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九道,地有九州。天有九部八纪,地有九州八柱。蓬莱之墟,下洞含右;赤县之州,是为中则……”
年轻的教师讲了篇晦涩难懂的古文,同时扫视全场。
“相信同学们都不会陌生,这是开篇的第一引。谁能告诉我,神州三陆的九州,都是哪几州?”
“阿嚏!”
“阿嚏!”
“阿嚏!”
三个大大的喷嚏声打破了浓厚的学术氛围,让全班同学一怔,而后不约而同的哄堂大笑。
地理老师也不恼,放下手中的教科书,点了引起小范围骚乱的学生名字:
“吕息同学,你的喷嚏声真令人难忘,既然你这么积极,就站起来回答这个问题吧。”
现在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十分,吕息在不久前结束治疗回到教室,当他敲门的时候,实验班的学生们再次见到了并不算熟悉的同班同学,还是那双英俊的面孔,上面挂着一如既往的黑眼圈,表情羞涩。
窃窃私语声不绝如缕,学生们都知道他一跃成为序列宠儿的消息,大规模的议论突如其来,评头论足声打破了课堂的宁静。
不过好在地理老师没有生气,轻轻点头示意吕息请进,结束了小插曲。
而距离这节地理课的结束还有五分钟时,他莫名其妙地连打三个喷嚏,根本无法控制声音,再次成为全班瞩目的对象。
“是……”满脸羞红的吕息揉着鼻子,同时小声嘟囔,“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他起立的动作格外缓慢,老师同学们还以为是腰椎受伤导致的。
实则不然,吕息是故意拖延时间,企图利用起立的时间在教科书找到相关的知识。
然而等到他和老师面面相觑,也没有找到相关的知识,更没有同学发扬友爱互助的精神小声提醒。
“抱歉,陆老师,我不知道。”
“你的情况我听说了,没想到……唉,坐下吧。”陆老师的声音带着惋惜,“谁能回答我这个问题?”
“我!”同学们踊跃举手。
“你来。”陆老师随意指了一位同学。
“神州三陆的地理划分,分别是北原、南境、西岭以及中域。其中北原是人族世居之地,共分为东、月、寒三州;南境由太族与灵族居住的太州、灵州组成;西岭两州则是蛮族居住的浩州与巫族居住的渺州。”
学生侃侃而谈,“至于中域中州则孤悬海外,为世间少有的净土。”
“非常棒,请坐。”
学生在老师的授意下,像一只斗胜的公鸡样雄赳赳气昂昂,还不忘对吕息的座位甩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以吕息的年纪要是理会这种高中生的争强斗胜,那就是跌份了。
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九州总共是东、月、寒、太、灵、浩、渺、中,掰着指头数也是八个,怎么少一个?
他在教科书并没有找到相关的知识点。这是复习课,目前使用的教材是必修三。这种基础的知识点,应该在小学的地理课上才会讲述。
“刚才吕方同学的回答,大家都听到了。”地理老师陆续在黑板上写下苍劲有力的大字,“我知道有的人很疑惑,这不是八个州吗?第九个在哪?”
同学们纷纷把目光转向吕息,意有所指。
毕竟除了这位失忆的加冕者同学,坐在这间教室里的没有人不知道。
“趁着这堂课最后几分钟,我带大家简单回忆一下,那个被遗忘的、很少被世人提起的黔州。”
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黔”字,右手格外用力,粉笔从中折断。
“黔州位于大地深处,是人、巫、蛮、太、灵五族从未到访过的神秘之地。暗裔,这个被天地所不容、序列所抛弃的种族,就生活在地下黔州,与我们敌对了近万年。”
近万年……
吕息被这个数字震撼到了,心头曾经关于暗裔的疑惑迎刃而解。
但同时新的疑问接踵而至,究竟是什么样的恩怨纠缠,能让仇恨延续近万年之久?时光也不曾冲淡一切?
“关于暗裔为什么视五族为敌,学者们各说纷纭,令无数史学家抓耳挠腮,不思其解,至今仍是一桩历史悬案。当然这是你们历史课会学习的内容,这里我就不过多叙述。”
地理老师笑着敲了敲黑板,尽可能用幽默诙谐的语气冲淡这种沉闷的氛围。
“今天我从地理的角度来分析,大家想不想听?”
“想!”同学们异口同声。
“大家回想从古至今的战争,无不外乎土地与财富。黔州倘若地大物博,资源丰富,至于上万年如一日的入侵神州三陆吗?”
同学们默然地思考这个问题,的确存在这个可能。
“至于黔州的地貌,没有考据,我不好贸然下判断。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第二次暗裔大战之时,都德正下方区域的‘界门’开启,暗裔对我们的高楼大厦格外好奇,对我们的火力没有正确预估,他们还穿着古制的铠甲,与千年前出土的文物保持一致。”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的劳动力不足,生产力极低,对科技没有任何概念,甚至还保持着部落制。”
“他们发动的战争,本质上是资源的战争。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的战争,都是为了资源而战,我们只不过拥有独天得厚的地理环境罢了。”
下课铃恰好如约而至,地理老师也讲完了补充内容,他将粉笔精准地丢进讲台左上角的方盒,拍了拍手掌的粉尘。
“下课!”
在学生们千篇一律的“老师再见”中,地理老师淡笑着卷起教科书,离开教室。
同学们紧随其后,吕息也是其中一员,他主要想出来透透风,顺带躲一躲同学们拉关系套近乎的行为,以及炽热又好奇的目光。
要知道在地理课上,已经不下数位女同学的橡皮“无意”掉在他的脚下,温声细语地麻烦他捡起来,他甚至目睹其中一位光明正大的扔了过来。
到最后吕息索性装聋,捡都懒得捡了。
“唉,你今天演习分多少?”吕息漫步在走廊里,零散的声音飘入耳中。
“四十五,没及格。”回答的人一脸哭丧,“我把讲台撞倒了。”
他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是两位倚在走廊窗户上的同学,短发。来自不同的班级,看起来是相熟的好友,趁着课间休息出来聊天。
这一点和吕息前世的高中记忆倒是相仿,甚至走廊的布局都一样,墙上挂着名人的肖像,同学们在下面三三两两的攀谈,那段有关青葱岁月的往事重新在大脑中复苏。
他就这样静静地充当人类观察者的角色,用余光瞄着一切。
可很快吕息就意识到,这群同学的课间生活看似融洽,但其乐融融不过是假象,实际情况可以说暗流涌动。
学生们虽然三五成群地攀谈,但他们是有圈子的,不像前世志同道合的朋友在一起,无视身份。而这群学生的圈子……基本可以从头发的长短来划分。
束发冠笄、校服胸口除了印着校徽还别着各自家族徽章的世家子弟,他们只和同样身份的学生交谈,当余光扫到那些短发的学生群体时,隐隐还带着鄙视与不屑一顾。
短发的学生们当然也不甘示弱,冷冷地瞪了回去。
双方将走廊分割成若干个区域,彼此泾渭分明,隐隐能嗅到火药的气味。
就连墙上的名人肖像都是分开摆放的,历史人物,比如吕北牧将军之类的排成一排,近现代科学家如发明互联网的李纳斯,则在墙对面与之遥遥相对。
无论是学生群体还是名人肖像,都将历史与科学分隔开了。
以小窥大,都德实验中学就是社会的缩影。
“好严重的对立情绪啊……”吕息挠了挠有些发痒的左脸,轻声叹息。
正当他准备回教室,免得这群学生打起来血溅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问:
“你们对那个加冕者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