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小徒弟……你看为师这幅样子很害怕么?”
黑影缓缓落下,落地之时,那团笼罩其周身的缭绕黑雾瞬间散去,一个黄衣小老头露出身形。
李半阳泣道:“师傅,是谁咬伤了你?这两位都是一顶一的游侠,便让他们替你报仇。”
程跋听闻此言,心道求药的时候这李半阳不肯多说一句,使唤起来确实毫不迟疑。
却也借坡下驴,道:“黄图先生,小子如能尽力,定当在所不辞!”
黄图嘿嘿笑道:“咬伤我?哈哈哈,没有哪个血鬼咬伤我……是我用这个小宝贝,刺破了自己的皮肤……”
黄图说着,从怀里摸出一颗黑色的獠牙。
“师傅……你为何要这么做啊?”李半阳难以置信地说。
“当然是试药了!哈哈哈,百香汤,终不负我!”黄图面色惨败,声音沙哑地说:“我变成血鬼二十天了,没喝一滴人血,还是如此生龙活虎!”
但在李半阳眼里,他可一点都不“生龙活虎”。
曾经的黄图优雅怡然,虽毫无修为,却仙风傲骨。
如今的黄图一身邪魅妖力,一举一动如若惊兽,机警里带着狡诈,彻底失去了一代名医的派头。
“师傅啊……你的药怎么会有问题……是患者自己意志力薄弱啊……”李半阳坐在车厢里,又不能动,悲愤地直锤底板。
齐凤离亦甚是头大,这黄图以己之身试药,简直是疯子行径!
更令齐凤离担忧的是,黄图状若疯魔,举止不可预测,想必是鬼化之后不喝人血的结果——金彻将来难道也要变成这幅鬼样子么?
齐凤离看了看昏睡的金彻,不知此行到底是为了救治金彻,还是为了给自己赎罪。
毕竟,因为自己的马虎大意,金彻才落得此番田地啊!
一时间,年迈的齐凤离不知他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或许小乞丐说的才是对的——寻一个刀派的血鬼部落落草为寇,做一个快快活活的血鬼,未尝不好!
这时黄图说:“李半阳,别哭哭啼啼了,和为师讲讲,这几个人来此作甚?”
李半阳本就半截身子,体质极差,这一番折腾,早是浑身疲乏,他喘了口气,道:“师傅,是来求百香汤的患者。”
“呵呵,百香汤……”黄图佝偻着身子,边咳嗽边笑:“这么多年了,老夫熬了上百副汤药,可到最后呢?这些患者喝药前口口声声说要做人,喝药之后没过几天就妥协做鬼,世人非但觉得老夫的药没用,甚至骂老夫是江湖骗子……”
李半阳听了摇头叹气,唏嘘不已。
齐凤离则道:“黄图先生,你以身试药,我齐凤离在佩服!”
“齐凤离?”黄图扬起一只眉毛,“凤展一翅?”
齐凤离抱了抱拳,道:“正是在下。”
黄图身子飘然而起,几次腾跃越过几十米距离来到齐凤离身前。
见黄图身轻如燕,齐凤离瞳孔不由一紧。
黄图化鬼才十余天,妖力竟如此了得?
黄图形如鬼魅,身子低矮,仰视着齐凤离道:“真的是你……上次见你,大概是三十年前了吧?”
齐凤离道:“三十一年。黄图先生,当年……”
“当年你反对我给血鬼治病,砸了我的医馆。”黄图惨笑道。
听闻此言,程跋和李半阳均是一愣。
齐凤离尴尬笑道:“老先生,当年之事是我不对。”
黄图道:“我苦心经营的小医馆……算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接着话锋一转,道:“便是你来求药?”
“正是。”齐凤离拉开车厢门帘,露出在梦中呻吟的金彻,道:“先生,这孩子被血鬼咬伤,普天之下,只有你救得了他了。”
黄图简单看了看金彻,道:“镇魂钉……你也当真下得去手。”
齐凤离道:“在下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特地从南方敢来,就是希望黄图先生能赐予我一副百香汤。”
黄图冷笑道:“如今你肯相信我了?”
齐凤离叹道:“在下当年年轻气盛,伤害了先生您,如今深感懊悔。只要先生肯赐药,无论先生提出什么要求,小子都会照办。”
“什么都答应?”
齐凤离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看来这小子对你很重要啊……”黄图摸了摸下巴,道:“可老夫这一生并无什么追求,只喜欢琢磨药方……”
齐凤离脾气虽差,深谙人情世故,知道黄图心中已有一个大大的要求,于是说:
“黄图先生,在下隐居已久,不知先生如今的研学方向,先生有什么急需的药材,在下竭尽全力也要帮先生收集。”
黄图道:“我不缺药材,倒是缺几个医疗对象。”
齐凤离道:“如果不嫌弃,在下愿意试药。”
黄图冷笑道:“我的医疗对象不是人,是鬼。”
齐凤离闻言,心道这确实符合黄图不落窠臼的行事风格,想了想说:“黄图先生,可是要在下帮你捉几个血鬼?”
“只怕你捉不到。”
“难道……是红牙血鬼?”
黄图缓缓地点了点头,“这个条件,你肯答应么?”
齐凤离有些犹豫。
他曾经傲居诸葛榜榜首,手刃血鬼无数,自然是不怵任何血鬼的。
但生擒活捉和就地正法可是两回事。
活捉血鬼,既要克敌制胜,还要小心谨慎避免自己被咬。
这就要求游侠的实力要远远高出对手。
齐凤离虽然是一代好手,但要想生擒红牙血鬼,仍然有很大一段距离。
但曾经自己冲撞了黄图,今番也只能自食苦果,齐凤离咬了咬牙,道:“我答应你!”
喜悦的表情浮现在黄图苍白的脸上,他嘿嘿笑了起来,笑得浑身发抖。
“好啊,凤展一翅,一言九鼎,老夫这便给这小子熬制百香汤!!”
说着飞身回到了木屋。
程跋大喜:“齐叔叔,他答应了!”
齐凤离苦笑道:“可你也听到了,这老家伙要一个红牙血鬼的活体样本!”
程跋不甚在意,道:“车到山前必有路,齐叔叔,你我二人齐心协力,未必不能将红牙血鬼生擒活捉。”
齐凤离听了,心下甚是宽慰,但还是说:“生擒红牙血鬼,也并非没有先例,但一来红牙血鬼手下众多,非集结大量游侠不可与之对抗,二来红牙血鬼妖力惊人,尤其擅长一些障眼逃窜之法,甚难擒拿,仅凭你我,还是托大。”
程跋说:“事在人为,齐叔叔,纠集游侠并不难,如果能寻到刚刚从黑牙晋升为红牙的血鬼,趁其身体虚弱的时候动手,把握就更大了……无论如何,此事小子一定鼎力相助。”
齐凤离不再多说,只是道:“多谢你了!哎,若是你父亲在天有灵,也会以你为傲。”
程跋听到此话,叹道:“我父亲他罪孽深重,罔顾人伦,在天有灵是不可能了,此刻怕是在地狱受苦。”
齐凤离见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作罢。
又问李半阳道:“黄图先生在研制什么药方,怎地还需要活体血鬼?”
“一味除鬼的毒药。”李半阳道:“炎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