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刘子熙便向皇宫飞奔而去了。
刘子熙在走到陛下寝宫的时候,发现有几个人正在从寝宫里抬东西出来。
刘子熙便侧着身子,想等他们过去,再进去。
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十二弟,救救我们”、“十二哥,十二哥……。”
刘子熙一听是十一哥刘子毓、十三弟刘子景的声音,赶忙走了过来,一看他们上身赤条条地被关在木质笼子里。木笼上头穿了一个洞,然后由两根木棍穿了过去,四个人抬着。
刘子熙看到他们两个被冻得浑身发颤,嘴巴发紫,顿时火冒三丈,严冬寒月,他们只衣未穿,如何受得了。况且他们还是当今陛下的皇叔,怎能如此被对待。
他呵斥这八个人道,“你们在做什么。”
这几个小奴,看到刘子熙发火了,也哆嗦着说到,“殿下,息怒。小人……小人是奉陛下之命。”
刘子熙一听是陛下刘业的旨意,当真是气血倒逆,他忍不住斥责道,“荒唐”。
“十二弟……你……快救救我们。陛下……说今天要杀了我们……十二弟,现在只能……靠你救我们了”,唤刘子熙为十二弟的正是毓王刘子毓,他此刻正扒着笼子,哆嗦着身子,嘴巴一颤一颤地向刘子熙哭诉到。
右侧的木笼里关的是景王刘子景,他不停地用脑袋叩着木栏,但因为被冻地太厉害了,嘴巴非常不利索地说到,“我……不想这样……窝囊地死了……我不想……”,
刘子熙心中不忍,便对他们说到,“十一哥、十二弟,你们放心,我现在就去见陛下”。
随后转身对这八个小奴说到,“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没出来,谁都不能把他们抬走。知道吗?”
这八个小奴见刘子熙语气如此强硬,他们自是不敢惹,便赶紧答到,“小人,不敢,不敢”。
刘子熙呵斥住小奴后,看着毓王、景王被冻得直哆嗦,赶忙把自己身上的披风和厚外衣脱了下来,从木笼空隙处递给毓王、景王,让他们披了上去。
自己则一身单薄里衣,向寝宫走去。
刘子熙抱着杀身成仁的念头,他不能让刘业再滥杀无辜了,除非自己死了。
刘子熙走到寝宫门口时,被拦了下来。因为陛下刘业未曾召见刘子熙,所以御林军不放他进去。
刘子熙剑眉倒竖,向前来阻拦的御林军说到,“让开!”
御林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还是不敢放刘子熙进去。
刘子熙已经忍耐不住了,今天他必须要见到陛下,正当他拉开架势,准备要与御林军打斗一番时,突然一个人抓住了他。
此人正是沮渠南。
沮渠南拉着刘子熙的胳膊说到,“殿下,别冲动。你看谁来了。”
刘子熙顺着沮渠南的身后看去,原来是太后王氏来了。
刘子熙赶忙向太后作礼。太后扶起刘子熙,说到,“毓王景王的事,我听说了。你随我来吧。”
沮渠南见刘子熙只穿了薄薄的一层,赶忙把自己身上的毛领披风解下来,披在刘子熙的身上。刘子熙点头感谢。
太后绕过刘子熙,看着御林军大怒道,“都给哀家让开!”
御林军见此,只能纷纷退开。
太后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刘子熙和沮渠南。
刘业此时正在大殿里和殷畅儿在逗蛐蛐。
殷畅儿见太后来了,赶忙起身请安到,“太后”
刘业则头也不抬地,阴阳怪气地说到,“天这么冷,你来此做什么?”,
太后见刘业头都不抬,更是火冒三丈,她走到刘业的身旁说到,“如果我不来,恐怕到死,你也不会跨进我寝宫一步吧!……我怎么生出你这个混账东西!”
刘业一听,马上扔下手中用来逗蛐蛐的棍子,站起来,怒目圆睁道,“我这个混账东西?如果没有我,怎么会有你这太后之尊!”
刘业此话一出,太后气得心口一阵紧疼,她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朝着刘业的脸上扇去,并说到,“你这个逆子!”
因为太后出手太快,刘业没有来得及躲闪,脸上硬生生地接了这巴掌。
刘业抓着太后的手,有种欲做还击之态。
刘子熙和沮渠南见此,赶忙说到,“陛下,不可”。
刘业这才哼一声放下太后的手,摆出一副懒得理太后的神情。
随后走到刘子熙身边,整了整衣袖说到,“不知皇叔,你今天也来,所谓何事?”
刘子熙双手拱在胸前说到,“为毓王景王之事而来。”
“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刘业向外打量着,摇头说到。
“陛下,这是他们二人的兵符,我已经派人遣散了毓王、景王的所有家臣和奴婢。还请陛下开恩,念他们曾辅助过先帝,放他们一条生路”,刘子熙从腰间拿出兵符递给刘业说到。
刘业接过兵符,冷笑了下,说到“这就够了吗?你真以为我是因为他们谋反而治他们的罪?杀人总得偿命吧?”
太后听此,不由地叹了一口气,随后走到刘业身边说到,“陛下,我知道你当年怨先帝和我对你太过苛刻,也因当年的事,你耿耿于怀,但是先帝杀了她,也是为了警醒你!”
刘业也仰头哈哈大笑到,“警醒我?他是恨不得我死吧。他每次不是打我,就是关我。大冬天还让我跪在雪地里背书,背不出来,不让我吃不让我喝,还说,饿了就吃雪。他那时恐怕只是想把我折磨死,然后立他心爱的儿子为太子吧!”
其实当年的事,除了先帝刘康的苛刻,还有一件事,也重重地打击了刘业。
当时候的刘业还是太子,大约八九岁模样。
因为当时候先帝对他要求很严,每天除了有繁重的学业外,还要面临先帝的各种考核。
只要回答不上来,重则一顿打,轻则禁闭一天,还不允许任何人给他送吃喝。
虽然偶尔会挨打,但侍从们都知道,他毕竟是未来的陛下,所以下手都比较轻。
至于禁闭一事,他更不担心,他知道婉凌会偷偷带好吃的过。
婉凌是刘业宫殿里的一名宫女,因为年纪与刘业相妨,所以他们俩比较谈得来。
婉凌冰雪聪明,她常常在窗户下偷听太傅授课,偶尔刘业答不上来,婉凌会在窗户边偷偷提醒刘业,所以也让刘业少了很多挨打。
他们常常一起读书,一起嬉戏,慢慢有了感情。但是此事很快便被先帝知道了。
那一次是婉凌生辰,刘业想亲手制作一个天灯给婉凌,便向太傅告了假,以身体不适未去上课。
那天刚好先帝去了学堂,见刘业私自请假,大为恼火,后来又听说是因为给一个叫婉凌的宫女做天灯,先帝更是气得怒火冲天。
先帝派人把婉凌抓了过来,并以“勾引太子”之名,下令当场杖毙。
正在制作天灯的刘业听到消息,马上赶到学堂。
他见婉凌正趴在凳子上,满头大汗,叫声撕心裂肺。
他害怕先帝真的会打死婉凌,便跪下来,向先帝求情,但是先帝无动于衷,仍下令继续打。
刘业见向先帝求情怎能不管用,便向身后先帝的哥哥刘宣,以及先帝的弟弟刘子毓和刘子景求情。但是他们也没有为刘业说一句话。
刘业看着婉凌身上被打得血痕斑斑,心痛地不行。
他眼里都是泪,可是就是没有人帮助他,他无助极了。
后来,他想到了母后王氏,他一路跌跌撞撞地向母后王氏寝殿跑去,但是母后却见死不救。
他没想到母后也是如此残忍。他出了殿后,瘫坐在地上,哭地稀里哗啦。
后来被前来为王氏请安的风禾公主扶起,刘业见姐姐来了,便想着姐姐平常颇受父王疼爱,便让风禾公主去救婉凌。
风禾公主同意为婉凌说清,刘业拉着风禾公主就朝东宫跑去。
当他兴冲冲地以为婉凌有救了时,却发现父王他们人都不在了,只有婉凌血肉模糊、孤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刘业傻了,他跑过去抱着婉凌,可惜婉凌已经死了。
刘业那刻真是痛彻心扉,后来还生了一场大病。
但大病好了后,刘业的性情也大变。
以至于先帝死时,刘业不仅没有服丧,而且还要掘先帝的坟,后因左右之人阻拦,掘坟未成,但是他却让人将粪便撒在了先帝的坟墓上。
他对于母后王氏不闻不问,自从他登基后,再也没有踏进他母后宫内一步。
但独独对于风禾公主,他是偏爱有加。
或许婉凌之死改变了他的性情。
刘业看着太后,看着身边的人说到,“我知道你们都想废掉我,说我滥杀无辜,说我昏庸无道,不碍事,我无所谓。你们向东,我偏要向西。他们想杀我,那我先杀了他们!”
太后则是忍不住擦着眼泪说到,“我知道你杀了宣王,娶了他的女儿刘娥,是想报复他没有救她是吗?”
刘业也不回答,他摆开袖子,坐在台阶上,看着刘子熙说到,“皇叔,你为啥不废了我、杀了我?”
刘业的一句话,让大家为之惊愕,但刘子熙却一言不发。
刘业见大家惊愕的神情,摇了摇头说到,“我杀刘鸾,不就是因为他要废我而立刘鸾为帝吗。诏书上写的明明白白吧。皇叔?”
“召书?”太后明显惊到了,她向刘子熙投来疑问的神情。
刘业见刘子熙始终不开口,便全身躺在地上,打开双臂,说到,“他死了还想立刘鸾为帝!可惜,他们不够决断,皇叔又太顾念亲情,所以……他们被我杀了”。
刘业的话让太后退了几步,她没想到先帝还有一道遗召。
刘子熙看着刘业,说到,“是有遗召,先帝临终前对尚大人说的是,如果出于父子关系,他是不愿下这道召书的,但是如果为了刘宋天下,这道召书是必须下的。但无论哪种,先帝都令我和尚大人必须护你一世周全。”
刘子熙随后也坐在地上,对着刘业说到,“先帝也曾和我说过她的事,他说他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处死了她。如果当时候他能对你多宽容一些,也许你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其实,他之所以对你比其他人严格,只是因为他觉得你是未来刘宋的统治者,应该要承受这些。”
“只可惜事与愿违……”,刘子熙最后一句怅然地说到。
然后是一片的沉寂……
最后还是刘子熙打破沉默说到,“陛下,虽然毓王景王有错,但罪不至死。还请陛下放了他们。”
“罪不至死?那为什么她必须要死?她犯了什么错?你们……你们都是杀她的刽子手,今天我要杀了你们!”刘业噌地从地上起身,走到龙椅侧面,拔出一把剑,发疯似地晃向众人。
太后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眼看刘业的剑头划过太后身边时,刘子熙一个侧身将太后护在身后,自己的腰间衣服却被划破了一些。
“你不是有召书吗?你杀了我呀?你杀了我,毓王景王不就自由了吗?”刘业一边向刘子熙走来,一边晃着剑说到。
刘子熙只能左闪右闪。
在这紧张时刻,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原来是一个侍从手捧一件东西从殿外走了进来。
他走到刘业身边,俯身低头说到,“陛下,有个宫女让我把这个交给您”,然后双手展开,呈到刘业面前。
刘业睥睨着向侍从手中望去,一个红玛瑙镶嵌的银簪子。
刘业一骨碌坐了起来,他抢过簪子,放在手里,他满脸兴奋,抓着侍从的衣领说到,“你说一个宫女给你的?她在哪里?她在哪里?赶紧带我去见她!”
侍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了,他赶忙指着外面说到“她就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