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撞击声越来越大,单薄的木门几乎被撞到变形。
“凯丽。”
陈琳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她的声音与其说询问,不如说是在喃喃自语。
“让开。”
罗轶掏出手枪对准房门的位置。
能隐蔽持枪不代表能随意开枪,私人安保也不能合法杀人。
但一整个下午过去,街道依然安静,期待的救援没有出现,电话和网络也没有恢复,事态在一点一点恶化,罗轶必须做点什么。
这一枪即使不瞄准头部,也至少要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
陈琳依旧拦在罗轶面前:“不要。”
“我不杀她,但我也不想冒险和她待在一起。”
“不。”陈琳摇着头,眼里只有无奈,却没有敌意:“枪声有可能会把其他人引过来,我家的门还不够结实。”
罗轶才意识到这片闹市区的住宅都有些年头,装的也不是合金防盗门,简陋的木门并不比汽车挡风玻璃坚固多少。
罗轶不得不收起枪。
桌上的牛排刀用来对付普通人是足够了,但如果真的是丧尸这类不知疼痛的怪物,罗轶也是心里没底。
陈琳也注意到罗轶盯着桌上的刀:“我们还不知道这是什么,请别伤害她,我去找绳子和被子。”
罗轶只能点头。
至少凯丽在他心里还算是个人,往好的方面想,他不用对一个女人动手。
两人撑开被子,各自握紧绳子一头,一左一右站在门的两侧,互相点了点头。
撞击声已经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指甲和木门的摩擦声,以及若有若无的低吼。
罗轶握到门把手时,感觉自己手心有些出汗。
按下把手,门后有些阻力,他只能把门撞开。
“吼——”
倒在地上的凯丽浑身发青,瞳孔涣散,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被撞翻而感到愤怒,还是因为门外的活人气息让她激动,她手脚并用,直扑向两人早已准备好的棉被。
“吼——”
冲撞的力量极大,陈琳手上的被角几乎脱手,好在罗轶反应迅速,一个转身绕到凯丽身后,把她完全裹紧被子。
“绳子,绳子。”
地上的凯丽手脚被束缚着,但仍在用力扭动身体,就像案板上待宰的鱼。
两个人的重量勉强压制住凯丽的挣扎,而后又花了整整十分钟才确保她无法挣脱绳子。
最后陈琳用一些衣物堵住了她的嘴,整个房间才安静下来。
皮肤发青,瞳孔略微有些浑浊,身上有伤口溃烂散发气味,也有排泄物的味道,身体冰冷,肌肉僵硬。
罗轶附身查看时,凯丽仍在徒劳地扭动身躯。
“心跳已经停止了,正常来说,死亡时间差不多在一小时前。”
“不可能。”
陈琳并不是在反驳,仅仅是她不甘于心里最后一道防线被击溃。于是她鼓起勇气,慢慢把手凑近凯丽的额头,只感受到一阵凉意。
“我们……”
没等罗轶把话说完,陈琳就钻进了自己房间。
她不是没想过丧尸的事情,而且和罗轶不同,陈琳觉得人只能在现实的基础上展开想象,所以世上没有完全虚构的故事,包括丧尸。
但另一方面,当证据摆在眼前,陈琳又无法接受。
她是弃婴,先后被两个家庭收养,经历过冷落和虐待。成年后才有了自己独立的生活,虽然学历不高,但依靠出众的外表成了一名平面模特。为了保持身材,她的每一餐都要严格控制,皮肤需要保养,头发需要打理,说实话,陈琳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不过是为了生存罢了。
于是她用自己攒下的钱,供自己学习,如今学业将尽,眼看着生活一步步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然而,好友凯丽的突变,让她觉得人生的所有努力都无足轻重,甚至有些可笑。
世界都毁灭了,努力的意义在哪里?
“这不是真的。”
陈琳不拒绝真相,但是她拒绝否定自己的人生。
“只要凯丽还活着,这就不是真的。”
她要阻止罗轶。
正当陈琳下定决心时,她突然听到一声枪响。
“砰——”
枪声响彻夜空。
该死,不是说好了不用枪吗?
“凯丽!”
陈琳冲出房间,却见罗轶正站在阳台上。
他手里没有枪,脚边也没有尸体。
“你的朋友在她自己房间,放心,在征得同意之前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罗轶嘴角抽动:“不过我多捆了她两圈,希望你别介意。”
“不,我以为……”陈琳脸色的茫然转瞬即逝:“我刚才听到了枪声。”
“那边。”罗轶指了指街对面的窗口:“对面的女人变异了,是男主人开的枪。”
“你怎么知道他是男主人,而不是和你一样被人收留的。”陈琳大概是想挽回些形象。
“因为他穿着睡袍,不像我。”罗轶摊开两手,低头看着身上的衬衣和皮鞋。
“老托比。”陈琳说到这个名字时有些不屑:“这里的人都知道他家暴自己的妻子,楼和楼隔这么近,想装作不知道都难。我们都说他总有一天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子,没想到被说中了。”
“看下面。”
单管猎枪射击的巨响可以传到好几个街区之外,尤其在这安静的夜晚,大概小半座城市的人都听得见。
街道上四处游荡的丧尸立刻涌向对面那栋楼,甚至原本躺在地上的那些都纷纷爬了起来。
对楼的大门很快被尸群包围。
“砰——砰——砰——”
对楼的老托比兴奋地朝楼下不断射击:“来呀,孙子们,来尝尝枪子儿的味道。”
他的邻居们不淡定了:“你疯了吗?你会把它们都引过来的,快停下。”
“不用担心,他们也是人,人被杀,就会死。哈哈哈,看我弄死他们。”
“砰——”
托比不顾周围人的抗议,发疯般往楼下开枪。
可惜老托比的枪法并不好,罗轶也不知道他能打死多少,但他知道一头头丧尸正从不知名的角落苏醒,聚集到街道两头,它们从黑暗中现身,穿过街道和小巷,越过同类的残骸,迎接又一次的狩猎狂欢。
罗轶看到对楼的大门被挤穿,黑漆漆的门框像吸尘器一般把尸群收入其中。
很快,对面的楼里传来一阵阵惊呼,有些灯光亮起,有些灯光熄灭,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罗轶难以想象那是一幅怎样的人间炼狱。
老托比把食指竖在嘴唇前,对着罗轶和陈琳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高举左手,露出血琳琳的手臂。
他受伤了,不用问,这一定是他妻子的杰作。
“她终于反抗了一次自己的丈夫。”
惨叫声很快就停止了,大概是邻居们的惊呼吸引了丧尸的注意力,让真正的开枪者逃过一劫。
可老托比对此并不满意,他给猎枪填上子弹,举起枪。但是这一次,他瞄准的是自家的房门。
“砰——”
原本安静下来的尸群再次沸腾。
罗轶几乎能看到托比家的房门弯曲、爆裂,最靠前的几头丧尸被推倒,随即绊倒了更多丧尸,汹涌而来的尸群爬过这堆腐肉,又跌跌撞撞挤作一团。它们前赴后继,如潮水般涌入客厅,填满所经之处的每一个角落,铺天盖地奔向仅穿着睡袍的老托比。
“小饼干们……”
老托比背靠扶手,毫不犹豫地让最后一束子弹穿透他的下巴。
“砰——”
一身黄色睡袍如萤火般坠向地面,然后消失不见。
尸群追逐着老托比的遗体,纷纷跳出阳台,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哗啦啦地砸向地面,最后堆积成一座小山。
它们中的大部分在坠落中收了伤,但没有哀嚎。
从四楼的位置向下看,蠕动的尸群就像腐肉上的一堆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