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
“有人吗？”
莫妮卡把头探出门外，发现走廊上空无一人。经历了前一晚的战斗之后，镇上的防守防备力量变得松懈。
这也不奇怪。
照顾伤员需要人手，加固外墙需要人手，处理尸体也需要人手，自然就空不出人手来保护平民的安全。
即使她已经暂时被安排到那群孩子的住所，附近依然看不到任何带枪的人。
“别费力气了，大家都在忙着，可没空照顾你这个大小姐。”
谁在说话？
莫妮卡转过头，屋内的孩子们一脸茫然。
“刚才是谁在说话？”
好几个声音同时传来。
“不是我。”
“没人说话。”
“我什么都没听到。”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我没说话。”
莫妮卡感到奇怪，他们明明没有张口说话，这些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腹语吗？
莫妮卡疑惑的目光在孩子们脸上逐个停留，从众多杂音中分辨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这女人不会有读心术吧？”
不是读心术。
莫妮卡隐隐觉得有无数看不见的丝线从身体里蔓延开来，连接着屋内的每一个人，除了那个女孩。
没记错的话，女孩名叫奥维利亚，她和马丁走得很近。
这时她才注意到马丁并不在这里，另外还有邱章和潘妮，昨晚之后她就再没见过他们。
他们在哪儿？
为什么只把她一个人和这群蠢孩子关在一起？
还有脑子里哭喊着想死的那个声音，一刻不停地在精神上对莫妮卡施加折磨。
她意识到自己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但这不是读心术。
莫妮卡觉得自己的脑子里长了台关不掉的收音机，而且没调对频率，所以只能收到一长串杂音和混乱的符号。
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她一定会发疯。
“我出去看看外面怎么样了。”莫妮卡努力克制心中的狂躁，摆出一副和蔼的嘴脸。
“不用看，他们打算走了。”
真实存在的说话声让莫妮卡有些惊喜，让她忍不住想拥抱那个说话的男孩。
“你怎么知道？”
“他们在搬东西，我出去上厕所的时候看到了，卡车里都是铁箱木箱，还有吃的东西。小时候我父母经常这样带着我搬家。”
“可是，他们会带上我们的吧？”莫妮卡嘴比脑子快，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蠢话，蠢孩子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告诉我，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男孩的目光开始躲闪。
他不想说，但莫妮卡还是“听”到了。
“我看到休伯特在枪决受伤的人，包括前一晚已经注射过疫苗的那些。休伯特不会带我们走的，因为我们身上都开始长出丧尸斑了。”
莫妮卡立刻挽起袖子查看左臂，缝合线的地方有些泛黑，看不出是凝固的血液，还是尸变的前兆。
“今早的时候外面确实有枪声……”她满脑子充满各种噪音，让她几乎失去思考能力，也根本没有精力去关心周围发生了什么：“或许是那些人已经转变成丧尸了。”
“我会死，我们都会死。”男孩声音不大，但他的思想已经开始呐喊。
“我出去看看。”莫妮卡不想接收儿童的负面情绪，于是露出微笑：“我会回来的。”
镇上几乎看不到人，只有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腐败的臭味，原本鲜艳的外墙也被蒙上了阴影，端墙和血迹随处可见，让整个小镇显得破败不堪。
他们打算走了。
休伯特的队伍曾让莫妮卡充满安全感，他们都是士兵，和罗轶之类的乌合之众不一样，只有士兵才能在丧尸狂潮中保护像她这样的平民。
她不打算重新评估自己的判断。
高文医生已经研究出了疫苗，所以没必要枪决感染者，那个蠢孩子一定看错了。莫妮卡现在只想先弄清脑子里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
士兵正在一箱一箱往车上搬东西，莫妮卡不知道他们下一个目的地会是哪里，但这不重要，只要休伯特没忘了带上她。
“东西都齐了。”
“齐了，还有地下室那些人……”
几名士兵在交谈。
“高文医生要再留他们一段时间，真麻烦。”
“随他吧，阿尔法一回来，我们就离开这个地方。”
“没错，如果休伯特老大有办法到回总部，我们的苦日子就到头了。”
“那两个人就在楼上吧？”
“放心，这种时候没人会乱跑的……”
莫妮卡一直等到士兵离开，才悄悄从断墙之后探出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被人发现，但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有要找的人。
此刻的高文医生站在几块屏幕之前，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他对这次实验的结果非常满意。
“可惜了，再多给我几天时间，我就能把他完全改造成超级战士。”他抬头看着一旁巨大的玻璃外壳，圆柱形的容器里充满了营养液。
他的助手从身后打开电子大门：“高文长官，阿尔法的卡车回来了。”
“哦。”高文尾音上扬：“我知道了。”
助手离开，高文却还背对着门站在原地，好像在缅怀一段时光。
高层一直宣称病毒的突然爆发是个意外，但他不这么认为，因为他不知道到底需要多少巧合，才能让全球在同一时间出现丧尸潮。稍稍有些理智的人，都不会相信这是纯粹的意外。
过于突然了，突然到人们对丧尸的发病原理还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
然而他找到了抑制病毒的方法，虽然他依旧没弄清病毒的原理，也不知道该怎么量产疫苗。所谓的成功，更像是原始人恰好吃对了路边的野草，发现它能抵抗蛇毒。
但这都不重要，他都数不清有多少重大科学发现是出自生活偶然，仅仅是找到免疫体，就足够组织对他刮目相看，足够让他的名字被人记住。
“他看起来很完美，不是吗？”
高文话说出口，却没听到身后有回应。他转过头，才发现门开着，但助手已经不在了。
大概是听错了。
“没关系，只要那两个女人在我手里，就随时可以制造这样的超级战士……先去看看阿伦给我带回的垃圾，有多少是可以派上用场的。”
高文迈出他的地下实验室，发现走廊墙上沾了些血迹，石灰墙面已经将其中的水分吸干，只剩下一道醒目的红色，表明留下这条血迹人不是丧尸，或者，至少还没有变成丧尸。
但休伯特竟然允许伤员出入地下室，这让高文感到不满。
或许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他看着电子大门在身后关闭，然后踏进通往一层的电梯。
莫妮卡抑制不住浑身发颤。
她听不见高文内心的想法，但她能听见“那个人”的声音。
“我要杀了你……放我出去，我不是该死的实验体……我不要别人的血，我不要变成没有思想的怪物……”
“别怕，我来了……”
光是用两条腿支撑身体的重量，就已经用完了莫妮卡身上所有力气，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转身，不记得自己用了多久才走完最后的五米距离，也不记得玻璃的触感是冰凉还是温热。
还未开口，眼泪已经从眼角落下。
玻璃内，那副躯体皮肉不断生长又剥离，旧的伤口来不及结痂，又被新的皮肉覆盖，静静等待下一次剥离。
这是用眼睛就能看见的痛苦。
莫妮卡用手捂住嘴，防止自己忍不住喊出声来。
按理说，她对眼前的男人没有任何好感，但人类的母性原本就是一种神秘力量，她能感受到血液的纽带连接起玻璃内外，就像母亲和孩子。
“你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莫妮卡终于喊出了他的名字。
钱伯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