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事求是的说,即使想做到这一点依旧很难。
大舰队前方的敌人毫无顾忌,正在向着帝国海军的舰队主力快速接近;
而位于佩斯玛方向的第七轨道卫星,则正因为自身公转周期的问题,被敌人抓住了远离主要卫星要塞群,并且偏离地面天基武器打击范围的缝隙,正在陷入来自死亡守卫的正面进攻。
“大人。”泰伦提乌斯的声音再次响起,也逼着加尔文收起了纷乱的思绪。
他抬起头,不出预料的,看到了华西列夫与帝拳冠军同样期待的目光。
前者在等待,等待原体给出舰队是否能与敌人贴身近战时,阿斯塔特连队能否承受并且保护舰队的底气;
后者的问题则更加复杂,但总结成一句话的内容就是:
佩卫七的公转周期有12个小时,而这其中偏离要塞群和地面天基武器打击群的时间窗口,足足有四个小时。
“迎战。”加尔文略作思考,给出让两人安心的承诺。
而他的此番表态,不仅仅关乎大舰队接下来的走向,让前者拥有正面拖住敌人,从而令黑石要塞顺利就位的机会;
更是因为原体深知佩卫七的时间窗口太长,对地面守军不可能抵挡敌人的现实的妥协。
那是死亡守卫,那是一群经过千百种标准战术训练,又被赐予了超自然力量的阿斯塔特军团……
以星界军的实力,也许可以在行星级的大陆战场上,用海量的炮火与装甲力量,在做好付出百倍甚至千倍伤亡于对方的心理预期下,尝试着与前者正面对决。
但要是把战场换做纵深狭小的卫星上,那就是连拼一拼的机会都没有!
战术贮备、战争经验、响应速度;还有基于装备和身体的巨大优势下,绝对的火力密度和恐怖的正面承伤能力……
加尔文甚至没把属于混沌的超自然能力算进去,就已经在心里彻底判定地面守军的死刑。
因为以星界军手里的装备而言,除了稀少的热熔、等离子系列以外,其他的单兵武器不能说没有用,但对敌人的杀伤效果也的确聊胜于无。
阿斯塔特军团,这柄由帝皇亲自铸就的利剑,在面对帝国自己的时候,其所被赋予的天然不对称优势,在此刻同样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而这种来自己方所赋予的强大,再加上莫塔里安的基因种子以及纳垢的赐予,那就更是让死亡守卫们在战场上,成为了一个个生命力顽强到可怕的怪物。
“迎战!”加尔文再次向华西列夫补充命令的内容:
“让舰队调整战列线!将由灰骑士驻防的主力战舰靠前!”
“如您所愿!”华西列夫点头,然后闭上了双眼开始调动。
而彻底进入了状态的加尔文则没有一丝喘息,大脑中飞速思考着可能的应对方案后,他最终还是决定,让那些曾属于影月苍狼的老兵去正面对抗莫塔里安的子嗣。
与塔罗斯的私人感情,在这一刻并没有丝毫的淡忘。
但军人,尤其是脱离基层后的高阶军官们的身上,那些曾不被前世的加尔文理解的、人格上的矛盾,也于这一刻,在他自己的身上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即,越是信任你的人,就越会在真正的血战发生时,亲手将你送上战场的最核心处。
“泰伦提乌斯。”
“我在!”
“通知死亡守望,让塔罗斯的人向佩斯玛运动。”
原体的命令轻描淡写,就像是在发布一条最普通的值班任务。
但一直处在战略指挥大厅的泰伦提乌斯却知道,佩斯玛方向的战事看起来平淡,却隐藏着巨大的焦灼。
那是在帝拳冠军的眼里,有资格成为战场绞肉机的几個热点区域之一;
而以统帅的角度去看,只有最被信任的部队才有资格登临这样的战场。
“是!”泰伦提乌斯答应着。
而随着命令的继续交代,原体身上的肃杀之气也愈发强烈。
“告诉他,他可以调动附近的一切资源,包括武装部队、战舰载具和特殊备案的所有武器弹药。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守住四个小时,这期间不会舰队级的火力支援。但我们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封锁敌人重装部队投送的可能!
他有两个选择:
要么顶住敌人的进攻,把攻势按在佩斯玛的卫星上!要么……就死在那里,但死之前记着给我彻底毁了它!”
“明白!”帝拳冠军再次确认,他没有为原体命令的严酷而惊讶,而只是从加尔文的语言里,再次重复确认哥特战役的基调,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焦土!
是的,除了焦土,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也唯有焦土,才能遏制这些掌握着瘟疫的恶魔。
可这种激烈而极端的处理方式又能坚持多久呢?泰伦提乌斯不知道具体的答案。
但他知道一旦伤亡的部队比例提高,或是沦陷的领土达到某个比重。
那这种因为个人命令而铸就的隔绝,也势必会因为人心的动摇而不得已的妥协。
那恐怕才是真正灾难的开始……
命令已经下达,而时间也在飞速的流逝。
大舰队在与敌百万公里的距离上,正在缓慢的调整着舰队的次序。
驻有阿斯塔特连队的主力战舰,正一艘艘的被均匀布置在舰队靠近交火方向的一侧。
这不是战列线,因为真正的侧舷炮战所需要的硬性条件,就是最大口径宏炮的极限射程——30万公里。
而一旦双方的距离跨过这条警戒线,那么新星炮就会被有更高射击频次的宏炮取代;
而舰队也会顺势发挥侧舷的优势火力,用密集的宏炮阵列去向敌人投掷彻骨的憎恨与毁灭。
跳帮战,也就是在这个阶段,达成了基础的理论作战环境。
因为随着战舰结构的固定,舰队的在侧舷战斗中的航迹,也会因追逐最大化的火力投送而固定。
而当两只舰队的行动路线,都因炮火的投送在彼此的眼中透明,舰队之间为了争夺最好的射角和敌人的射击死角,就会在你来我往的走位中,不可避免的进入贴身绞杀的快节奏战斗。
这就给更加激烈的跳帮战制造了基础的环境,也将战争的烈度进一步的,从冰冷的火力释放,变成了血肉四溅的对面搏杀。
这一点加尔文知道,莫塔里安更不会陌生。
某种意义上,加尔文在得到了帝国之拳加尔文的记忆之后最大的收获,就在于他离了审判庭熟悉的特种作战,开始以纯正的阿斯塔特中擅于防守的帝国之拳视角纵览全局。
而帝国之拳的可贵之处,又就在他们即使是处在战团时代里,也几乎没怎么褪色和中断的海军指挥学。
舰队、战舰、成百上千的阿斯塔特与帝国军官,再往下就是数百万的舰队成员。
帝国之拳的视角下,加尔文看到自己的命令自上而下,是如何逐级运作,并最终驱动着一个庞大的舰队,以完成它战争机器的职能。
而将目光放到更远处,整个哥特星系乃至整个帝国,此时此刻,又有着多少人或事,在以帝皇和人类帝国的名义,在履行着、贯彻着他的意志。
这不是游戏上的一串串数字,这是他正在看着的,并且将一直为之奋斗的、守护的、活生生的生命。
而从他身上传递出的任何意志,也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在层层传递后变成一个个庞大机构的运转方向。
太上忘情,这是加尔文最新的理解。
当他的身上承担了太多人的感情与希望的时候,他自身的一言一行,反倒与普通人开始区分。
就像刚刚他所下达的命令一样,作为一个统帅,他个人的情感已经被无限的稀释,而体现在生活中的就是他越是信任谁,就越会在关键时刻亲手将其送上最残酷的战场……
只能说,战争是一座巨大的熔炉,而如今的加尔文,尽管还记着自己前世作为的身份。
但巨大的压力和使命感,不但铸就了他前世所无法想象的心性,也在事实上让他在回想起前世的记忆时,愈发的感到那些平凡生命的苍白。
他还是那个姜文,但也永远都做不回那个姜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