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宋健的回答纪榆似乎有些惊讶，开口问道：“此话怎讲？”
“这里的官员失职了。”宋健毫不犹豫地说道：“这里失去了朝廷的监管和治理，虽然现在看着还好，但那应该是给这里制定规则的人还有良心，总不能把什么事都压在良心上。”
纪榆闻言愣了愣神，随后嘿嘿一笑，开口问道：“你小子真是镇抚卫的人？居然敢说这些。”
“你说得没错，就是官员失职了。”说完纪榆冷笑一声，“可不是这一地的官员不管事，相比之下这湘城算是好的了。”
宋健想起下山以来这一路的见闻，不由的点了点头。
毕竟这一路上所见的不论村镇还是县城，最大的特点便是都高度自治，几乎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规矩。
而湘城也的确算得上是一座繁华的城市，最起码比寒雾宗守护的济城好上不少。
“你可知为何周国会如此？”纪榆再次开口问道。
宋健摇了摇头，“我刚下山不久，对国事不太了解。”
纪榆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原来如此。”
“那我告诉你。”只见纪榆将身子微微前倾，手指轻点着桌子，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此局面，皆因太祖而起。”
随后纪榆直起腰，缓缓说道：“太祖定下的规矩。宗门剿灭妖族享受供奉，官员治理百姓，城主府一面震慑宵小一面也可以威慑宗门。”
“当时天下初定，修士宗门混乱相争，太祖定下这规矩自然是好的，可他到底看不到后世之事。”
“这几百年下来都没出什么岔子，可到了先帝之时那些天杀的野人居然建国了，野鬃国还大举入侵，连翻恶战之下，国力消耗太过，渐渐地官员便对城市之外失去了管控，城主府也渐渐无力，只管得了城内这一亩三分地。”
“再加上先帝晚年不知为何突然迷恋上了成神之术，所以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朝廷成了城内的朝廷的，出了城朝廷便无力管辖。”
说着说着，纪榆突然问道：“你说这时候百姓会依靠谁？”
“自然是谁能护住百姓，百姓便依靠谁。”宋健毫不犹豫地答道。
“所以，这便是周国的天下，淫祀遍地，妖魔横行，匪徒当道。宛若即将倾覆的大厦，被一根通天的神柱硬顶着不倒下来。”
说到这纪榆脸上出现了一丝愤懑，“我早就劝过他们，不要接这个烂摊子，朱家人又没死绝，凭什么轮得到他们，可他们不听。犟种！白教了他们这么多年。”
纪榆说完宋健便赶忙说道：“先生高见，千户大人这次差遣我前来便是想请您出山，挽大厦于将倾。”
宋健说完见纪榆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赶忙补充道：“本来这次千户大人是准备亲自前来迎接先生的，可是临时朝中有事这才派我前来，还望先生不要怪罪。”
纪榆看着宋健冷冷的说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先生什么意思，我是真的不懂。”宋健尴尬一笑开口说道。
纪榆见宋健这反应，不知是因为嫌弃他愚笨还是觉得他装得不像，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宋健，一脸的愤怒，张嘴便要骂道。
“你……”
可才说出一个字，一个光着上身的汉子端着面在两人身边坐了，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纪榆不得不将话咽回肚子里，恨恨地瞥了宋健一眼，端起自己的面也吃了起来。
宋健也端起自己的面，边吃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似乎是到了饭点，来吃饭的人也越来越多。
宋健自然听得懂纪榆想说什么，无非是为了表达周朝这滩污泥，他不想往里蹚。为此甚至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想要吓住自己，另外可能便是想让自己将这些话转告给朱含樱，再劝一劝她。
若换一个人说不定便被他吓住了，不敢再继续聊下去，但宋健可不怕，什么大厦将倾，什么通天神柱都吓不住他。
现在宋健脑子里只有把这老头子弄回去，好完成差事，给自己续命。
好在那汉子吃得极快，三两口把面吃完，撂下碗便抬腿走了。
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立刻过来将碗拿起，又用抹布快速地擦了擦桌子，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不知为什么，纪榆没在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看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突然开口问道：“你方才说给这里制定规矩的人还有良心，那你知道是谁给这里制定的规矩吗？”
宋健闻言摇了摇头。
“牛家定的。”纪榆也没卖关子，直接便说道。
宋健闻言有些惊讶，随后便立刻想到了那个被自己杀死的那个杀手，便应该是出身自类似的黑道。
“不光这里，甚至湘城的繁华都离不开牛家，或者说离不开以金剑宗为首的几个宗门。”纪榆说着突然话锋一转，开口问道：“你也是修士，那我问问你，你师承何派？”
宋健不知道他问什么问起这些，便照实答道：“我之前一直待在寒雾宗。”
“济城，寒雾宗。”纪榆闻言突然嗤笑一声，“一群守旧的老古董，你在寒雾宗日子过得怕是不怎么样吧。”
宋健想起前身在寒雾宗过的生活，默默点了点头。
“想也知道。”纪榆不屑的嗤笑一声，“靠着城里的供奉，剿灭大量的妖魔，渐渐地却发现力不从心，只能抓大放小。虽然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可商人也是要出城的，庄户也需要种地，这些人便被那些宗门放过的小妖小鬼们折腾得苦不堪言。”
“庄户种不好地，便上山为匪，商人走商太危险，自然便越来越少。如此这般城里也越来越穷，供奉也越来越少，那宗门能做什么，只能继续抓大放小，只是这小恐怕是越来越不小咯。”
“而寒雾宗这种守规矩的宗门，自然也越来越难过，修士的生活恐怕甚至不如那些村子里的邪教。”
宋健闻言并没有反驳什么，因为纪榆所说的几乎便是寒雾宗现在的情况，若不是如此，也不会为了朱含樱一句话举全宗之力相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