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离有些懵。

　　所以，眼前这涕泪横流的纨绔子弟，居然是正经的天潢贵胄？

　　大明太祖朱元璋的嫡亲孙儿？

　　范离哭笑不得。

　　他见过恶人，但没见过服软如此之快的恶人。

　　不对。

　　准确的说，朱允文只是纨绔，与恶人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刚才若非他的随从出言不逊，其实朱允文本人也罪不至死，只是相当欠揍而已。

　　“我，不杀你。”范离突然道。

　　“真的？！”朱允文的眼泪瞬间止住。“说话算数，骗人是狗！”

　　怎么有种大人欺负小屁孩的感觉？

　　“当然说话算数。”

　　范离点点头。

　　“你干了什么，我非要杀你不可？”

　　朱允文闻言，连忙点头如捣蒜。

　　“对对对！范离你说得对极了！”

　　“都是我手下奴才不像话，平日嚣张跋扈惯了，今天遇上你，算他们劫数到了。”

　　“范离你真是仙界一股不可多得的正气，我支持你铲奸除恶的行为！”

　　靠！

　　脸皮真厚！

　　范离感到无语的同时，心中也很疑惑。

　　就算自己一统人间，身为仙界天朝皇孙的朱允文，为什么恐惧自己到这种地步？

　　有什么理由，能让天帝之孙感到害怕？

　　仙界，以朱允文的身份，他应该是敬畏天帝才对。

　　一个古怪的念头，瞬间从范离脑海中闪过。

　　嬴政期待自己成为六御天帝之一，莫非朱元璋也是如此？

　　朱允文是受亲爷爷影响，才对敬畏自己？

　　范离斜睨一眼朱允文，尽量让眼神显得威严凶狠。

　　“啊！”

　　“你说过不杀我的！”

　　朱允文秒怂了，一点也不像演的。

　　范离决定继续试探。

　　“这次帝俊葬礼，大明朱元璋来了吗？”

　　直呼其名，有些不礼貌，但很适合考察朱允文的反应。

　　不出范离所料，朱允文半点不痛快的表情都没有，完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范离与朱元璋是同辈长者一般。

　　“我皇爷爷他早来了，这会应该正和汉天帝谈话呢。”

　　范离点点头，不置可否。

　　他发现，朱允文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再未敢直视寒月一眼。

　　但偶尔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瞄，也只是孩子打量陌生长辈的眼神而已。

　　“朱允文。”

　　“在！”

　　“刚才听你念阿弥陀佛，难道你是修佛的？”

　　范离留了个心眼。

　　他在人间没见过佛修，但梵音净土有明显的西方教传承痕迹。

　　接引和准提去后，却不知在仙界留下道统没有。

　　“不是的。”朱允文连连摇头。“我皇爷爷近些年一直与血翅黑蚊争斗，这大妖又称作蚊道人。修为本不如我皇爷爷，但依仗三品莲台，居然至今坚持不败。”

　　蚊道人？

　　三品莲台？

　　范离暗暗将这些情报记下，也不插话。

　　“上个月，我皇爷爷再度击退蚊道人，它逃跑时掉落一本《阿弥陀佛经》。”

　　“我随便翻了几页，读得十分顺口，就向皇爷爷讨要来了，嘿嘿！”

　　朱允文提到佛经时，满脸骄傲自得之色。

　　范离却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这小子难道是天生佛子？不管在哪个世界，居然都与佛有缘？

　　简单的几句闲聊，范离还没什么感觉，朱允文却自觉与他拉近了距离。

　　“范离，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为天帝？”

　　“我皇爷爷和汉天帝一直在筹备，远征域外星空，寻找山海妖魔的老巢，将它们一举歼灭。”

　　“如果不是帝俊突然驾崩，六御可能都启程远征了。”

　　“现在，远征只能暂时搁置，除非凑足六御之数。”

　　还有这事？

　　范离听得先是一愣，随即摇摇头。

　　不对。

　　朱允文说得清楚，这只是朱元璋和刘邦的计划。

　　自己在咸阳城时，嬴政虽然也提过六圣与鸿钧远征的往事，却从未说过近期六御有此计划。

　　由此可见，六御虽为同盟战友，但战略决策上并未统一思想。

　　“必须集齐六御，我们够实力远征域外？”范离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朱允文耸耸肩，一脸无奈状。“我只听皇爷爷提过一嘴，大汉天朝可能发现了山海妖兽的巢穴。敌已明，我皇爷爷当然想直捣妖巢。”

　　什么！？

　　这次，范离真的失态了！

　　朱允文所说，或许连嬴政都不知晓。

　　人族与妖族争斗何止上万年？

　　若真能一劳永逸，彻底将域外妖邪扫除，确实值得一试！

　　“可是，汉天帝如何比其余天帝更先发现妖族巢穴所在？”范离忍不住发问，却也不指望朱允文能知道，或者愿意告诉自己。

　　他却没想到，朱允文确实单纯得紧。

　　这小子贼兮兮的左顾右盼一会，好像确认没有偷听者，居然真就凑到范离耳边，一阵小声嘀咕。

　　“那个……”

　　“汉天帝麾下有一位奇人，姓张名骞，修行神秘仙术《凿空》，能游走域外星空。”

　　“张骞曾经数次星游归来，皆平安无事，被汉天帝封为【博望侯】。”

　　“我怀疑，是张骞找到了山海妖兽的巢穴所在。”

　　范离目瞪口呆的看着朱允文。

　　这小子真是太实诚了，难怪偌大江山会被朱棣夺走。

　　但交朋结友，这种没心没肺的实在最适合不过。

　　“这秘密……你和多少人说过？”范离忍不住问道。

　　“就你一个，怎么了？”朱允文一脸茫然的答道。

　　“以后，不要再说了，切记保密。”

　　“你放心，我嘴严着呢！”

　　“如果不是皇爷爷说你有天帝之姿，让我千万别得罪你，最好还能巴结你，我才不……”

　　朱允文话说一半，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脸颊涨红，耷拉着脑袋，扭扭捏捏倒像个没出阁的黄花大闺女。

　　范离只好假装没听见，免得朱允文更加尴尬。

　　“对了。”

　　范离正需要有人给自己科普扫盲，恰好遇到朱允文这个话唠。

　　“帝俊死后，妖族天朝后继无人吗？比如太子什么的，居然会导致六御出缺？”

　　朱允文见转移话题了，立刻又抖擞精神。

　　“还真没有！”

　　“你以为六御个个都像我大明天朝，子孙繁茂？”

　　“我皇爷爷生了26个儿子，又有128个孙子，所谓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大明王朝永远后继有人……额？”

　　朱允文刚有几分得意，却突然尴尬的想起，范离不才把凡间大明给灭了吗？

　　“咳！”

　　他干咳一声，补充道：“纵然天朝有太子，也未必能坐稳六御之位。以前就有这种先例，天帝陨落，太子继位之后实力不足，被【天】降格为仙国，另立一个新的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