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吕息乘车回到福利院,门口茂密的树荫遮住晚霞,门卫室就建在这个阴凉的好去处,看门大爷惬意地摇着蒲扇,墙上挂着的电视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黄大爷!”他打了一声招呼。
“呦,小吕回来了。”窗里探出半个头,递出两个小盒子,“有你的快递,我帮你签收了。”
“谢了。”
吕息从他手里接过包装极其简单的快递,晃了晃,里面是沉重的闷响。
谁都想不到里面塞了两枚价值高昂的黄金级防御权能结晶,足以抵御黄金一柱唤灵者的全力一击,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暗鸦和安全局竟然用这么简单的手段给我寄过来了,不怕被人偷走么?”
他忍住拆开的冲动,把它们塞进卷起的教科书中间,缓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路过儿童福利指导中心的时候,刺耳的轰鸣在灌木深处传来。
吕息放眼眺望,是一群工人正在用钻头破开水泥土,他们身后是巨大的货车,里面堆满了各种健身设施,正待安装。
更远处的屋子里更是紧锣密鼓地忙活,姿势矫正椅、踝关节矫正站立板……这些防止畸形的训练器具已经组装完毕,工程师们手拿图纸,正在考虑如何安装心跳除颤仪、精神力引导装置以及多功用灵能组合箱。
而那些年幼的孩子们则站在窗口,眼巴巴地向里面眺望,不哭也不闹。
“我的工资没白花,房子虽然破,但里面配套的设施倒是一应俱全了。”吕息满意地摩挲着下巴。
在安全局今天下达的任务通知中,包含了他第一个月工资的使用明细,总体来说还算令人满意。
“傻笑什么呢?”声音从背后传来。
吕息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在福利院只有一个人有这种淡漠的声线。
“我在想是哪个做好事不留名的慈善家,匿名给福利院捐了这么多物资,一定是个伟大的人。”他得意洋洋地给自己脸上贴金。
“确实伟大,愚蠢至极也不失一种伟大。”淡漠的声线开始毒舌。
“你的小脑袋瓜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吕息无奈地回头,那一抹耀眼的茶色头发映入眼帘。
“智慧。”林语用高深莫测的语气回答。
“那以你充满智慧的大脑,是怎么判断出这种做好事的行为属于愚蠢的范畴呢?”吕息低头看她,背影正好遮住夕阳。
林语对这种天然的乘凉处很满意,眯起眼睛:
“人是贪婪的,得到一点就想着奢求更多。在沙漠里垂死的人得到一滴甘露,他会继续渴求上天赐予一汪清泉。求而不得,只会心生怨恨,痛骂上天给了他生的希望,最后渴死在漫天黄沙里。”
“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赐下那滴甘露。没有得到,就不会失去。”
“这些都是谁教给你的?”吕息叹气,这孩子的三观好奇怪。
“我从书上学到的。”林语得意地仰起头,与他对视。
在这个落日余晖的最后时刻,她的发梢是代表活力的红色,这种倔倔闹别扭的表情,才能看出她身上的孩子气。
“那些乱七八糟的书还是快点扔了吧,我说的人生道理比他们实用多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林语满脸不服。
“因为智慧。”吕息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我在唤灵成绩为零的情况下,还是全市第二。那些书的作者有我这么高的智商吗?”
“显然没有。”他耸耸肩,自问自答,“所以我说的阳光型人生哲理更有价值。”
林语一时间被噎住了,她冷冷地看着吕息,竟然找不到逻辑漏洞,无法反驳。
“我大脑里拥有的智慧未必比你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逞强地说。
吕息被她气呼呼的模样逗笑了,“这样吧,我给你出道题,如果你能独立完成,我就承认你拥有的智慧不亚于我。”
“我凭什么要你承认?”林语说,“不过反正我也闲着无聊,就大发善心听听你的题目吧。”
吕息看着开始傲娇的林语,竖起一根手指,笑吟吟地说:
“十二个不知轻重的小球,其中一个是次品,正品重量相等。用一台无砝码天秤称三次,找出次品,告知轻重。”
“十二个小球……次品……”林语站在原地摆弄手指,快速记忆题目。
“慢慢想哦,充满智慧的林语小朋友。”吕息甩过一个挑衅的眼神,挥手向她告别,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的吕息一头扎在床上,拆开了快递,取出两枚价值高昂的权能结晶,攥在手心。
他眯起眼睛,把权能结晶稍稍举高了些,菱形不过掌心大小的结晶体把灯光折射得美轮美奂,每个切面都是琥珀色的光泽,找不出任何瑕疵。
看了好久,吕息忽然长叹一口气,把权能结晶揣回兜里,起身走到书桌前,点开手机屏幕。
他握着钢笔,白纸上却始终没有任何墨迹,再次叹了一口气。
吕息正在犯愁,或者说他正在犹豫。
手机屏幕上是暗鸦和安全局的计划书,两个敌对的组织倒是不谋而合——让他抓住这个机会与余雪拉近关系,最后随便找个借口约出去,让余雪趁机被绑走。
正常来说他本不应该如此纠结,何况静安余氏还算计他,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是活该。
问题就出在对余雪的探望上,这女孩太可怜了,可怜到吕息把她推入虎口,总是于心不忍,感觉对不起自己的良知。
“绑?不绑?”
吕息内心天人交战,最后索性决定让上天来决定,他起身去窗台的花盆里摘下一朵不知名的小黄花。
“绑、不绑、绑、不绑……”花瓣不断凋零。
正当根茎只有几片倔强的叶片还开着的时候,房间的大门被敲响了。然而这敲响似乎只是一种象征,没等主人的同意,就有人推门进来。
吕息扭头,正好看到林语拿着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白纸进来。
“喏,我解出来了。”
林语用鼻子哼哼,一副趾高气扬的表情。
“真的假的?”吕息放下手里的小黄花,接过那张写满了解题过程的白纸。
“给十二颗小球分别标注不同的数字,分成三组,用天秤称前两组。”
“1.如果天秤平衡,则坏球在第三组,取第三组其中三颗与正常的三颗比较重量。倘若平衡,说明坏球是第三组的剩余,最后一次称重可以称出其是轻是重。倘若不平衡……”
“2.如果天秤不平衡,则第三组均为好球,此时将天秤两端个保留一颗球……”
类似的推理过程写满了一页。
良久之后,吕息终于阅读到底部,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不得不承认林语的确解出了难题,和主流的解法都不一样。
“好吧,我承认你的智慧不在我之下。”吕息重新拿起小黄花,一脸纠结,“自己去玩一会儿吧,我现在正烦着呢。”
“你这个敷衍的态度是怎么回事?”林语满脸不悦,“算了,今天我心情好,不介意把你拯救出迷茫的苦海,说说吧。”
“别闹了,你一个孩子能懂这些?”吕息可不打算让小孩子知道这些事。
“小孩子能解出那道题?你还是没有正视我的智慧。就凭你刚才那句话,我就可以去人权协会控告你歧视未成年人。”
林语就像一根弹簧,你施加的力越强,反弹力亦然。
“别,我错了还不行吗?”吕息连忙认输,“算了算了,跟你说也没什么。但这件事不是发生在我身上,而是发生在我朋友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