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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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翊的成人礼定在了周六。

  而他的表姐俞南风,在那天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

  下午三点多,白宅的花园里宾客满座,秋天的景致自然不如春夏那般争奇斗艳,看得出来,花匠们还是费了一番功夫来打理这枝枝蔓蔓,蔷薇藤开得正浓艳,一路攀爬到了墙外……

  但俞南风最爱的,还是那每年秋季都开得最盛的洋桔梗,今年的也毫不逊色,尤其是美人怀里的那几株,而这美人是——

  白音?

  虽然有一时愣神,但她还是很快认出了白家的小女儿。

  接管公司之后,也有小半年没见过了。

  十五岁的女孩如今已初见长成之姿,微卷的发梢比她一贯的黑长直更添几分灵动,奶白色欧根纱的伞裙配上一双浅色镂花手套,呼应着显得娇美可人。

  而她怀中抱着几株紫色的洋桔梗,着实令人驻足。熙攘之间,她的眼波在人群中宛转着,这场景就像是一幅待定格的油画般,令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阿音!”

  俞南风招了招手,女孩的眼神立刻被吸引了过来——

  “南风姐?你到得好早。”

  白音不急不缓地朝她走来,并没有像寻常少女那样,立刻绽放开笑容,反而是嘴角慢慢地牵出笑意,而眼里仍旧是一片淡淡然的秋水。

  “这不是想早点来看看你们?顺便还能尝尝你们家的甜品,我可是日思夜想着呢!”

  不想却被身后的一声意料之外的戏谑接过了话头——

  “南风姐怎么也变成吃货了?!”

  来人正是慕白集团现任董事之一夏鸿的儿子——夏明彻,比白音大上一岁,是丰海一中人见人夸的校草,又因是美术生,所以担得上这个‘集美貌才华于一体’的称号。

  即使是今天这样的场合,他依旧我行我素地穿着卫衣配背带裤,一手携着画具,一手攥着几株白色的洋桔梗。

  “明彻!你这兔崽子!”

  俞南风冲他皱眉,“你还学会先发制人了?吃这块谁能比得上你啊?!”

  “哎天地良心,我今天还真不是来吃的,我可是有正事要办的!”

  夏明彻的皮肤像他喜欢的油画一样细腻,笑起来的时候,朗月星目,与阳光也更相衬,这可是令好多女生都望尘莫及的姿色!

  而他身边还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虽然打扮得灵巧精致,却与场合不相陪衬,毕竟不会有哪个女生带着贝雷帽、穿着JK格裙来参加宴请,妆面也是马马虎虎的新手水平,但单看五官的话,也是个清秀灵动的姑娘——

  “对了南风姐,这是阿音的朋友,程灵溪,今天来和我们一起玩!”

  俞南风冲这女孩婉约一笑,伸出手来:

  “你好啊我叫俞南风,虽然比你们大,但我们相处一直都挺没大没小的,你可以跟他们一样叫我南风姐!”

  这个叫做程灵溪的女孩,表面上局促,但还是十分爽利地伸出手来与俞南风相握,甚至还主动晃了几下,

  “好的南风姐!刚刚我还在想,是谁今天穿得这么好看的裙子,现在一看,人比衣服好看多了,妥妥的衣服架子啊!”

  说罢她就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这女生看着年龄不大,嘴倒是挺甜!不过她夸得也却有其事——

  俞南风的身形凹凸有致,一袭祖母绿的丝绒连衣裙贴合得恰到好处。阳光映着她耳边与颈间的珍珠,衬得她明丽而柔美,像极了维米尔画作下恰到好处的光影与肤色的糅合。

  “那可不?我们南风姐什么风格都能驾驭,今天这珍珠是点睛之笔,有《戴珍珠耳环的少女》那味儿了!”夏明彻又借机奉承。

  “行了行了光说不练假把式!既然你这大画家都发话了,那不如直接给我画一幅‘戴珍珠耳环的姐姐’吧?”

  “……这可不太好办,我今天可是已经有模特了预约了啊,你得排队。”

  说罢他就走到白音身边,将手里的花束交给她,原来手里的花是道具啊!

  程灵溪在一旁忍不住戳穿:“明彻,话要说清楚,不要主次颠倒!明明是你预约我们阿音做模特的好吗?”

  夏明彻丢给了她一个“就你话多”的眼神,俞南风忍俊不禁,当即给他使了个眼色。

  白音原本在一旁默不作声,但此情此景,脸上也盈出了些笑意。

  “这就是你说的正事啊?怪不得阿音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原来是托了你的福。”

  夏明彻懒得跟她们继续掰扯,直接搬来椅子坐好,开始作画了。

  他拿出削好的素描笔,浅浅淡淡地在纸面上勾勒起大致的轮廓,身边的程灵溪好奇地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神时而困惑又顿悟,时而又崇拜爱慕……

  这场景在俞南风看来,仿佛是在欣赏另一幅画。

  她从甜品区端了一盘巧克力来,顺带瞥了一眼小姨陈菁云和姨夫白长黎的方向,回来就跟做画模的白音闲话起来:

  “阿音,这个姑娘跟你很合得来哦?”

  大概是照顾明彻作画的缘故,白音并没有看着她,只是言简意赅地回答:“灵溪喜欢热闹,我们就请她来玩了。”

  “不错嘛!好事!之前你很少会带朋友来家做客的……”

  白音轻轻点头。

  程灵溪这个姑娘与她的确是缘分,开学以来二人一直坐同桌,她个性沉稳惯了,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

  从小班级的同学都知道她有一个不俗的背景,那些赶着与她打交道的人,不是对自己一副阿谀奉承的造作做派,就是将有求于你写在脸上,要不然就是敬而远之,无人问津。

  这样的同伴,她都不喜欢,也对这样的遭遇深以为常,从来没有指望过能和谁深交。

  但是程灵溪的出现,某种程度上让她看到了与众不同的影子——她就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太阳,人见人爱。

  班里的人不是对她谄媚,就是将她孤立,而程灵溪恰到好处的分寸感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

  在程灵溪眼里,她是没有架子,却依旧矜贵泰然的千金。

  在白音眼里,程灵溪也是大大咧咧,却心思细腻而友善的邻家妹妹。所以她平生第一次,乐意对同班同学敞开心扉。

  “不过我想,除了跟你关系不错,她应该……也很喜欢明彻吧?”

  俞南风突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了然于胸地探问道,令白音稍作促狭。

  “……还是南风姐厉害,一眼就看破了。”

  “谁还没年轻过啊,就你们这个年纪这点小心思,我再吃不透,那我的青春还真的喂狗了。”

  俞南风吃了一块巧克力,将盘子递到白音面前,白音摇了摇头拒绝了。

  “不过,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明彻从小就对你有意思,你呢?你什么意思啊?”

  “我没什么意思啊。”

  俞南风还记得当年第一次来白宅,本来是为了来看陈翊母子的,但碰巧遇见了夏鸿带着儿子在花园里玩,一来二去这个小明彻便跟她熟络起来。

  而这些孩子里,白音是最小的,却也是最难“相处”的,她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毕竟她和陈翊都是后母那边的孩子,有些隔阂也正常,后来大概是看到俞南风对他们三个都是一视同仁,也并没把她当“外人”对待,这个女孩才肯接纳并叫她一声“南风姐”。

  “你对明彻……没有半点意思?”

  白音没接话,虽然是要好的青梅竹马,但要论这感情到什么地步了,她还真的难以用“喜欢”去定义,比起这个,她觉得夏明彻更像是一个事事都关照自己的亲人,但终究不是亲人。

  “我可告诉你阿音,明彻这个兔崽子呢,在我面前不着四六的,但是凭他的颜值和才华,在你们学校的那绝对是一骑绝尘,排队得排到大洋彼岸了,我可奉劝你一句——千万别大意失荆州……”

  “南风姐,我爸好像进屋了,你不去跟他打招呼吗?”

  这话的内容让俞南风有点猝不及防——她看出来了?自己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白长黎夫妇何时得空……

  “……算了没事,反正晚上还有咱们三家的家宴呢,有的是时间跟小姨小姨夫打招呼。”

  “我听说……鑫荣最近的情况依然不太好,你今天来,是因为这个嘛?”

  白音漫不经心地低头闻了一下怀里的花,可这话里有话的说辞,让俞南风的内心泛起了层层波澜——

  自从父亲俞凡做了甩手掌柜,俞南风算是受命于危难之时,先是放弃了热爱的画廊的工作,硬着头皮来接管公司。

  她从小就自命不凡,本来就看不上自己父亲唯利是图又吊儿郎当的个性,所以去年毕业后与自己室友经营着一家画廊。

  虽然收益甚微,但是好在她的运营和管理得以让画廊在丰海小有名气,但是今年年初,鑫荣终于因经营不善而面临倒闭的危机,父亲却反而一蹶不振整日酗酒逃避。

  奈何这企业当初也有母亲的心血,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它就这样倒在父亲手里,只能选择割爱而放手一搏……

  一开始就遇上了一堆烂账,花了小几个月的时间整改,总算把大致的问题和方向拎清楚了,正是重振旗鼓进行宣发,缺乏资金引流的时候,才只能来求助慕白这棵大树……

  “你怎么知道?”

  “按场合来讲,今天的主角应该是陈翊,南风姐怎么也应该先去找他叙旧才对,但你反而没有在意他,却从一开始就在留意我爸那边,所以我刚刚问了你是不是要找他打招呼,但你看到他身边一直有其他人在,就作罢了,那看来你找他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了,至少是需要单独时间好好谈的。”

  听完白音这一通对她行为逻辑的缜密分析,俞南风着实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在她一贯的印象里,白音向来是寡言少语,情绪很少流于表面,可今天这操作着实有些‘深藏不露’了。

  “行啊阿音,你现在的小心思这么细腻啊?”

  “你想多了南风姐,我只是最近偶尔听我爸谈起来这些事,刚刚就是歪打正着而已。”

  见俞南风的眼里狐疑不减,白音聪明地岔开了话题——

  “我刚刚看到陈翊去二楼了,你要找他吗?”

  ***

  陈翊在二楼的露天阳台上吹风,刚从一堆‘酒杯’中逃脱。

  他双手撑着围栏,半梦半醒地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的大脑已经昏昏欲睡,意识却被刚刚灌下的酒精拉扯着,极度亢奋。

  “这是哪家少爷喝酒喝得这么惨烈啊?”

  俞南风的声音忽得从身后传来,打得陈翊一个激灵,彻底回了神——

  “南风姐!好久不见。”

  “不愧是成人礼哦!这一身酒气的!”

  俞南风假装嫌弃地冲他身边的空气挥了挥手,捂了捂鼻子。

  “今天我生日,总不能不给客人面子。”

  而这些客人里,十有八九都是他并不相熟的所谓的“商界名流”,而这些人里,又有多少人能成为自己将来的资源,或者是慕白的资源,不得而知。

  想到这些,他眼中的混沌瞬间被疲惫占据。

  俞南风递了一杯水给他,顺便一脸新奇地打量着这个刚刚成年的表弟。

  别说,这男孩子长开好像也是瞬间的事情,有日子没见,陈翊现在周身的荷尔蒙气息,已经稍见眉目了……

  他今天穿着一套灰蓝色的法兰绒西装,配着黑色领带,打了一个半温莎结,尤其是那颗灰银色狐狸头,配的神秘又有味道,与他硬朗的轮廓相得益彰。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今天这身行头,衬得我们小翊帅得不止一星半点!”

  “别取笑我了,这身行头,把我今天束缚得不行!”

  “这就受不了了?以后这样的场面还多着呢!”

  此话一落,陈翊的心情更加跃然脸上,也被俞南风悉数抓住:

  “怎么?有心事?”

  他的确有心事,从他回来之后就开始了……

  “你知道,我爸妈为什么抗拒我辅修艺术吗?”

  俞南风一愣,“从何说起?”

  陈翊只能将前几天在餐桌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谁知对方又是一个来“扫兴”的——

  “你说说你啊?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是?你不会不知道,小姨夫的前妻是就搞艺术的吧?”

  “我当然知道。”

  “那不就得了?后来她抑郁自杀过世,你父母结婚,你也来到了这里……可想而知,在小姨和小姨夫这,‘搞艺术’这事,多少会有点心理阴影吧?”

  俞南风分析得头头是道,

  “对于小姨夫来说,那是他的第一任妻子,听说他们年轻的时候,还是很恩爱的,甚至连‘慕白’的名号都是取自二人的名字,但最后发生了那样的事……两人总归是有情分在的,姨夫当然不愿提及。

  而对于小姨,那更别说了,那可是他丈夫的前妻,感情这块上,她多少会尴尬,所以她自然也不希望你去涉猎这个……”

  尽管俞南风解释得合乎情理,可他心里依旧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如果是念及旧情,那白长黎当时怎么会那样坦然自若地打量着自己,而他彼时的眼里分明毫无避讳和惘然可言。

  而至于他的母亲陈菁云就更不用说,当时那张皇失措的神色,实在难说是在吃“丈夫发妻”的醋,否则怎么会那样紧张?

  他总觉得,这两人都在瞒着什么,也许是同一件事,也许是不同的事情。

  看着表弟这若有所思的模样,一旁的俞南风忍不住反问:

  “不过,你是怎么想的?怎么突然想学这个了?”

  闻此,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划了一下鼻梁,打了个马虎眼:

  “也没什么,就是心血来潮而已。”

  “你这心血可不能乱来潮啊,”俞南风打趣着,“小姨小姨夫对你寄予厚望,你这冷不丁来个‘改弦更张’,他们肯定不乐意的。

  不然你以为,小姨夫这些年来对你细心栽培,是为了什么?”

  陈翊蹙眉,面无表情地接下去——

  “爸希望我能心无旁骛地接管慕白。”

  “对啊!为什么是你呢?慕白能有今日的成就,缺不了夏叔和小姨那一份……但是夏明彻这小子,眼看着是要守他的画过一辈子了,一心只想搞艺术,让他接管企业,那就是要他的命!哦,还有阿音…”

  听到这个字眼,陈翊眼眸微动,不自觉地瞟了一眼,楼下花园里正在写生的那三人……

  “阿音这孩子不善言辞,姨夫根本没想过让她接管,所以这个重担自然而然,只能落在你肩头了,如果你再‘改行’,那他们肯定不同意,这不就说通了?你要好好体谅他们!”

  这俞南风果真是接管了公司,究因溯果起来还头头是道,陈翊再不接受,那简直就是对她大不敬了——

  “不愧是俞总,这说辞让小弟甘拜下风!”

  俞南风撞了一下他的手肘,“你少来这套!”

  听说她在接管公司之后也并非一帆风顺,想到鑫荣最近的风波,陈翊煞风景地“关心了”一句:

  “最近鑫荣的事情……解决了?”

  “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她立马还陈翊一个白眼,“还没解决,今天不就是来解决的?”

  “啊?怪不得,原来今天来我的成人礼,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陈翊叹了口气,佯装出一副‘失望万分’的模样。

  有的时候俞南风还真是生气,不愧是自己表弟,这陈翊阴阳怪气起别人时的语调,跟自己居然如出一辙!

  “够了啊你!我说你们兄妹俩,一个二个都这么机灵,给我留点面子不行吗?”

  陈翊忽然怔了一下,“你说阿音?”

  原来白音的心思,也这么细腻嘛?

  也?为什么要用“也”?

  陈翊下意识地又往白音夏明彻那里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那个站在夏明彻旁边的女孩。

  “阿音今天还带了朋友来?”

  “对啊,就是那个女孩,又机灵又会来事,而且……”

  俞南风停顿了一下,作出八卦的窃窃私语的动作——

  “那女孩绝对是喜欢明彻,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才跟阿音做朋友的,但是你也知道,明彻的心思从小就全放在阿音一个人身上,希望他们三个,啧啧啧,别弄得不好收场就行……”

  听她说起夏明彻和白音的事,陈翊心里的那片湖泊也不由得泛起来褶皱。

  “不至于吧…照你这么说,她那个朋友这么机灵,明彻对阿音的感情这么明显,她会留意不到吗?而且……青春期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有什么好当真的。”

  这最后一句话,陈翊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是给最近忽然看清了内心的自己吗?

  还是给从小就喜欢跟着白音团团转的夏明彻?

  而不管这几人是什么心思,俞南风今天可算是看得七七八八了——

  “看来陈翊同学今天喝了酒,对这小情小爱的事都感兴趣了?”

  “我只是随口一说。”

  “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刚刚一直在往楼下瞄,瞄得就是阿音吧?”

  见自己的据理力争之势被逐步击溃,陈翊一口气把水喝完压压惊。

  “…那又怎么了?楼下的人我只认识他们俩,又是你主动提起的,那我下意识地去看她有什么不对吗?”

  见他不甘示弱,俞南风正要放大招,怎奈身后方姨一句——

  “俞小姐,白总和太太在找你呢!”

  精准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来了来了!谢谢方姨!”

  俞南风那会儿特意请方姨帮忙留意白长黎夫妇,她临走还扯了一下陈翊的袖角,警告他:

  “今天晚宴结束,我再来问你,别想逃!”

  陈翊是有些虎口脱险在心口的,看来俞南风这只老虎,今天不问出他的底色是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了。

  记得当年,他与母亲刚到白家那会儿,陈翊时时刻刻要看白长黎的脸色,如履薄冰,害怕做错事会惹得他对自己和母亲不利。

  人生的前十一年像是一场清醒的梦,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生父,总是陈菁云带着他东奔西走,多亏了姨母陈向荣夫妇的帮衬,他们母子二人的生活总归也不算清苦。

  可母亲陈菁云心里明白,俞凡的公司经营多少寡淡,如果不能找到一棵更大的树去傍身,那么这样的生活早晚会堕入深渊。

  所以这场婚姻,本就是一场孤注一掷的交易。

  解决了危机的丰海银行,尘埃落定的慕白集团,还有预备草船借箭的鑫荣实业。

  嫁给白长黎之后的生活,对于母子二人而言,是来之不易的,所以他无从选择,只能遵从父母的意愿,多年来规矩本分,从来都不会忤逆他们的意思。

  原本无暇顾及其他,可只有一个人,让他分心——白音。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不可避免地被这个女孩吸引——

  白音那不可一世的淡漠,还有那绝无乖张的坦然,以及并无半分娇嗔的个性。

  他觉得某些时刻,也许是可以对她感同身受的,但有些时候,他又忍不住羡慕起她,可以不必像他这样,凡事都要多想一步……

  可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很荒谬。

  他怎么能喜欢上继父的女儿呢?

  而失去了生母,又被迫“鸠占雀巢”的白音,又怎么会看上他这个继母的儿子?

  躺在阳台长椅上的陈翊,想到这里,不由得哂笑,又赧然地用食指刮了刮鼻梁,酒意渐消,然后便漫无目的地仰望着已经擦黑的天空。

  这个夜晚居然连颗星星都没有,刚刚也没有晚霞,看来最近又要阴雨连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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