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艺,是一门艺术。
喝茶,更是一门艺术。
宗泽看着蔡鞗泡茶的手法,那精湛的手法,不由一笑道:“想不到蔡学士还是这等有雅趣之人,倒是让宗某意外了。”
“茶,这玩意,能喝就好。当然,若是有人愿意,整点花活出来,那也不过是给生活加点色彩。喝茶,不就是这样,你不来点讲究,怎么能够体现出来喝茶的高贵?”蔡鞗笑了笑继续煮着茶。
“这不就茶水,至于那么讲究吗?”史进冷不丁的冒出来这么一句。
陈广看了一眼,史进才不再去说话。
“史进啊!这茶,味有多重,得细煮,得细品,如此才能回味无穷,就像你练习武艺,从王兄手中可以习得军中的技法,在陈兄手中,你则是可以习得民间的技法,虽然技法不同,却也都是同宗,毕竟都是我华夏武术,其宗毕竟还是一位。所以,你练习了之后,会有各种感慨。这便如喝茶,候火、虾须水、拣茶等等所谓的十法就像是功夫中的一招一式,只有精湛了才能有大成,这和那练武一样,同源同宗,只不过是种类不同而已。”
蔡鞗一边煮茶,一边开口为史进讲解这茶与功夫的关联。
宗泽听着蔡鞗的话,原本以为只是一些普通的说教之语,没有想到居然把茶与功夫关联到了一起,而且还说得有模有样,倒是出乎他的预料。
这蔡鞗也不过就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却有着如此通达的感悟,倒也是一个有趣的人,可惜是那奸相蔡京的儿子。
“宗通判,不知您对于茶有什么说法?”蔡鞗的声音随着茶香飘了出来。
宗泽笑了笑道:“茶这东西,经过一番忙碌之后不过就是为了那最后的一杯好茶,这茶如人生,应当是差不多的。”
“茶如人生?”蔡鞗抬头看了眼宗泽道:“想不到宗通判还是一位哲理大师,那蔡某倒是想要听听宗通判的教诲了。”
“教诲不敢当,蔡学士过谦了。”宗泽看了一眼蔡鞗,然后又看向了岳飞与史进,长叹了一口气道:“宗某年近花甲,却一事无成,此生如茶,苦不堪言,这不过是茶中一味。”
“苦!”蔡鞗看着煮好的头茶,于是进行下一步的动作:洗杯,一边洗一边道:“宗通判的人生正如小子此刻的洗茶,重塑人生。”
宗泽闻言笑道:“重塑人生?蔡学士,这人生又是怎么可以重来,就像这倒去的茶水,又怎么能够重返壶中了?虽然做不到,却为接下来的即将到来的茶水做好了铺垫,或许也只能寄予这后来的茶水能够给人带来沁人脾胃的滋味吧!”
“宗通判,此话可不能如此讲?人生其实就像这茶杯,头茶的冲洗,是冲的尘世间沾染的污秽之气,以头茶浇灌一番,能够让一个人明白了自己以后应该走什么样的路,头茶净身,二涮去邪,三入成神,人生不经历几次考验,又怎么能够成为自己心目中的那等人物,宗通判,您说呢?”蔡鞗头茶洗完之后,就又继续煮茶,表情一直保持着微笑。
“哦,原来这洗茶还有这方面的讲究,还是蔡学士领悟的高啊!”宗泽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容又打量了一番蔡鞗道:“好见地,看来以后宗某,还要多向蔡学士好好学习一番。”
“宗通判说笑了,在这方面您可是我的前辈,这以后您就是我学习的榜样,怎么能说要和我学习,这不是折煞我了吗?”蔡鞗呵呵一笑,看着再次煮沸了茶水,于是又道:“宗通判作为元祐六年的进士,当时的宗通判也是三十有三了吧!听说宗通判在殿试的时候,可是以万言书抨击时政,还对朝廷轻信吴处厚的诬陷而放逐蔡确一事做出了评价,并认为朋党之祸自此始,为此还得罪了朝中的不少人,才被放到了末科,赐了同进士出身,一直做了近二十年的县令,经历了地方上的不堪与腐败,最后才因为登州升级为次边才得以补缺,至于后面的事情,为民请命,惩治恶道等等,这不就是宗通判的第二种人生吗?”
“呵呵,蔡学士真的有趣,小小年纪,居然懂得比我这快入土的老头子懂得都多,真是佩服佩服啊!”宗泽站起身来,长叹了一口气道:“或许正如蔡学士所言,现在的大宋就像这一遍又一遍的茶水,我们作为这饮茶的茶盏,被冲洗了何止是一遍,我不过就是这万千茶盏中的一个罢了。”
“宗通判,大丈夫在世,不就是应该顶天立地,做一个正直有担当的人吗?若是都像那些贪官污吏或者贪生怕死的文臣武将,那么我们大宋怕是永远都强大不起来,即使被这股邪佞之水不断冲洗,我们保证自己的本心就可以了,何必因为他人而改变自身的立场?”说话的人是岳飞,对于宗泽最后的语气显然十分不满。
“好小子,有骨气,算我宗泽没有看错人,只是这底气有了,可是你可曾想到既然这天底下都是像你这么有骨气的人,为什么当今朝堂之上依然是乌烟瘴气?”宗泽看着年少的岳飞,对于他此刻的认知,他是心里明白的,于是再次开口说道:“当初宗某三十三岁中了榜,完成了拼搏半辈子的事情,终于得到了功名,以为自己能够好好地施展一番抱负,当初我第一个职位便是大名府的馆陶县县尉,那时还兼领着县令的职司,却没有想到还真的实现了我那伟大的抱负,堆积的卷宗千余起,都是累积的大小案件,宗某也有幸成功处理了那些大小案件,得罪了不少人,应该还算得上一个好官吧!只是,这不是我宗某所想要看到的大宋啊!”
岳飞闻言,陷入了沉思,他虽然年龄小,但是经历的也不少,于是说道:“那宗通判为何不试着去改变这个现状,让这个天下变得海晏河清呢?”
“因为这朝廷里多了一批像蔡学士父亲一样高高在上的好官啊!”宗泽说完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了蔡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