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想明,天边已经不见了冥穹上神的身影,跑得真快。
屈汶摇头,或许冥穹上神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真是位子越高,事情越多。
看着款款而来的人,荼蘼脑子久违地清醒一些。
放下手里的东西,荼蘼提着裙子站起来朝来人招手,“寰宇,你回来了!”
仙君一袭战甲,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中却带着温润的笑。
寰宇颔首,快步走进亭台中。桌上的仙茶还微微冒着热气,荼蘼将茶水递到寰宇手中。
修长的指节接过茶水,竟觉得热茶更入人心。
神色微微动容,他似乎回到几百年前的那一日,大战惨烈,遍地都是破碎的真身,还有漫天飞舞的怨灵。
“寰宇?”看着呆愣的人,荼蘼只当是他大战归来,定是有些疲累。
低下头想了想,将寰宇手中的空杯拿过。
手中蓦然空荡,寰宇下意识想要抓住些什么,伸手却只捞住一片袖角。
“寰宇?”荼蘼站定在面前,不解地看着他。
这是怎么了?从回来就开始心不在焉的,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未等荼蘼再说些什么,门边亭亭站了一个面容姣好的仙子,声音清冽:“玄冥上神可在?”
寰宇回过神,看向门外,荼蘼也跟着转过头去。
那女仙看到荼蘼,微微一怔,随即又恢复神色,对着寰宇微微屈膝:“玄冥上神,天三危山战事已了,天君得知上神回了九重天,现下已在重华殿等候上神。”
说完,又忍不住看向荼蘼,一向不曾见过玄冥上神殿有仙侍,怎的突然需要仙侍伺候了。
早知玄冥上神需要,她就自请来云氲台,玄冥上神常日在外,这里可比别处清闲许多,运气好的还能得上神指点,早升仙阶。
“我知道了。”寰宇点头,看向门外的仙侍。
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在他还未完成那些事情之前,荼蘼不能出任何差错。
女仙识趣地低下头,转身离去。
待她走远,寰宇才收回目光,看向荼蘼。
玄冥上神?荼蘼惊异,她本以为寰宇只是个上仙,没想到他惊是个上神了。他化形不过一百多年,竟已有如此仙阶了。
只是这玄冥二字,听起来总觉得奇怪,还是寰宇好听。
寰宇伸出手,一只灰扑扑的鸟儿出现在掌心,圆溜溜的眼里尽是害怕,似乎还带了些泪光,哆哆嗦嗦窝在寰宇掌心。
荼蘼的心思立刻就被着雀鸟儿吸引,满眼的喜悦。
“这是三青鸟,大战之时被藏在角落里,还未曾化形。我知你在这殿中孤寂,带回来给你解闷儿。”
将三青鸟交到荼蘼手中,寰宇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只要她有一点不喜,他便即刻将这三青鸟交给屈汶,让他扔回三危山去。
小鸟儿窝在手中,也不乱跑。荼蘼心生怜悯,将三青鸟护在心口。
她知道寰宇是出去清剿幽族,战场残忍,这小鸟儿能活下来实属不易。
“我很喜欢,谢谢你!”荼蘼看着三青鸟,眼中喜悦之色溢出。
心中松下一口气,又交代了几句,寰宇才匆匆踏着祥云而去。
寰宇一走,荼蘼立刻将桌子上的东西收好,又在壶中添了新茶,用微弱的仙力温着。
回到屋内,荼蘼小心将三青鸟放在床上,自己蹲在地上,轻声说着:“你别怕,现在安全了。”
三青鸟似是听懂了她的话,试探着在床上跳了几步,又转过头来看着荼蘼,见她依然笑着,又跳起来。
荼蘼任它跳来跳去,只一脸欣然地看着。
三青鸟见没有危险,果真放松下来,时不时叽叽喳喳地叫几句,没了在寰宇手中那般害怕的模样。
只是它还未曾化形,荼蘼听不懂它到底在说些什么。
待它飞累了,荼蘼将三青鸟从床上提溜起来,将它放到桌子上,随手拿了一颗仙果递到它嘴边。
三青鸟却不动了,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荼蘼,时不时看一眼她手中的仙果。
不知为何,荼蘼竟知道三青鸟的意思,将手中的仙果放到它面前,又拿了一颗放进自己嘴里。
牙齿咬破果皮,一股清甜洋溢在口中,隐隐还有仙力流转。一颗果子下肚,荼蘼觉得自己的仙力似乎又浑厚了些。
眼前一亮,一道仙力直击院中的石台。荼蘼胸有成竹,这次一定行!
不出意外,石台丝毫未动。
荼蘼悻悻地收回手,看着掌心流转的微弱仙力。寰宇化形不过一百多年,已然成了上神,照她这样,别说上神了,连上仙都难。
三青鸟看了一眼荼蘼,确定这仙果没毒,高高兴兴吃起来。
荼蘼叹气,手指抚上三青鸟还有些灰暗的鸟羽,幼鸟羽毛柔软得不像话,三青鸟也不跑,认真地吃着仙果。幼鸟都是如此,样子是不太好看,待到长大些,褪去这层幼羽就好了。
不多时,一个仙果就被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个果核。
三青鸟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荼蘼。
对上三青鸟的眼神,荼蘼一愣,随即又拿了两个放在它面前,转瞬就被吃得干净。
虽然惊讶于三青鸟吃果子的速度,但荼蘼还是纵着这它。
“你这么喜欢吃这行木果,不如就叫行木好了。跟着我,天天都有仙果吃,怎么样?”荼蘼看着桌上的空盘,这也太能吃了。寰宇不会没给这三青鸟喂过食吧,给孩子饿成这样。
三青鸟叽喳两声,荼蘼就当它是答应了,笑咪咪看着它。
“好了,今日已经吃了许多了。小心撑着,明日我再给你拿果子来。”将行木拿在手里,荼蘼只觉得这云氲台终于有了些新意。
寰宇回到云氲台之时,刚踏进门口,眼中映出的俨然是一副欢声笑语的画面。
无知无觉中,寰宇的嘴角带起一抹笑意。
少女身着淡黄色衣裙,追着一只小鸟儿跑来跑去,时不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完全不顾其他。
被追赶的行木控制自己的小爪子飞快地跑着,刚刚下肚不久的仙果这会子已经消化得所剩无几,可这少女还在身后追赶,它只得继续跑。
待到荼蘼也累了,这才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看着三青鸟。
应该消化得差不多了吧,行木吃了太多仙果,没得撑着自己,她只好行此方法了。
她也不怕行木会跑出云氲台,寰宇早在这地方落了结界,连她都没法打开,更别说还未化形的行木了。
其实荼蘼并不太想承认自己仙力实在太过低微这件事。
可行木却心知肚明,要不是为了保命,谁愿意待在这儿。
她若是跑了,那位上神可是真的会一点活路都不留给它的。
待它化形,迟早离了这鬼地方。
不多时,荼蘼才堪堪喘过气来,转身便看见站在门口的寰宇。
“寰宇,你怎么不进来?”荼蘼顺手将地上的行木拎起来,将小鸟儿放在肩头。
寰宇不语,笑着走进院中。
身前适时递来一杯仙茶,伸手接过,仙茶入口甘冽。
果然还是自己家的仙茶好喝,比那重华殿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怪我仙力不济,本是用仙力温着的…”荼蘼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无妨。”将手中的茶饮尽,又径自添了一杯。
荼蘼站在一旁,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元神不稳,仙力低微,许多事她都做不好。
想要在这九重天上立足,不知得等到何时。可一直待在这云氲台也不是办法,她并无仙阶,万不能在这九重天久待的。
若是流月亭还在就好了。
寰宇放下茶杯,看着沉思的荼蘼。
怎的又不高兴了?
“你不高兴?”寰宇看向荼蘼,“若是这三青鸟不听话,我便让屈汶将她扔回三危山去。”
说着,化出一道仙力,空荡的院中顿时浮现一方清池。
几条花白的红鲤在水中嬉戏,时不时跃出水面,试图尝上一口亭亭玉立的玉荷。
“不…不是。”荼蘼抬头,“行木很听话的,刚刚它吃了太多仙果,我怕它撑着了,就…”
荼蘼一只手捞过行木,后退半步看着他。
清池波光粼粼,一只红鲤游到岸边,呆呆看着两人一鸟。
对面的人却淡然一笑,不再计较。
“池中的玉荷与仙鲤是我从冥府顺手带回。玉荷清香,有安神定心之效,至于这仙鲤,你若是喜欢便养着,不喜欢便烹了吃,也可稳固元神。”寰宇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荼蘼的神色。
这话若是被东岳帝君听见了,定是要说寰宇暴殄天物了。
冥府终年幽暗,不见天日。忘川两侧,全是不愿转生的幽魂耗尽元神化成的彼岸花。
这玉荷,乃几万年前一个真神,为了交换爱人来生能有转世,投进忘川之水中,用尽神力才育出这一朵花苞,只为寻找残魂。
玉荷守在忘川水中三万年,只为收集转世投胎的人身上残留的爱人气息,待到她成功转世之后才开了花,散尽元神,成了这株玉荷。
若不是和寰宇下棋赌得太大,他也不会输了这三界唯一的玉荷。现在竟被他拿来喂鱼,鱼还要喂一个连仙阶都没有的荼蘼花。
“那倒不必了,我也没有那么馋。”看着那玉荷,只觉得好看极了。
只是这池中仙鲤也太过执着了些,锲而不舍地要吃那玉荷,瞧着倒是十分有趣。
荼蘼蓦然觉得,这云氲台似乎有了些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