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沙沙，窗户上结了冰花。
玩了一会儿冰花，小雪灵侧躺在床边看着炭盆，听着毛屑掉进火焰里的哔哔啵啵声。
炭盆冒出的热气是透明摇曳的，依依上升，吹动了床柱上悬挂的玩具风筝。
原来，热气流上升，冷气流下降，就有了风。
集来风本来是最简单的，吹一口气会有风，奔跑起来也会有风。但若说特殊的风，我能砍掉风的手，可是却捉不到它，不仅是我，就连少将军也没有捉到，这可怎么办呢？
风是世界上业务能力最强的小偷和强盗，来无影去无踪，只会留下“结果”给人收拾。
燕娘凑过来捏住孩子的鼻尖：“小鬼头，还在想你的考题呢，别想了别想了，烧六子刚捎回来个信儿，是从青王下榻的官驿传出来的。青王下令寻找一只白脑袋黑身子，形似狸猫的狗。谁能找到，奖励百金呢！”
“真的？”
“当然是真的，明早就会全城张贴告示。咱们要等兰萍萍伤势养好一起回潜门，这几天闲着也没事，就干脆找找狗吧。”
雪灵挠挠头：“可是为什么要找这种狗？”
燕娘一眯眼：“管他呢，找来不得了。对了，据说狗的叫声还不能是汪汪汪，得是榴榴榴。”
“榴榴榴……这哪是狗叫。”
“你的小耳朵好使，明天一早咱们去趟牲口市场，留心听着哪只狗会榴榴榴哦。”
“好哒～”
果如所说，卯时开城门的时候，膏药一样的告示已贴了满城。
前番翼王开垂钓大会的阴影还种在庶民的心中，大多数人看了徐徐叹气，朝廷又在耍花招忽悠咱们了。占朝廷便宜吃大亏。
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胆儿大的纷纷涌向了牲口市场。所谓贱市一般开的都早，去的人也早，这会子天刚擦亮，一大一小俩女侠就一身儿利索的来了。
雨夹雪搅的满地黄泥，贩子们将蒲草铺在地上好不污了客官的鞋履，各个笑容殷勤的招揽生意。
卖牛卖羊，鸡鸭鹅兔子的都多，卖狗的只有寥寥数家。
狗栏里的狗大多是本地土狗，浑身黄毛，俗称大黄狗。也有少数外邦来的牧羊犬和藏獒。
看了一遍，并没有瞧见白头黑身的。往常只知狗叫吠吠，可这些栏中的家伙似乎会读心，看见了面善的客官，各个发出唧唧咛咛的可怜叫声。
雪灵动了恻隐之心：“好可怜呀，娘，这些黄狗是不是人家说的肉狗，要被做成菜的。”
燕娘点点头：“差不多。狗肉温热，滋补，治虚弱。”
有个精明的狗贩子悄么么观察着，然后提起棍子就打向了狗栏中一只瘦小的黄狗，边打边骂：“叫什么叫！叫什么叫！叫这么惨给你娘哭丧呢！我是短你吃还是短你喝了！”
“不许打它！”雪灵一步就蹿了上去，指着狗贩子凶道。
狗贩子回过头来一笑：“小姑娘被它吓着了？不害怕，今晚上我就炖了它。”
“你再打它我就打你！”
狗贩子混不吝晃晃头：“咱管教自家的狗，没碍着姑娘的事呀。”
“我这就买了它，多少钱？”
“两吊。”
燕娘过来抱起雪灵欲走，讽笑道：“这狗哪里值两吊。”
小黄狗一见俩人要走，呜呜呜的哼唧起来，声音锥心。
“娘，咱们买了它吧！”
“买了它怎么养？咱们天天出外差！”
“那就给萧伯伯看门用！买了它吧！”
不买可是不行了，小鬼头又喊又叽喳，腿掖子里掐了一把又改成又哭又嚎，非要买狗。
燕娘拗不过，也是疼她疼习惯了，在狗贩子的得意笑容里，商量好了一吊钱把狗牵走了。
燕娘也是满头黑线，好家伙的，一百金的影子还没见着，反倒破费买了个高兴。说起高兴，小雪灵那是真高兴，牵着狗蹦蹦跳跳的在前头跑回了家。
少将军正练着枪，虫姑刚煮好早饭，就见俩人牵着条黄狗回来了。登时大笑声不绝，“你们俩啊，官府是要天狗，不是要黄狗。”
燕娘掸掸衣裳：“这是给你买的看门狗，要是不买雪灵就在泥里打滚了。”
虫姑一撇嘴：“您也是忒惯孩子了，她滚地就叫她滚去，实在不行打屁股，收拾两回就乖了。”
雪灵哼地一声，把狗牵到少将军面前：“伯伯快看呀，小黄多可爱了。”
燕娘笑着：“自家孩子自家惯。你刚说啥？天狗？”
少将军拎住雪灵，虚虚的往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娘赚钱不容易，再要不该要的东西伯伯也得揍你。对，天狗，《山海经》中记载，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首，名曰天狗，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我估摸着青王纳了什么言，想用天狗来吃掉天上新生的月亮。”
“这样啊。”燕娘轻声，用手指头勾了勾雪灵的小鼻子。
小鬼头挨了一巴掌又生气了，嘴巴噘的老长：“哼！我才不是乱花钱！我有办法让小黄狗赚来这一百金！”
“哟，什么办法？”大人们笑问。
“把小黄染成白头黑身，不是还有传声尺蠖吗？叫尺蠖藏在小黄嘴里，不就榴榴叫啦！”
“哎嘿，是个办法啊！反正谁都没见过天狗。”
“完事了呢，再叫小黄偷偷跑回来，不就妥了。”雪灵拽拽说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话音刚落，土狗小黄仿佛听懂了一般，脖子一伸张开了口，如人唱歌般找了找调，起初还是汪汪汪的普通叫声，可慢慢竟变了音，发出了榴榴的声响。
惊了。
大伙儿惊了。
雪灵蹲下抱住狗头：“小黄，你真的会榴榴叫呀！”
“榴榴榴，榴榴，榴榴。”
小狗一边叫着，一边眼波流动看着大家，尾巴也摇晃起来。
雪灵得意极了，小黄没买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