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聂云潜跟葛清懋已经先一步到了,正与秦氏说话。
于妈妈领着清荇夫妻俩走了进去,众人的目光看了过来。
秦氏清懋母女俩并肩坐在靠窗的长榻上,另一边的位置空着,显然是葛明忠的座位,聂云潜则是坐在左手边第一张太师椅上,葛世均也陪坐在一旁,其余几个便是伺候的下人。
大家目光碰在一处,也不知是不是还不适应如今身份的转换,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作声,最后还是聂云潜先站起来向张渚颔首致意:“张大人,不过两日不见,你风采更盛了。”
面对聂云潜的热情,张渚显然要冷淡许多,只是点了点头回应聂云潜的招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官阶更高那一个。
张渚抬手向秦氏一揖:“岳母大人在上,小婿这厢具礼了。”
清荇也蹲身一福,唤了声“母亲”。
秦氏稳稳地端坐着受了礼,让小夫妻俩个坐下。
清荇清懋姊妹几个之间寒暄了几句,因为大家先前都是见过的,便没有花太多功夫来厮见。
秦氏见大家招呼打得差不多,便道:“你们父亲往衙署中公干去了,要午后才得归家,别在这耽搁了时辰,先去见过太老爷太夫人再议。”
秦氏站起身,就谁该走前面这一礼节与聂云潜客气推让了一番,最后还是由她打头,领着众人往荣德堂去了。
葛侍郎如今赋闲在家,每日空闲时间最多,因此最喜欢热闹,见两双孙女孙女婿进来行礼问安,自然欢喜。
谢氏见葛侍郎与两名孙女婿相谈甚欢,便问秦氏待会的宴席是怎么安排的。
得知葛明忠不能早归,谢氏便说将席面摆在荣德堂,由葛侍郎这位太公公来招待两名孙女婿,秦氏自然忙不迭地答应了。
谢氏又让人去枫霞院,松涛院传话,让李氏几个若得空也来荣德堂一道用膳。
聂云潜跟张渚如今也算是“自家人”了,因此葛家的内眷便不用像之前那么拘谨,清淽清薇两个一起陪着姐姐们坐在厅中闲谈。
不一会,何氏便到了,笑着向谢氏告假,说李氏前两日席间高兴,多吃了几口喜饼,有些克化不动,这两日便不大爱动碗筷,只能吃点清汤寡水的,今日就不来扫兴了。
谢氏看着态度恭谨的长孙媳妇,没有去探究李氏是否真的消化不良,只说了一声知道了。
接着柳氏也到了,两房的通房姨娘也有不少来凑热闹的。
眼看屋里屋外人越来越多,谢氏便领着女眷进了偏厅,屋子里只剩下妇孺之辈,大家说笑起来更加自在了。
大多数人都围在清懋身边问东道西,倒是方便了清荇清淽清净说话,姊妹两个见无人注意,便手拉手出了偏厅,往后花园方向走去。
清淽一边走一边问清荇要不要回先前住的屋子看看。
清荇想了想,摇头说不用了。
清淽点点头:“听说里头已搬空了,以后要用来放杂物,确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于是几个姑娘便径直走到了清淽的小院,葛家上下的人这会子差不多都到荣德堂去了,清淽院里也只剩了满儿一个人看屋子。
今日是秋叶,芸香,晴雪三个侍婢跟着主人们来葛家回门,清荇担心晴雪一个人支应不过来,便让芸香也留在了荣德堂伺候,因此这会子只有秋叶一个跟着她。
姊妹两个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了下来,满儿跟露白手脚麻利地沏上热茶,又上了两碟子点心。
现下没有外人,清淽开门见山地问道:“三姐姐,那个站在三姐夫身边,个子高挑,削肩柳腰的女子是干嘛的?”
清荇想了一下,立马意识到清淽问的是谁:“自然是家里伺候的人了,名字叫晴雪,算是郎君屋里最得用的。”
清淽皱了皱眉毛:“屋里人?小叔叔不是说三姐夫一向守身自持,最是清心寡欲,怎么身边竟有这么些花红柳绿的美婢,亏我原先还真以为三姐夫是一股清流,暗自庆幸三姐姐嫁了个好夫君。”
清荇拍了拍清淽的手安抚她:“瞧你说的,有几个屋里人就不算好夫君,那这全天下也找不出一个好的了,成亲过日子,不能只看一面,小叔叔什么样的人品你不清楚么,他的至交自然也不会差,我这两日在张家过得很好,都是因为他体恤厚待,实在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姐姐说的是什么话,真叫那些女戒女则教坏了脑子不成,一个人就只一颗心,凭什么咱们就得完整整地倾心以待,他们爷们儿就可以分成十瓣八瓣儿的?再说了,姐夫这样的人才样貌,你真舍得跟别人分享么?”
清淽面有恼色,似乎很是遗憾看走了眼。
清荇左右看了看,有些紧张地道:“我的小祖宗,你可小些声儿罢,你看看这家里,从上到下,哪一个屋里不是莺莺燕燕的,便是小叔叔,成亲前也有屋里伺候的,你这些话叫伯娘听见了,非打你手心不可。”
清淽嘴巴动了动,面对这些事实,到底是没有反驳。
清荇晃悠着清淽的手,柔声道:“我何尝不是像妹妹一样,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心向往之,但除了话本戏剧里,世上哪里去寻这样的好故事?寻常夫妻,能以礼相待,相敬如宾已是难得,岂能奢想那些缥缈之物。”
清淽到底还是不满意,拧着眉道:“纵使姐夫是个守礼的,不会薄待于你,你身为正室嫡妻,总还是该留心些,若真是狐媚惑主的祸殃子,早些想法子开发了才是。”
清荇见清淽神色认真,只得含含糊糊地应了,心里却知道自己的轻重,别说动张渚身边的人,便是内院伺候她的,她也得斟酌着差遣。
清淽知道清荇虽然不大言语,心里是极有主意的,见她似乎不想多说夫君内事,便换了个话题:“罢了,你既然相信姐夫为人,我不该多有质疑的,快给我说说张家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况?别是真的家徒四壁,为了凑齐聘礼倾尽所有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