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向那位姓曹的官兵头目逃窜的方向上追击,但是直到山涧的底部,仍然一无所获。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个山涧是个葫芦状的,底部有一道山泉潺潺流出,化作溪流,从涧口流出。底部的崖壁上生长着粗大的藤萝,藤蔓如爬山虎般沿着崖壁向上生长。我走近山崖,从几根藤萝上发现了有人攀爬的痕迹。想来那位曹头儿从这里攀着藤蔓爬出了山涧。这些藤蔓足有成人手臂粗细,承受住一个人的重量是完全没问题的。
这个时候,我发现,化为人形之后,我的嗅觉听觉不如狗状态时候灵敏了。也就是说,妖精的形态可以在人形、妖像、本像这三种形态之间切换,但是,一旦切换成人形,那些更敏锐的动物身上才有的感官能力将会消失;在本像和妖像状态,这些能力才有。
“我失去意识的状态有多长时间?”我问刘珊。
刘珊盘算了一下,回答我:“两个小时左右。”
“两个小时?”我挠了挠脑袋,“如果那位军官从这里逃走的时间有两小时之久,我们肯定是追不上了。”
“追不上还能怎么办?那就算了吧。”刘珊收刀入鞘,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轻松了。
我忽然想到:刘珊跟我不一样。曹头儿是她的敌人,但是所有的官兵也都是她的敌人。这个人并无任何特殊之处,跑了也就跑了。对于我,曹头儿知道我的妖精身份,我必须要杀他以灭口。所以,在她心里,杀曹头儿这事儿的重要性跟我心里是没法比的。
只是,这人既然逃脱了。我一时半会儿又到哪里去找他?
“你已经成精了!现在......你准备去哪里?”刘珊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有提防戒备,也有关怀亲切。
我感觉到,当初我们一人一狗相处日久的主仆恩义仍在,只是她现在肯定不能把我再当做狗了。但是,她目睹了我由狗变成人的过程,肯定也不能把我当做正常的人来看待。我跟她之间有一种隔阂,这种隔阂还很难消除。
“你准备去哪里?”我没有回答刘珊,却反问她。
“我......”刘珊的声音忽然着急起来,“我想看看老范现在怎么样了?”
他是关切丈夫的。当初,丈夫为了掩护她逃走,拼死抵抗,阻挡官军。现在,她刚刚算是脱险,就关心起丈夫的安危来。
“小......小白!哦,不,李哥!”刘珊有些紧张,还有些羞涩,“我听人说,动物要修炼数百年才能成精。所以,您年岁肯定比我大很多。我称呼您一声哥,您不介意吧?”
我心里苦笑,嘴上说道:“你是我的主人!我们狗族哪怕修炼成精,甚至成仙成神,对主人的忠诚是不会变的。你称呼我什么都行。”
刘珊笑了:“那好。李哥,您得帮我这个忙。我要去当初跟老范分开的地方看看。我怕危险,您能不能保护我?”
“你是我的主人,当初救过我的命。这保护你还不是应该的?”我回答。
“那太谢谢李哥了!”刘珊一脸真诚地向我道谢。
我能看出来她不是以前那个有父亲呵护的任性的姑娘了,而是很懂人情世故。哪怕我再说她是我的主人,我可以任她驱驰,但是她仍然对我持有恭敬感激的态度。不过实话实说,这种态度让我很是受用。如果她还是摆出一副主子的姿态,我还真不好说自己会不会反感呢。比如,她称呼我一直用“您”,我本也想用“您”称呼她,但总觉得别扭,只用“你”。
我们转身向山涧口走去。路上又经过了普渡禅师的尸体。我看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仅仅披着一件大红色的金线勾勒的袈裟外披,里面都是真空的,也实在是滑稽。我就想剥掉老和尚身上的袈裟穿。但是,他身上的袈裟已经被鲜血浸透,实在不能穿了。我的眼光又看向了他的茅草房。我想:老和尚一个人在山涧里住了这么久,肯定有换洗的衣裳吧?
我让刘珊在此稍等片刻,拔腿往茅草房走去。
普渡禅师的生活果然清苦简单。茅草房只有一个房间,门口搭出了一个突出的顶棚。棚子下面有锅碗瓢盆等厨具餐具。房间里的陈设,不过是一床、一桌、一蒲团而已。床上真有叠好的几件衣裳,全都是袈裟。我从中捡了一件穿在了身上。
我的目光重新回到桌案上。上面供奉了一尊金佛,体积有足球世界杯的大力神杯那么大。作为一个金融人----当然我们平时都自称金融狗的,现在“金融狗”三个字倒真的名副其实了----天然对金钱敏感,我就想着把这金佛拿走。
我从那个世界穿越到这个世界,发现不管哪个世界,金钱真的都非常重要。我寻思拿了这尊金佛,把它熔成金币,也是相当一笔钱了。
我伸手,拿起金佛,却发现轻得很。原来是镀金的。心中一丝失望之情升起的刹那,我发现金佛后面有个锦盒。于是拿过锦盒,打开了,里面有个锦囊,能闻到香气。再打开锦囊,竟然是一个佛珠手串。像是紫檀木做的,每颗木球上都雕刻着精致的佛像花纹。
紫檀应该很值钱。而且,这个手串被精心包装,挡在佛像金身的后面。估计是好东西!虽然我还不知道它究竟好在哪里!
于是我把紫檀手串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转身走出了茅屋。
“哈哈,你这是......和尚的衣裳......”虽然自从我成精之后,刘珊对我都是充满敬畏的,但她此刻忍不住笑了。
我一摊手:“我也不想穿袈裟啊!可是,我难道能从老和尚住的地方找到别的衣服吗?”
“那倒也是!”刘珊强忍着笑,说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一个人穿着不寻常的衣服,比如袈裟,总是会引起更多人注意的。如果有人问你身份,你该怎么解释?”
“我就说是佛门弟子咯!”说到这里,我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笑道,“俗家弟子,所以没剃头发!我就说是这位普渡禅师的俗家弟子得了!反正他在此独居多年,不跟人交往,知道他底细的人少......我冒充他的弟子也没人能戳穿我的!”
“你说的还真是!”刘珊点头赞许我的想法。
我又看向老和尚的遗体,忽然觉得和尚有些可怜。我都冒充他的弟子了,实在不能让他的遗体曝尸荒野,任由虫蛇啃噬。于是我将他的尸体拖到了茅草屋中,一把火燃起,将茅草屋和禅师的遗体一起烧了。我想:对佛门弟子来讲,死后遗体被焚化确是一个合适的办法。佛祖本人涅槃之后不也被焚化了么?还留下许多舍利子呢。
我跟刘珊走出山涧的时候,果然在涧口看到一个石碑,上面赫然六个红字“生人入则立死”。跟她和我说的完全无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