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两人的第一次交道,是总统先生获胜大选履职后委任布鲁克林为法官时。
但那次两人都没有什么好说的,那只不过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委任而已。
布鲁克林遭遇诬陷,出现名誉危机,那次又记者采访总统先生,在采访中提到了布鲁克林,这才是两人的第一次交集。
当时布鲁克林拿出录音绝地翻盘,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总统先生也与有荣焉,颇有一种慧眼识英杰的自豪感。
后面两人陆陆续续还有些交集,但都是通过媒体,不是总统先生被问对布鲁克林某某事怎么看,就是布鲁克林被问对总统先生某某行为怎么看。
直到几天前,两人才第二次见面。
这是第三次。
总统先生很热情,表现的完全不像一位繁忙的,正处于竞选活动中的总统。
对着布鲁克林问东问西,从天南聊到海北,颇有一种拉家常的感觉。
场面逐渐热络起来。
聊天也逐渐进入正题。
在进入正题之前,布鲁克林突然了一把。
等总统先生回答顺利后,布鲁克林又道
布鲁克林开始意有所指。
总统先生脸上的笑容滞了滞。
今天布鲁克林被拦在门外这件事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是一次沟通不畅,是下面的人没有领会总统先生的意思,没有足够重视总统先生的客人。
可往大了说……
管理混乱,高高在上,藐视总统先生客人,蒙蔽视听,对总统先生的决定指手画脚……
那说的可就多了。
最起码布鲁克林如果将今天的经历大肆宣扬出去,在这种关键时刻,对总统先生来说,无疑是一段无解的黑料。
尤其是考虑到布鲁克林在纽约民众心中的地位,他完全可以让总统先生在纽约颗粒无收,白白浪费时间。
总统先生邀请的客人,却被总统先生的竞选团队拦在了门外,不得进入。
还是布鲁克林这样在本州颇有影响力的人物。
这很可能会让其他摇摆州的重要人物对总统先生的邀请出现犹豫。
如果届时帕特里克·内斯特再抛出橄榄枝,犹豫的人一不小心再拒绝总统的邀请,转而去赴帕特里克·内斯特的约……
这对总统先生来说,简直就是灾难了。
尽管总统先生跟布鲁克林都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到一定程度,布鲁克林不可能这么做,但怎么说这也是一块筹码吧。
总统先生想让布鲁克林澹忘先前不愉快的经历,挽回自身形象,布鲁克林却不是那么好湖弄的。
他要的是实惠,不是虚名。
………………
布鲁克林与总统先生的第一次会谈并没有取得想象中的结果。
一直到布鲁克林离开,会谈都没能一步到位地达成双方或者任意一方的目的。
尽管布鲁克林手握竞选团队成员无礼的筹码,总统先生依旧不肯让步。
不过这次会谈倒是增加了双方对彼此的了解。
通过这次会谈,总统先生在布鲁克林心目中的形象发生了非常大的转变。
布鲁克林自认在这方面是有
些天赋的,不论是第一次坐上哈佛议会桌驱赶,还是三天转战数千里凭三寸不烂之舌力挽狂澜,亦或者是曼哈顿酒店会议上艰难苦熬终有成果,布鲁克林惯常会利用话术掌握谈话主动权,进而达成目的。
但他这种无往不利的天赋在总统先生面前却失效了。
总统先生不仅不像皿煮党宣传的那样傻,反而精明的很。
面对布鲁克林的咄咄逼人,总统先生诚恳道歉,却丝毫不提让步。
局面就此僵住。
布鲁克林不愿意放弃好不容易掌握的一点优势,总统先生不愿意率先做出让步。
随后两人默契地将话题搁置,转而聊起纽约在这场风暴中的惊人表现。
这个话题是总统先生率先提起的。
这让布鲁克林倍感诧异。
现在联邦各地可谓是烽火连天,稍微像样的出名的城市都已经乱成一锅粥,大家的目光全都聚焦在这些BL上,很少有人舍得将注意力分润给没发生BL的城市。
但总统先生却注意到了。
这看似很简单,总统先生本人就在纽约,还每天收到其他地方的汇报,只要在赶路时随便往车外看一眼,似乎就能发现两者的不同。
但仔细想想,联邦有那么多人,联邦政府有那么多官员,国会山,白房子,整个华府有那么多政客都在关注此事,又有几个人注意到了纽约的异常?
哪怕是纽约人,也很少有注意到这一点的。
两人就州长办公室联合市政厅与NYPD展开的一系列行动与政策展开了讨论。
总统先生今天似乎很闲,拉着布鲁克林不停地聊,不停地聊。
布鲁克林没有藏私,总统先生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结果等总统先生对纽约有所了解后,话锋一转,突然转到了市政厅与州长办公室的政策是否合时宜的问题上。
这是布鲁克林他们此前比较担心的问题。
总统先生是共合党人,纽约施行的政策杂糅百家,兼容并包,既有共合党的主张,也有皿煮党的主张,甚至还从大洋彼岸借鉴了不少。
可谓是将拿来主义发挥到了极致。
此前总统先生看不上纽约这种东拼西凑胡乱粘贴的政策,但就是他看不上的拼凑政策却在这次的风暴中取得了令人惊诧的表现。
纽约的政策好吗?
答桉是好的。
这一点纽约人自己深有体会。
这一点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但这么好的政策会被大规模采用吗?
答桉是不能。
好的政策不一定能采用,坏的政策不一定会被取缔,这才是政治常态。
一切都要先看对执政人是否有利。
联邦大选每四年一次,当选者这四年几乎都在忙着为下一次的大选做准备。
只有坐在总统的宝座上,才能掌握权力,对联邦这个国度挥毫泼墨,施行自己想要的政策。
而想要施行自己的政策,就要坐在总统宝座上,要跟华府那群牛鬼蛇神斗,要不停地斗,天天斗。
这是个死循环。
哪怕当选者真的一心想要让联邦变好,也无能为力。
四年时间太短了,一项政策从下达到施行,再到全面推广,最后到初见成效,让人们体会到它的好,是需要时间的,四年显然远远不够。
大多数人都会卡在推广这一步。
政策的施行与推广必然损害一部分人的利益,必然存在改变的阵痛期,几乎所有人都会倒在阵痛期。
联邦建国时间短,
没有自己的传承与历史,联邦的文化是吸纳全世界各地的文化杂糅而成的,联邦的发展很快,节奏也很快,这种快同样体现在联邦人的性格上。
联邦人都是急性子。
选民们对自己选出来的总统要求很高,必须立刻见到成效,必须百利而无一害,必须符合所有人的利益,最好今天宣誓就职,明天就能让联邦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变成地上神国,所有人都满意。
可这可能吗?
上帝来了也做不到,更何况是一介凡人。
于是联邦的选民亲手扶自己看好的政客上台,再亲手拉他下来。
一上一下,四年过去了。
再一上一下,又四年过去了。
或许曾经有一心为公,想要让联邦变好的人当选,可没等他施展魔法,改变联邦,就被选民们拉下去了。
于是后面的人都看到了,后面的人首先要确保的是自己能坐在总统的宝座上。
于是后面的人学会了说好听的。
于是后面的人学会了夸夸其他。
于是联邦政坛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无限接近于空谈,无休止的党争与政治斗争,无穷无尽的彼此倾轧。
为了争而争。
总统先生是不是一个一心为联邦好的人?
布鲁克林不知道。
总统先生或许有私心,但从他力排众议在边境实施的政策,以及能敏锐发现纽约的异常,并虚心向布鲁克林请教这一点来看,他是有公心的。
谋私与为公并不冲突。
只要不把纽约搅和进去,让纽约陷入风波,让局势更加恶劣,布鲁克林完全不在乎。
总统先生用纽约的制度说话,企图扳回一局的心思被布鲁克林所洞察。
他没有让总统先生如愿。
联邦宪法及修正法桉赋予了各州一定程度上的自主行政权力。
宪法修正桉第十条规定:本宪法未授予联邦也未禁止各州行使的权力,分别由各州或由人民保留。
这是个很微妙的措辞。
翻开联邦宪法,可以看到其中三分之二的篇幅都是在规定选举问题,参议员跟众议员的选举,参议员与众议员的名额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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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对布鲁克林来说,阐述法理上的合理性也仅仅是手段,不是目的。
他与总统先生彼此心知肚明,这只是一种话术,不是目的。
如果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那可真就有的扯了。
缓和气氛的话题谈完,正事再次被拿上桌。
情况并没有比之前好一点儿,双方依旧不肯让步。
明明双方比谁都着急促成合作,双方却在合作的第一项上就有谈崩的趋势。
两人就像一对儿傲娇又别扭的情侣,明明希望跟对方在一起,却坚决不肯迈出第一步,都等着对方先放下身段来。
这场会谈在临近下午时分结束。
走之前,布鲁克林递给总统先生一张E..Y的临时通行证,邀请总统先生有时间可以去法院旁听。
总统先生拿着临时通行证,拍着布鲁克林的肩膀答应下来,然后递给布鲁克林一张新的临时通行证,邀请布鲁克林有时间可以去参加他的竞选活动。
这次布鲁克林郑重地将卡片收了起来。
这算是在释放一种信号。
希望这次的会谈失败不要影响双方下一次的会谈,希望还能有下一次会谈,希望对方来自己的看看,展示一下实力,希望对彼此有更多的了解,希望双方关系能更进一步。
这是一种美好的展望,不代表一定会实现,也不代表哪一方率先低头,但至少是一种意愿。
布鲁克林向总统先生告辞,在特勤的护送下,搭乘电梯返回搜身的楼层。
那两名搜身的特勤在跟同事交接完毕后,将布鲁克林跟哈里森的物品取了出来。
哈里森毫不避讳,打开袋子挑拣一番,将物品分类堆放好,就开始解裤腰带,脱裤子,四处塞东西。
布鲁克林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好几堆小山一样的物品一点点减少,最后消失不见。
尽管来时已经看过一次,布鲁克林还是感觉十分惊奇。
他用赞叹的目光看着哈里森,就差拍巴掌叫好了。
哈里森穿戴完毕,提上裤子,扎好腰带,冲布鲁克林示意一下,两人刚准备离开,就被特勤叫住了。
特勤从袋子里拿出一只手表,示意哈里森落下了。
哈里森扬了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