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忆中挣开,睁开眼天地寂寥,淡漠的灰色充斥在眼帘。
“想困住我吗?”乐光淡淡的自语道。
这次的变化不同以往。
它很主动,在众人找它之前,自己便找上了乐光。
在此前,乐光不过适应了两个时辰。
今天就好似被静音了,没有一丝声响。
无论是小小的飞虫还是疾驰的汽车都概莫如是。
还没等他到达学校,这场“默剧”的幕后主宰便悄悄的找上了门。
几乎是瞬间的事,一声嗡鸣,短暂的刺目光芒,就像是老式相机的照明灯一般。
转瞬后,世界归于灰色与寂寥。
这里什么都没有,灰蒙蒙的,也难发出任何声音,乐光还发现它还妄图侵染自己,自己只能用韵律不断的抵御那不断进攻的灰色。
四顾灰蒙,既然外面无法依靠,那么试试从内在找方法吧。
在这个寂静的世界里,乐光意识到其实这也是一个绝佳的重新审视自己的机会,不会有干扰,不会有多余的东西,只要发出自己的声音就行。
声音回荡,乐光梳理着自身,弹拨着自己,本来只是想着调节好状态再做其他打算,没想到在回忆中迈到了如此深的地步,一处曾经模糊到难分其形的记忆,虽然乐光一直尝试回忆,但声音实在是太多了稍微的涟漪就会重新混为一团,直到如今。
从长久的回忆中归来的少年,长久的感叹了一声,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微笑着捻了捻,从指间划出一串轻荡。
少年身上的声音越来越淡。
就像要熄灭的烛火一般。
最后彻底归于寂静。
寂静。
所以结束了吗?
不,虽然声音停止了。
但少年并没有与背景一同化作灰色。
回忆提醒了他一件事。
他的天赋是声音的一切,沉默也是声音的一种状态。
思绪至此,再多沉默的变化都难伤分毫。
再睁眼,一阵无声的光亮闪起,色彩随之而来,如奔腾的浪花,卷过此间。
一个带的喇叭不知从那个角落中突的窜出,想要尽可能的远离彩色。
一只手抓住了,一拽。
砰的一声,像是闷瓶拔塞一般,瞬间通畅了一般。
天地开阔。
远处点墨与陈桃之正在进行比划。
陈桃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点墨,然后指了一个方向,做了一个扒饭般的动作。
点墨微微一笑,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她晃了晃自己的石英表,竖起了三根手指,然后赞指划向一个方向,又在头顶各一边一手竖起了一根手指。然后单手叉腰一手做饮。
李琉璃:…,这两个人真的明白对方的意思吗?还有,直接写出来不就好了。
这样的沟通也遇到了困难,在点墨做完一个动作后,陈桃之打了个问号。
点墨解释了半天,陈桃之都没看懂,她捂着脸下意识的说道:是不是傻。
陈桃之一听瞪大了眼睛说道:怎么骂人呢!你才傻!
李琉璃:…,既然看得懂唇语为什么还要比划…
此刻僵局之际,天地一声嗡鸣。
“吓我一跳。”小精灵抱住陈桃之的脸颊说道。
“有声音了。”李琉璃接着问道:“所以你刚才比划啥呢?”
“教室啊!”点墨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李琉璃:原来是教室吗…
“你那比划谁看得懂啊!”陈桃之说道。
“嘿,你…”
李琉璃清了清嗓子:“别吵了,别吵了。”李琉璃准备通过改换话题来解决,这两个人的注意力都是很容易转移的。(其实不是)
“所以你们刚才为什么一个要去取氨水,一个要展示手表啊?”
“…,嗯???”原本争吵的二人陷入了沉默。
陈桃之弱弱的道:“你说的不会是这个动作吧。”他做了个扒饭的动作。
“对啊,扇闻法呀?”
陈桃之:“……,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想吃饭呢?”
“…?这,这样啊。呵呵。那你呢?手表三百?那和牛有什么关系?”
点墨抽了抽道:“我的意思是,再过三分钟。”
…
…
“哈哈,其实看不懂也很正常的嘛。”点墨拍了拍陈桃之说道。
“啊,对!我就不小心没看懂嘛,哈哈哈。”陈桃之在一瞬间理解了。
“别笑了,让我静一静。”李琉璃转过头去,向两人摆了摆手道。
此时,乐光所在处空间正在渐渐坍缩,出口已经显现,但他却驻足不前。
他在思考着。
他做出了决定。
这样的机会不多,不知道出去还能保留几分,所以再“挖一挖”自己吧。
“我先走了。”
“我也是。”
“嗯,明天见喽。”
窗台外的天空上挂着的几缕火烧云,像是傍晚最后的吻痕,橡木门轻合带起一阵微风,吹过了散落的画具,吹过了椅上的戏服,吹起了电脑前少女的发丝,吹向了支架上的乐谱,乐谱没有固住发出了如溪泉的哗哗声。
少年的金发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如珍珠般有光泽。
少女直起身,一握拳道:“开始吧!”
她扒开电脑桌从夹缝中抽出一个大长盒。
少女迫不及待的准备着什么。
乐光走到一旁说道:“其实我还是想提一下,为什么选小提琴呢?小提琴可是初学者最难学的几种乐器之一。”
“嗯?我其实也有想学唢呐的。”
“让我们回到之前的话题。”乐光有点不敢想象少女吹着唢呐的样子,…,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行,但还是等她学完小提琴再说吧。
少年有亿点想看看少女演奏小提琴的样貌。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授业了,少女早早的摆好了琴架。
标准的如工业化流水线出来的工艺品一般,这既是乐光的要求也是她自己便达到的。
基础是很重要的。
少女学的很快,她有着别样的天赋,如设定程序般的精准掌控,她弹错只有一种可能,技法不够,比如因为刚练习,出现衔接不稳,接不住等情况,但像把位,弦她从来不会出错。
要不是她那炙热的灵魂弹出的心弦从未停歇,乐光甚至要以为她是一个冰冷的机器了。
凭借这些,少女进步飞快,不过半月就在小提琴上有了不错的造诣。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
“太平稳了,没有情绪的渲染。”乐光蹙了蹙眉。
“呃,所以是哪处变调不足吗?”
“不是的,虽然你的变调在普通听众耳中可能有些像婉转起伏的情感基调了,但在行家面前,那就是不断用技术在掩盖的硬直直的纯拉。”
少女有些沮丧:“行吧,我再试试。”
已经两天了,在提出这个问题后,不仅没有改善,甚至越来越严重了,她的技法在不断的提高,但倾听时感到对面坐的是一块冷冰冰的石头的观感没有丝毫减轻。
看着少女调弦之余,顺手调试了一个程序。
乐光忽然有了拨开云雾见天明的感觉。
他有点知道是为什么了。
“还记得为什么想学乐器吗?”
“当然,说好了等之后寒假前给大家一个惊喜,我要表演很多曲目呢。而且现在学下来还蛮开心的,嘻嘻。”少女转头看向了少年:“看样子你想到该怎么教了,我需要做什么?”
“跟着心走,不要去强控技法。”
“…,啊?你的意思是…”
“完全放开,跟着心走。”
“…,会弹错的,我还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乐光感觉少女听见放开跟着心走时,出现了明显的抵触,虽然她很快带过了。
“谱子应该记住了吧,我收了。”
少女还想说什么但她想起了曾经自己的话:“我可不会随便半途而废。”
短暂的沉默后,少女小小的叹息了一口,然后瞪了乐光一眼,竖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前奏开始,一开始还是平稳的拉着,渐渐出现了起伏,纤细如玉的手指似乎将在下一瞬扭转起伏,但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接着按拉,可以看出闭着眼的少女好几次忍住了强行技法的冲动,她的演奏中竟少有的出现了几个错音。
少女脸颊有些微微发红,但她的演奏那种属于情绪的共鸣终于初露头角。
乐光露出了微笑。
优美的弦乐在奏鸣着,少女似乎也渐渐放松了,不再出现按揉弦等失误。
渐渐的两人都有些忘我。
这时乐光突然一皱眉。
因为这首欢快的曲子,突然出现了一些苦楚的韵味,压抑与痛苦如铅云般沉重,但请仔细听还有着一丝始终凝炼不断的执拗与坚毅,仿佛没有尽头的折磨感,刺痛着乐光的神经,没有窒息感,但却让人想要大口呼吸大喊大叫来宣泄来印证自己存在着的本身这个事实。
乐光有些疲惫的睁开了眼看向了眉头微拧的少女,短短几分钟他却感觉累极了,疲惫,比痛苦更强烈。
也许她其实并没有像我们眼中的那么快乐。
正当乐光有些受不住想要开口时。
少女的嘴角舒展。
好似一道天光破开黑暗的屏障。
风暴被刺开了一线,大洋上的小舟见到了名为希望的光。
这是乐光的感受,他忍住了差点欢呼起来的激动心情。
这是一条路,它布满荆棘沉默困难和磨练,但走在其上的人从未放弃,执拗的走着,哪怕满身伤痕,哪怕疲惫不堪。
即使磨练似乎看不清尽头,但走在这条路上的人仍然心中充满光明与希望。
如果路途渺茫邃暗,那就由我照亮四周,即使微弱也能助同伴们走向更远的前方,哪怕只是一点,我也相信那儿有充满希望的无限可能!
一曲终毕。
乐光良久无言。
少女有些忐忑的问道:“没,没问题吧。真的是最放开了。”
乐光想说些什么,但千言万语到嘴边却又塞住了。最后只有淡淡的一句:“很好。”
“不过,还是要以曲谱的情感为基调比较好哦。”
乐光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
他一路走来,受到期待,回应期待,就像是喝水吃饭一般自然。
但这不过只是一项习惯,就像工作,就像程序,但面对少女,他少有的想要回应她的期待。
即使是一点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