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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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房间,就看见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一楼的大厅里,无聊的注视着客栈外来来往往的人。不认识啊,看不见脸就算了,这背影站得也不直溜,上哪里猜去。怀里抱着剑,让他们觉得肯定是来找茬的。

  听见响动,那人转过身来,是瑶儿的父亲。

  姚飞月的心立刻欣喜起来,瑶儿是不是也在这里,赶紧四下张望,寻找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可是眼睛扫了两圈,依然不见小姑娘的踪迹,心不免有些失落。

  “在下余浩楠。”余浩楠双手抱拳,脸色不太好看。

  姚飞月心下一动,姓余,浩字辈,仇敌上门了。连声音里都带些怨气,说到“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聪耀华撇了一眼客房,转回头,看向余浩楠,眼中立刻升腾起的杀意,迅速蔓延四周,任何人不能阻挡姚飞月,说到“那个人还不配以狼作为称呼,这个人估计也没有资格。”

  余浩楠叹口气,眉眼下垂,脸上尽是无奈,说到“不错,在下正是余家的子孙,虽是旁支,但也是要以余家的声誉为重。姑娘抢了余家的新妇之后,我便带着妻女离开了,本想着我是旁支,为余家鞠躬尽瘁的事还是留给嫡系子孙,我乐得逍遥自在,陪着孩子游山玩水。不曾想遇见了你们,在憨牛小居得知你与龙吟乃是结义兄妹,便猜想抢亲之人必然有你。我不想妻女担心,就装作不知道、没见过你。第二日清晨,我们特意起个大早,没曾想,又看见你了,我就告诉自己下一次一定要领教姑娘的高招。”他苦笑了一下,接着说到“上天待我真是好啊,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见你,若不打上一架,总觉得对不住余家的先祖。”

  “听你说来,老天爷是想让我们分出个高低来。”姚飞月悠闲自得的走下楼梯,来到近前。

  聪耀华跟在姚飞月的身后,杀意慢慢消散而去,他看得出余浩楠没有恶意,只要不为难姚飞月,一切好说。

  余浩楠看了看姚飞月与聪耀华,他选择聪耀华,倒不是他看不起女子,只是嫌麻烦,即便是胜了,聪耀华也是要出手的“你们谁来,那日,我看过这位仁兄的功夫,能与魔君严方对战的人,我是打不过的。不过,为了日后入地府不被列祖列宗打骂,我今日就算豁出性命来,也要向仁兄讨教一二。”

  姚飞月的脸色沉了下来,怎么了,她是不配吗?然而想到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她的怒火消失了,冲到嘴边的辱骂终是没有出口。算了,给那个小姑娘留下一个和蔼一点儿的样子也好。“真是难为你了。”白了一眼,退到一旁。

  余浩楠知道这是得罪人家了,一时间脸上起了愠色来,是她们有错在先,这倒成了他的不是了。

  “请出招吧!”聪耀华一本正经的抱拳行礼,然后抽出剑。

  其实,大多时候,都嫌剑是个累赘。他最擅长的是长拳,然而姚飞月是个火爆脾气,看不惯的事都想管上一管,大多情况下是自己能解决的,然而遇上功夫好,危及她生命的时候,他才出手,一般到这个地步是要速战速决的,有利器在手自然是快一些。诸多武器,只有剑,他最顺眼、最轻便,用起来也潇洒。

  “刚才那场打斗,在下瞧了多时,兄台好功夫,只用了几拳便已取胜,想必没有损耗多少气力。此时,我再来领教高招也算不得乘人之危。”余浩楠的眼睛里透着真诚,他也是期待改日再战的。

  聪耀华点点头,离乘人之危差远了,心里顿时对余浩楠多了几分好感,这人算得上谦谦君子。

  “先说明一点,在下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因有妻女需要照顾,所以此战点到为止,不做生死搏杀。”余浩楠心里也是无奈的,继承了这个姓氏,自然是要维护的。

  “余兄活得透彻,大丈夫立于当世,照顾妻子和孩子才是正经。名扬天下、光宗耀祖,看似风光,然而除了能满足一下虚荣,还能有什么用,名声越大承担的责任越重。武林能人多如牛毛,没有人能屹立不倒,当英雄之称被人取代了,又该何去何从。那时妻子因没有陪伴而怨恨已久,孩子因没有呵护而生疏,再追悔莫及已晚。人生苦短,莫要让虚名蒙蔽双眼。有些人看不透,孰不知一家人团团圆圆才是最好的生活。”聪耀华失去了斗志,脸上、眼睛里全是颓然之色。

  姚飞月惊讶的看着聪耀华,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一次说过这么多话。

  “仁兄说的是,人生在世,所求的不过是一日三餐、阖家团圆,像我这样一没理想,二没抱负的人,实则最安逸。”余浩楠的脸上尽是笑意,他很满意现在的日子。

  聪耀华满是羡慕,他就是看不透。在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路上,披荆斩棘、砥砺前行,然而还没有看见曙光,他已深陷泥泞,想要抽身而去,却发现没有路了。这一辈子,他是没有机会举案齐眉、相濡以沫了。

  “此战之后,若没有特殊原因,在下避开余家的探子,陪孩子多玩玩。”余浩楠有片刻的失神,憧憬着那个时候妻子、女儿脸上的笑该是多么灿烂啊。

  “孩子还小,切莫逼她做过多她不喜欢的事情。知书达理固然好,开心才是最重要。那些诗,念得多,迂腐了便不好。”姚飞月说到,她一直觉得什么样的年龄做什么样的事,书是一定要读的,然而自愿才能学的透彻。

  余浩楠哈哈大笑起来,说到“姑娘教训的是,只因孩子太皮,所以才严格了些。往后,在下会多多注意,总归是不能逼迫的太紧。”

  姚飞月点点头,对于孩子的教育,是个大难题

  “兄台出招吧。”余浩楠抽出手里的剑,脸上的嬉笑换成了严肃。

  聪耀华抽出剑,迎上来的第一招就是雁翎剑法中的第一式荆棘丛生。余浩楠虽说是看到过聪耀华的功夫路数,心有多少有些了解,然而没有对过招,终是不清楚底细如何,他也懒得用别的招式试探虚实,直接用家传,也好速战速决。

  以聪耀华的功夫,很容易拆掉了荆棘丛生的攻势。他想了片刻,最后决定反守为攻,虽然不拼生死,然而毕竟是余家人,将来余松问起来,也好交代,打不过能怎样办。他面色平静,手腕一转,逼得余浩楠步步后退。

  余浩楠心里暗暗惊异,这武力太强悍了吧,就是他大哥来了都不是对手啊。雁翎剑法是有十八式的,只有嫡系的嫡长子才有资格完全继承,而他这个旁系子孙只能学十三式,外姓弟子最高也只是学到第十式。别看只有十式,学会了、精通了,不说横行天下,做个英雄好汉是不成问题的。以前的时候,余浩楠一度因为此事不服气,同是余环的子孙,为什么他天资聪颖,不能继承家传绝学。后来,慢慢释然了,他连旁系的嫡长子都不是,有什么可抱怨的。游山玩水不比勤学苦练来的轻松惬意,品尝各地的珍馐佳肴不香吗,领略不同的民俗风情不是更有意思吗?余家繁荣了,他跟着沾沾光,余家没落了,怪罪不到他头上。想通了,便也懈怠了,雁翎剑法他学到了第六式,再也静不下心来,余下的招式学了个囫囵吞枣。只要打得过流氓,斗得过土匪,不使妻女受委屈就万事大吉。此次若不是大哥走不开,无论如何是轮不到他出风头的。这下可好,又要为余家的荣誉而战。

  没有一个人的实战经验能与聪耀华相提并论,他都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遍体鳞伤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最早出现在姚飞月的记忆里是五年前,可是更早的呢,知道他的人怕是一个手都数的过来吧。他应该是个孤儿吧,从有记忆以来,就是一直练武一直练武,一直杀人一直杀人,好不夸张的说,没有人比他更会杀人。他所学甚杂,要说精通,是没有的,最喜欢的是长拳,却几乎没有用到过,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耍一耍,排解心中寂寞。

  余浩楠的剑阻挡了刺向咽喉的一击,趁着聪耀华收剑的空挡,使出飞鸿踏雪这一式来,才堪堪使自己不那么狼狈,与聪耀华打个平手。然而看着聪耀华平静无波的脸,似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他知道,输定了。

  外面不停传来的声音使乔若薇红润的脸渐渐苍白起来,一颗心仿佛被什么人揪住了一样,让她的呼吸不能平静。一只手拉着女儿,一只手紧紧握着剑,在房间里焦急的等着。虽说无生命之虞,然而毕竟刀剑无眼,他们不了解姚飞月,可龙吟是大魔头龙傲天的后人,又抢亲,又诛杀江常两家,可见也不是良善之辈。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姚飞月的性情定会受到影响,会不会也是杀人不眨眼。她越想越是害怕,自己夫君的德性如何又不是不清楚,若是言语不和,会不会拼个你死我活。她都想好了,若是夫君有个三长两短,她拼死杀出去,给瑶儿争条活路。看着怀里懵懂的女儿,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里直打转,她不放心瑶儿独自一人长大,更紧的搂着女儿,盼望一切都顺利。

  “娘,我喘不上来气了。”瑶儿抱着母亲的胳膊,用力往下拉。

  乔若薇连忙松开了些,但依然是抱在怀里。夫君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好瑶儿,切莫让她乱跑,万一伤到该如何是好。若是再让瑶儿分了夫君的心,两个都是她的至亲,谁受伤,都是要了她的命。

  “娘,我好担心啊,我们去看看爹爹吧,我保证不说一句话。”瑶儿仰着脸真诚的看着母亲,不知道父亲有没有打败坏人。

  乔若薇一怔,心里想着,瑶儿说的是啊,谁也不打扰,偷偷的站得远远的,瞧上一眼,受伤也好,没有受伤也好,至少不会像现在空落落的,担惊受怕、胡思乱想。

  带着瑶儿,像做贼似的,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站在角落里,目不转睛的看着打斗在一起的两个人。心算是平静了,笑意渐渐浮现在脸上,她爱着的人完好无损。

  姚飞月看着风华正茂的两个人,同样是气宇轩昂、同样是英俊潇洒,站在不同的立场,拔剑相向。若是论个对错来,似乎谁也没有错。人生就是这个样子,站在什么位置,做什么样的事,效忠该效忠的人。她从来没有对自己做的事情论个对错来,她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效忠了天下之主,只是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能力改变晴珂如今的生活。

  突然,处在上风的聪耀华,收剑,背于身后。不但姚飞月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余浩楠同样是惊愕,手里的剑差点收不住,抵在聪耀华的咽喉上。这该不是不想活了吧,要是想死,选个僻静的地方,找个歪脖子树,往上面一吊,干净利落,还死得透彻。这是几个意思他还没有杀过几个人呢,下不去手啊。不可思议的看着聪耀华,这是要做什么。

  “爹爹真厉害,爹爹真厉害。”瑶儿高兴的拍着手,又蹦又跳。

  这才恍然大悟,余浩楠顿时心存感激。哪一个父亲不想自己成为孩子一生可以学习的榜样,哪一个孩子不想自己的父亲是个大英雄,哪一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而聪耀华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取胜,却选择了放弃,为了让他成为一个好父亲,聪耀华舍弃了荣誉与骄傲。就这一点,他铭记于心,感念一辈子。

  走出玉鹰客栈,姚飞月依然很担忧,说到“你这样很危险,万一,岂不是。”不好的话,她不愿意说。

  “没有万一,我不会让万一发生。能使出飞鸿踏雪,就不是泛泛之辈。剑,他若是做不到收放自如,死后,真是无颜面对余环老前辈。”聪耀华面带微笑,其实心里想说的是,还要保护你一辈子,可是他没有资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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