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妒魔女·肆佰贰拾肆 风吹过雪的湖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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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如此,世界万物的到底都是如此。

  ——桌子上放着几个东西。

  首先是一份交易,恶魔的交易,从暗红朗姆身体之中剥离出来的实质化的污染物,在不久之前,这一份污染物被送到了他的桌上,由影接下的委托,并且成功完成之后将委托物送回到对应的地方,最后,让唐雪·汉弗雷斯带着娅瑟·汉弗雷斯回来的时候顺路在对应地点取回,于是,这个污染物就到了他的桌子上。

  其次,是那一封邀请函,葬礼的邀请函,当然了,现在这一封邀请函已经没有使用的必要了,因为葬礼已经结束了,这一封邀请函自然也就没有使用的必要,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就没有任何作用,作为一个邀请函,作为一个本质的葬礼的邀请函,它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着一种非自然的世界。

  接着,是一个怀表,名为‘忌时祷告’的怀表,如果按下怀表的计时按钮,那么,在倒计时结束之后,就能够让一个动作具备死亡的概念,换句话说,这一个怀表代表着的是死亡,纯粹的死亡概念,在很多年前——三十三年前,他亲自用一份‘支持’从卡特琳娜的手中交换了过来,直到现在,这一个怀表也是汉弗雷斯家最有用的污染物之一。

  然后,就是放在怀表旁边的长剑,红色的长剑,血红色的长剑,名为‘温热誓礼’的长剑,这把剑是由纯粹的血液构成的,但它的本身只是一种载体,让血液在身躯之中和身躯之外不断循环的载体,温热誓礼,正因能够保持‘温热’,才能够维系‘誓礼’,这也是这一把长剑的本质,如果连血液都不再有温度,那么,这一份载体的意义也就失去了。

  最后,是一张照片。

  最后的部分反而是最为简单的,并不是污染物,也不是什么非自然,只是一张被封存在相框之中的照片,照片之中的是一家三口,丈夫温柔地在妻子的身后,用双手换过妻子的腰间,而在妻子的手中,托着一个刚出生的没多久的婴儿。

  照片是彩色的,只是因为保存的并不怎么好,再加之时间的流逝,让照片本身的颜色都褪去了不少,但即便如此,能够看见那位妻子的头发是如此美丽的白,眼睛也是一样充满美好的蓝,这样的搭配让本就美丽的妻子更显得‘不现实’,这样美丽的容貌就不像是现实能够塑造出来的,但也只有这样的容貌,是自然才能够展现出来的。

  ——五十星,纽加哥。

  “过去多少年了?就连我们的女儿都已经长大了。”

  老汉弗雷斯先生将相框拿起,他看着相框之中的人,那一张照片,那无比熟悉但是又陌生的身影,经过了这么多年,照片之中的人还是照片之中的模样,但是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样子意气风发的模样了,纵然他还能够拥有当初的那种思想,身体也无法如同当初那样年轻,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他已经老了。

  老汉弗雷斯先生是一个专一的人。

  纽加哥的人们都知道这一点,老汉弗雷斯先生一生只有一位妻子,在多年前妻子意外逝世之后,老汉弗雷斯先生也没有再娶,就连他唯一的妻子也并非联姻的产物,在上个世纪的纽加哥,能够以‘自由恋爱’最终走入到婚姻殿堂的认知中,老汉弗雷斯先生是极少数的——作为家族的继任者,那个时候的家族继任者,他选择了自己所爱的人。

  因此,不论家族与家族之间的交集是怎么样的,是友好还是敌对,每一个人,每一个家族的人都很有默契地避开了老汉弗雷斯先生的亡妻,即便没有人去试探,他们也相信,那定然是老汉弗雷斯先生……不,应该是整个汉弗雷斯家的底线,说实话,在老汉弗雷斯先生的妻子逝世的时候,人们一度认为纽加哥会经历一两次的动荡,然而,一切都很平静。

  因为老汉弗雷斯先生还有一个女儿。

  丽诺尔·汉弗雷斯,这个女孩有着和她的母亲一样颜色的眼睛,有着和她的母亲一样颜色的头发,这种容貌上的遗传或许就是稳住老汉弗雷斯先生的因素之一吧,至少,在那段时间里,老汉弗雷斯先生将自己的重心全部放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仿佛妻子的逝世已经被他埋在了思想的最深处。

  但是。

  “她和当初的你一样,向往冒险,向往更加广阔的地方,可是现在已经和当初不一样了,当初我们没有顾虑,往上,我的父亲会管理好汉弗雷斯家的一切,往下,另外的几位也会保证新的一代不会出现断层,可是现在不同了,他们都不在了。”

  老汉弗雷斯先生的手指轻柔地抚过照片上的妻子,这也是他仅有的能够和妻子交流的时候,只是单方面的言语,照片之中的人听不见,但即便这样就足够了,因为……这样真的足够了吗?

  死亡往往是一个需要时间来沉淀的故事,在妻子刚刚逝世的时候,他感到悲痛,感到伤心,这种强烈的情绪波动反而能够通过各种方式来平衡,但是,在时间流逝之后,在自己的年龄到达新的十年之后,这就成为了扎在心脏上的一根钉子。

  他不习惯吃饭时候餐桌上少了的那一份刀叉,不习惯入睡时候空荡的床,不习惯没有人陪伴自己的话语,尤其是在后来,在意识到自己距离死亡之间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站在中间之后,老汉弗雷斯先生有些‘失态’了。

  “我现在经常会想起你,在当初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庭院里面发着呆,在那里,我总是能够回忆起我们度过的每一个时光,我对第一次来到纽加哥的你说欢迎,我们一起看我们所喜欢的一切,我知道,在这一生,我找不到第二个如你这样的人了。”

  所以。

  “我翻阅了整个汉弗雷斯家拥有的资料,寻找着边界,生与死的边界,如果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让我们跨越生与死的鸿沟,能够让我再次看见你的,我只能借助非自然的力量,这是我唯一的方法,我们能够相见的唯一方法。”

  如果让一个熟悉老汉弗雷斯先生在这里,一定会很惊讶吧,毕竟,没有多少人见过老汉弗雷斯先生的这一面,这一面的老汉弗雷斯先生是如此平和,如此温柔,在过去的几十年——在老汉弗雷斯先生的妻子去世之后,他就没有展现过这样的温和。

  “我会在梦中听见你的声音,你告诉我,你在一个非常寒冷的地方,那里除了你以外没有任何人,只有看不见边界的雪于不停止的雨,那里没有阳光,只有黑夜,你希望我能带你从那寒冷的地方离开,回到我们的家,我知道,你告诉我的一切我都相信,我不会怀疑你,所以,我要将你带回来。”

  将那一张照片放回到桌子上。

  “只依靠汉弗雷斯家的资料不够,所以我拜托了格林沃尔家,格林沃尔拥有纽加哥最丰富的资料,在格林沃尔的资料库里面,我找到了一种可行性,但是我需要材料,这些材料,我需要一个能够连接生与死的方式,并且,不会被约束的方式,而今天,我的准备工作算是完成了。”

  他将那几个物品一个接一个地拾起,将怀表挂在脖子上,将长剑挂在腰间,将暗红朗姆的污染放入口袋,最后,是那一封邀请函。

  暗红朗姆的交易,是一个移动,一厘米的移动,老汉弗雷斯闭上眼,深呼吸,但是,那个女孩还是太年轻,所以,并不知道这份污染更加有用的意义,这一个一厘米并不只是意味着距离上的移动,也不应该只是任何一个物质的距离变化,这正是最为关键的一个内容,毕竟,这是属于老汉弗雷斯先生的钥匙。

  然后,利用这个污染物,将那一封邀请函的本质向着‘反面’移动一厘米,从现实的文字到非自然的文字,从现实的葬礼到非自然的葬礼,以及,从邀请生者,到邀请死者,这些信息都被这一厘米的移动突破了原有的束缚,冲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接下来,是名为温热誓礼的长剑。

  在死者的国度,在一个‘坟墓’之中移动过的血液,作为一份媒介,虽说将娅瑟牵扯到了‘那个地方’会有些于心不忍,但没有十足的把握的时候,他不会做出这样子的要求,因此,在能够保证娅瑟的安全的情况下,他让娅瑟带着温热誓礼去到了那个间隙之中,一个不属于生者,也不属于死者的世界,硬要说的话,那是一个中转站,一个生与死的中转站。

  最后一步,如果要跨越生与死的距离,那么,就需要一个能够确保死亡本身必然存在的证明,老汉弗雷斯先生按动了怀表,秒针转动,然后,一轮倒计时开始了。

  五,四,三,二,一。

  温热誓礼的血液流入到他的身体之中,到达了反面的邀请函也被他抓稳了,在怀表归零的那个瞬间,忌时祷告将他带到了自己所希望的地方。

  ——二零二二年,十二月四日,夜晚。

  ——五十星,纽加哥,汉弗雷斯宅邸。

  宅邸静悄悄的,在人们开始入睡的时候,在老汉弗雷斯先生的房间之中,一个本应该在这里的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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