研组的工作人员的吉普车,刚刚驶入火车站周边的区域,行驶速度就变得明显慢了起来。
等他们赶到“锦江宾馆”、“城都大酒店”这些涉外酒店一带,便寸步难移了。
原本如果是执行特殊任务的时候,是有一条专门的通道,可供车辆直接驶入火车站站台的。
只不过这个所谓的情况调研组,他们的级别很低,而且涉及到的事情也不大。
所以当地的有关部门,并不认为应该为他们开通绿色通道,因为那样的话,会造成大量的旅客进出不便。
郭德林不过是一个没有正是工作的社会闲散人员,而且他只是莫名其妙的被降了智...又没死。
这点破事,其实对于整个脂米县来说,都是一件上不了场面的小事情。
更何况,对于人口大省巴蜀省来说,就那点破事情,值得这么心思动重吗?
无奈之下,调研组的工作人员只能下车,然后一路狂奔往火车站那边跑。
等到一行人好不容易赶到了进站口,亮明身份、向铁路管理部门说明来意之后。
对方却又需要请示上面的领导。
就这么来回一耽搁,难道他们好不容易走绿色通道,进入火车站站台之后。
罗旋乘坐的那辆火车,上面的乘客都已经走光了,只剩下列车员在那车厢里打扫卫生。
好在这列空车,还没有开始进入列车调度场,要不然的话,他们还得想办法跑上几公里,才能找到这辆火车。
等到工作人员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登上列车,只见车厢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名列车员在那里弯着腰扫地。
“同志,请问...”
调研组工作人员亮出证件,开口询问对方,“你有没有看见这位同志,乘坐你们这趟火车?”
工作人员把罗旋的标准照递给对方...这张照片,还是从十里铺公社的“各部门工作人员展示栏”里面,临时撕下来的。
调研组的人员满心期盼的等着对方回答,不料那位列车员看也不看照片,而是喊了一句:“莫挡斗我搞卫生噻,要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我们把这里打扫完,领导训起我来,你来帮我顶着哇?”
工作人员一愣,“同志,我们是来调查...”
“你们干啥子的我不管,我只晓得我负责的这节车厢,需要一扫二拖三擦拭。”
列车员很忙,不想搭理这些人,“再说了,你问我,我能记得住?我每天见过的旅客,那都是上千号人。他是哪个了不起的大明星吗,老子非得记住他?”
在这个时期买火车票,没有实名制...大家连身份证都没有,实在是弄不成这些东西。
因此所有人出门,都是拿着一个《工作证》和单位开具、或者是大队里开出来的《出行证明》。
而且由于列车上不断的由乘客上上下下,有不少乘客呢,遇到谈的来的人,他们私底下也会调换座位,甚至是从8车厢倒到3车厢去都有可能。
这些事情,在火车上面司空见惯。
所以这位列车员不愿意掺和这些事情,也是有原因的...他实在是记不住啊!
无奈之下,工作人员只好去请来列车长,请他帮忙带着调研组,去每一节车厢询问所有的列车员。
也不知道招来了多少白眼和抱怨,最终在7车厢列车员的嘴里,得到了一个很肯定的回答,“我见过这个人,而且他在终点站下车之后,先前还从站台上走过去了...不用怀疑,我亲眼看见了的。”
工作人员大喜,“那能不能请同志你好好跟我们说说,详细说说?他是从什么地方上车的?
然后中途有没有下车?他在车上又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这位知道一点关于罗旋乘车情况的列车员,是位很年轻的女同志,她的脾气倒是挺好的。
如今听到调研组的工作人员这么一说,女列车员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们,“他从哪儿上车?我还得拿个本本的记下来嗦?
然后我啥事也不用干了,就一屁股坐在他的身边,好好听着他说了些什么?
然后这位同志起身,我还得赶紧去跟上去,好看看他到底是去锅炉房倒开水、还是去餐车吃饭?”
“额...”
组长难堪一笑,“同,同志你恐怕误会了...额,额们因为有任务在身,所以需要从您这里获取尽可能详细一点、尽量准确一些的信息。”
现场的气氛有点尴尬。
最后还是列车长出面,请这位列车员坐下来好好回忆一下,当时罗旋乘车的大致情况。
“这位同志,我记得好像是从脂米县火车站上车的。”
女列车员回忆道,“当时他就提着一个公文包,外加一个小小的人造革旅行袋。”
工作人员不放心,问了一句,“你确定这个人,他是在脂米县火车站上车的?”
列车员点点头,“我很确定加肯定...要不要我在上面签字,好对我所说的内容负责?”
“那倒不用了。”
工作人员又接着问,“我们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列车员瞪他一眼,“你以为脂米县火车站很大、那里上车下车的乘客,很多吗?”
“这位上车的同志,他不像大多数旅客,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来坐车。
而且你们所说的这位同志,他身上的衣着打扮和气质,与别的乘客差异很大...所以咯,我才有了那么一点点印象。”
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位列车员能够记住,罗旋是从脂米县火车站上的车。
听到这么一个回答,调研组的4名工作人员,不露声色的对视了一眼:完求咯,既然罗旋是从脂米县火车站上的车。
那就足以证明,郭德林那件事情,和罗旋基本上就没有关系。
因为这趟车到达脂米县火车站的时候,是凌晨5点。
而郭德林出事,根据现场专家们的判断,以及证人们的证词来判断:事发时间应该是4:00至4:30之间。
很显然,如果是罗旋做的话,他哪怕是从4:00开始动手,要把一个大活人从床上扯下来,然后绑他绑到木头架子上。
哪怕就是大白天的,让他放开了手脚来干,没1个小时时间忙活,能弄好?
从脂米县城到火车站,晚上又没有公交车,更没有那些想挣点外快的生产队社员,赶着毛驴车过来接送旅客。
所以从县城走路到火车站,最少也得花15分钟。
然后到了脂米县火车站,罗旋他还总还得提前进站候车、还得排队检票上车吧?
还有点不死心的调工作人员,再次开口向那位列车员确认:罗旋是在脂米县火车站上的车。
“我再次跟你们说,我确定照片上这位同志,他的的确确是在脂米县火车站,进入了我管理的这节车厢。”
列车员有点生气了,“而且我还记得,他当时就坐在这个座位上。我已经跟你们反复说几回了,硬是恼火的很!啷个你们还是不信?”
工作人员陪个笑,随后问,“那列车员同志,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他坐在这里,是个什么情况?”
列车员叹口气,“等到乘客们都上了车,大家都安顿好了,我就得帮着整理行李架。
当时我记得你们说的这位同志,他还从座位上站起来,伸手帮了我一把。然后...”
“然后怎么了?”
“然后,他就起身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和别的哪些抽烟的旅客们,站在那里聊天。
接下来我就回列车员席,整理我的工作日志、忙着记录行程。怎么,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工作人员失望的摇摇头,“没有了,感谢你的支持和配合。”
等到调研组的这4位同志下了车,站在人流如织的站台上,心里面却是一片茫然...
“走吧,挂个电话向领导汇报一下,等待下一步指示。”
负责人叹口气,“我们只需把情况如实汇报就行,至于最后的结论,那是需要领导们去研究的。”
其他的同志心里也知道,已经调查到这个地步,其实也就意味着没什么后续了。
——人家罗旋的的确确在脂米县上的车,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据。
那接下来还调查个屁呀!
其中有一位工作人员,甚至眉开眼笑起来,“要依我说,这挺好。罗旋同志没牵涉其中,这对于我们脂米县的工农业事业来说,那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我们只是负责调查情况,不许擅自发表个人意见。我们只要把情况,如实向上级反应上去就好。”
调研组负责人摆摆手,“走吧,忙活了半天,大家肚子也饿的不行了。这里的美食那么多,咱们都掏掏兜里的钱,凑凑,打平伙去!”
“这个好!我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咱们去吃龙抄手?”
“啥是抄手啊?有咱们塞北的扁食好吃么?”
“抄手都不知道啊?有点像他们南方人吃的馄饨...”
“馄饨是啥?听说过,额还没见过哩。”
“走走走,去吃一次不就知道了?”
一边闲聊着,这几位连续奔波了1700公里的塞北汉子们,一边朝着出站口而去。
与此同时。
早就出了火车北站的罗旋,望着举着一个用纸壳牌子,上面写着自己名字的姑娘,半天没说出来一个字。
卢苗!
此时的卢刚,因为他几年前就已经提前得到了罗旋的明推暗示,所以卢刚一直都能保持着正确选择。
他在变化多端的职场上,是非常罕见的存在,所以从来没出过差错的卢刚,目前已经调到省里来工作了。
罗旋从塞北出发之前,曾经给卢刚打了一个电话,说是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和卢刚面谈。
所以抽不开身的他,原本是安排了身边的秘书到火车站来接人。
结果万万没想到,半途被卢苗给截胡了,她倒是撇开秘书,独自跑到火车站来迎接罗旋。
“怎么,愣在那里做啥子?”
卢苗笑盈盈的走上前来,毫不大大方方伸手拉着罗旋的手,使劲的摇晃,“不认识我了还是怎么的?你倒好!出去到处漂了这么多年,怎么长相一点儿都没变?难道塞北的风沙,不会让你衰老的吗?”
听到卢苗这么一说。
罗旋心中的惊喜,顿时变成了惊吓:是哦,自己咋就忘了,长期饮用空间里的水,自己并不会被岁月之刀,在脸上刻下印记这档子事呢?
看来等到把那个项目弄完,自己又得换个地方了!
要不然的话,时间长了,难免会引起很多人的疑惑:罗旋这家伙,咋不会变老呢?
“我现在是研究化妆品,率先使用生物再生技术,萃取多种植物精华,以延缓皮肤角质层衰减速度、同时加速再生细胞生长方面的专家。”
罗旋呵呵一笑,“怎么,卢苗同志,要不要我向你推荐一款塞北兰花花化妆品生产的,水溶再生精华护肤水?”
“去你的,好几年不见,你还是没个正形。”
卢苗笑的很灿烂,“坐了那么久的火车,你还不累呀?走呀,我请你去蜀香楼吃夫妻肺片。”
罗旋随着卢苗出了广场,然后站在那里左看右看,“说好的派来的车呢,停哪了?”
卢苗笑道,“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懒了?哦...现在你是当了官了,想摆一摆谱是不是?嘁,一个公社里的小小工业办主任,咯咯咯...单位上,能给你配辆自行车都不错了,还想坐小轿车出行?”
罗旋也笑,“这不是坐了两天的硬座,不想走路了嘛。”
“怎么做坐硬座呢?那得多辛苦。”
卢苗顿时心疼不已,“那我们坐公交车去吧,正好也能让你看看,这些年蓉城市貌发生的巨大变化。”
“这又不是我的城市,我连在这里一点归属感都没有。”
罗旋嘴里犟着,不过依旧还是按照卢苗的建议,老老实实的到公交站台那里,等公交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