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破开城门,照在宽阔的街道上,晨光暖暖。哒哒的马蹄奔腾声隐隐约约,尚不能被人听清,须臾便被迎面扑来的沸腾人声所覆盖。
打眼望去,远处宫殿楼宇巍峨,近处酒楼商铺林立,繁华热闹,正是楚国都城于都。
许是因为是都城,热闹也比别处更早一些。
透过城墙缝隙自马上见到城中热闹,许多第一次离开边疆的将士忍不住啧啧称奇,或羡慕或向往或酸涩或不屑。
与这繁华热闹包裹着的都城相比,寒苦又危险的疆场似乎是两个世界。
赫连千夜瞥了一眼眼前陌生的地界,眼神毫无波动,只略微一抬手,其身后的士兵得到命令,一拉马绳,跟着赫连千夜,御马踏进城门。
城门口的守卫一愣,下意识就想跳出来呵斥制止。
京中无帝令不得御马疾驰。
“滚开!”
不等赫连千夜眼神示意,早有身后小将一马鞭拨开守卫,冷声呼喝。
守卫们这才看清眼前黑压压的大军举着的旗帜,“赫连”二字艳如烈火,随风飘动。
守卫们吓得后退几步,后背抵着城墙,半个字不敢多说。
赫连军世代驻守边疆,素有杀神的称呼,血腥可怖的传闻颇多,而这一代的赫连军,首位女将军赫连千夜更是心狠手辣能止小儿啼哭,敌人畏惧,自己国家的人也怕。
随着守卫们识相地闪开,赫连军如众人所料一般,视京都禁令为无物,在赫连千夜的率领下,长驱直入,越过城门口,一路疾驰。
就在队伍踏进城门疾驰一小会儿,即将与城中百姓接触的前一秒,赫连千夜蓦地抬手扬鞭,身后队伍顷刻停止,一时只剩下勒马停下的响动。
前一刻还热闹繁华的都城,似被人突然按下了静止键。
空气突然安静,商贩们,行人们,全都不动了,均怔楞地望着赫连千夜等人的方向。
早被一众嘈杂吵得耳朵疼的赫连千夜对此很满意,握着马鞭的修长手指随意点了点面前的道路,淡淡开口:“你们,左右分开。”
顿时,似海水分流,人群呼啦啦散开,唯独留出中间宽阔的道路来。
小圆从赫连千夜的披风下钻出一个脑袋,瞥了一眼眼前的场景,暗自思索,单单一个班师回朝都能弄出这般大动静,在外人眼里,赫连千夜端的是嚣张跋扈,惹人注目,也难怪原世界的赫连千夜人憎鬼厌,众叛亲离了。
然而,表象与事实总是出人意料的。
原世界的赫连千夜一心征战,被自己国家的人认为心如恶鬼,心中只有霸业疆场,没有人性,置和平于不顾,为保住手中权势,肆意挑起战争,冷酷无情,杀人如麻,导致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与颠沛流离之中。实则此乃男主在背后推波助澜,真正一心雄图霸业的是这位天生邪恶暴虐的心机皇子。
策马略过一张张或惊惧或厌恶或好奇的脸,赫连千夜无动于衷。
身后,人群逐渐开始议论纷纷。
“好可怕,那就是赫连将军吧?”
“那哪是将军,根本就是修罗!未靠近,便能感受到一身杀气与血腥……”
“怎么还戴了个面具?”
“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见着那位的马上有一个小孩儿?”
随着人群的议论纷纷,赫连千夜班师回朝的消息迅速传遍整座于都。
待入宫面圣再出宫,已是日暮。
早有赫连家的仆从候在宫门口等着自家许久未归家的主人。
不论在这些人眼中赫连千夜到底如何可怖又残忍,至少明面上她是楚国第一的将军,是赫连家唯一的主人。
仆从躬身,一如往常告知其主人最关心的内容。
“九殿下正在北郊,看起来,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赫连千夜露在面具外的眼睛微微一抬,并不言语,只弃了仆从准备的马车,翻身上马,扬鞭奔驰。
看那策马奔腾的方向,赫然便是北郊。
低眉顺眼的仆从不屑地嗤笑一声,内心鄙夷,终究是个女子,在外多强悍,一遇到九殿下还不是立刻屁颠颠上赶着?
两盏茶的功夫,赫连千夜一路策马,路过城门,跨过芦苇,转过湖泊,一眼就看到了远处柔情蜜意的两人。
勒马,下马,无声无息,小圆身形变化缩回虚空。
远处,微风习习,芦花飘飘,湖光潋滟,男的俊美温柔,女的娇俏可爱,正是楚国九殿下楚澜与齐国小公主禹思齐。
郎有情妾有意,相视微笑,张口吟诗,含情脉脉。
娇俏的公主神情憨痴带点幽怨,轻吟:“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九殿下历来狠戾冷漠的神情温柔翩翩,微蹙眉头,似是有些苦恼,道:“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赫连千夜欣赏了一会儿男女主的酸溜溜爱情,下一秒走出来,淡淡开口:“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楚澜和禹思齐:“……”
如果硬要拿言语来形容这一刻两位的表情,大概可以说是,正喝一碗甜滋滋的蜜糖,突然发现蜜糖里居然掺了一点热乎乎的粑粑。
赫连千夜微微一笑,眼角微扬,眸中却是一片清冷,挺直着腰,漫不经心道:“臣赫连千夜,见过殿下。”
眼波流转,转向一旁不知是羞是怒,红了脸颊的美丽公主,赫连千夜偏头道:“哦,还有这位公主。”
禹思齐:“……”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附带品呢?
楚澜眉头皱得更深,眉心之间似起了一道褶皱,望向赫连千夜的目光隐含威胁和血光,不耐道:“你来做什么?”
赫连千夜挑眉望过去,淡淡开口道:“对一个久见的故人,第一句话,难道不应该问,‘你还好吗’或者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空气一瞬紧绷,楚澜神色间的温柔尽去,戾气几乎满溢而出。
赫连千夜无动于衷。
禹思齐微微蹙眉,看了看两人,莫名有点心生怯意。
芦花飘过,楚澜与赫连千夜,四目相对,有人不耐更甚,有人无波无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