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念提着食盒,小心翼翼的进了殿,在宫门关上以后才抬起头来环顾四周。
这殿内并没有殿外那么惹人的招子,只是种了些长青与紫薇,南角放了石桌,桌上有套茶具,因离得远了些,看不大清是什么制的。
不过屋内隐约传出的熏香倒是好闻。
苏以念寻念,看来这宇文护倒也是个雅致斯文的人。
她敲了敲门,试探性轻声唤道:“大皇子?”
无人应答。
她轻轻推开了屋门,熏香的味道又重些,壮着胆声音稍大了些,又唤了一声:“殿下,今日的膳食到了。”
依旧无人应答。
苏以念望了望四下,连个伺候的小厮都是没有的,似乎真的没人。
她微微有些沮丧,将食盒落在地上,又将食盘轻轻放在面前的桌上,郁闷道:“竟然不在。”又倚着桌子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念道:“脑袋啊脑袋,不知道明日你还在不在。”
一声轻轻的疑问声悠悠响起。
“哦?你的脑袋怎么了?”
彼时,苏以念面前的屏风被轻轻推开,先出现的是一把丹墨扇,而后出现一双笑盈盈的眼眸和一张俊秀好看的脸来。
苏以念微微一颤,扭过头来看向面前鬼魅一般的男子,又瞥见他扇上的玺印,端正的小书,分明是一个“护”字,身子又是一颤,像被针扎了一样从桌子旁退了几步,陪着笑道:“殿下安好,掌膳司学了些梁食,送来些给您尝尝。”
宇文护看了看台上的吃食,眼眸暗了些,道:“既已送到,你可以走了。”
苏以念本能的准备推门离开,忽地想起自己是带着脑袋任务来的,又腆着脸退了回去,笑道:“还有一事要叨扰殿下。”
“何事?”
“近日来边番入京朝贡,司膳房做了些羊乳干酪,宫内各殿均有食味记录,不知殿下喜何种,是喜甜喜酸还是...喜咸?”
宇文护目色渐远了一些,道:“这羊乳干酪以新鲜羊乳煮至沸腾,倒入皮囊,挤掉黄水,晾晒呈白色方成,若说味道,当是微酸,你且替我再放些蜜饯洛神罢,可去了那微涩。”
苏以念心底早已乐开了花,没想这般容易便得了方子。
但面子上却还是淡淡然,恭恭敬敬道了声:“奴婢记下了。”
此时一只脚已经有意地退出了殿门门槛,另一只脚半步提起。
只听宇文护收扇,不急不缓道:“女史不是来送吃食的…...是来寻这食方的吧。”
苏以念被这一问,心底扑腾一下,后脚来不及收回,生生被门框给缠住了。
她假意扶住雕花木窗框子,满脸人畜无害的笑:“殿下趁热吃了这红枣羹,甜的很,奴且退下了。”
宇文护眼神动了动,道:“当年我父皇便是欺瞒于我,将我送入这宫中,自此我发誓谁若再于我有所企图的隐瞒,便须得付出巨大代价。”
他眼眸里似是迷着一层雾霾,有些阴邃,“在这宫中,即使死了个小小女官,大抵也只是无心之过罢,你觉得呢。”
苏以念周身抖了抖。
她只是来骗个方子,怎得还牵扯生死了,脑袋是很重要的啊,不然她来这做什么。
她作了个揖,道:“殿下聪慧,奴婢确是来寻食方的,寻不着方子奴婢也会被太后降罪,听闻殿下知晓一些方子,不得已欺瞒了殿下。”
宇文护细着眸子看着她,道:“这红枣羹里加了干酪碎,方才我若是在房内应答了你,你便递上,伺机询问我关于羊乳干酪的事,可是如此。”
“确是如此。”
宇文护淡淡笑道:“既已欺瞒,便已是罪,那便...以死谢罪吧。”
苏以念心底欲哭无泪,这是什么暴虐的皇子啊,是长期被软禁心里变态了么,怎么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
她停了片刻。
“怎么,在想遗言么。”
苏以念摇了摇头,道:“奴婢并没有欺瞒殿下,番邦进京确实不假,听闻番邦第一美女此次也进京了。”特地顿了顿,又道:“当年梁王将她献于藩王,以得助攻打秦京,然梁被困落马渊之后,藩王即刻倒戈投诚。”
语声刚刚落地,对面的宇文护反手握住了扇柄,尖锐的刀刃从扇骨中滑了出来,指着苏以念白皙的脖颈。
“你好大的胆子,敢窥探皇家秘事。”
苏以念吸了口凉气,淡淡然道:“如若殿下放奴婢一条生路,奴可帮殿下一忙。”
宇文护弯起嘴角,对苏以念意味深长的问道:“你这是在与我做交易?”
苏以念不语,心里却已经慌得不行。
她在翻食方时翻到的番邦秘史记载了藩王封偏妃的史历,说该偏妃是番邦第一美人且熟识各类美食,在嫁于藩王之前曾下嫁于梁国显贵并孕有一子,身份高贵,她又记得书图说宇文护生母是番人,按时间推测大抵是不会有错。
宇文护看苏以念的眼神闪烁不定,苏以念有些摸不透,眨了眨眼睛,又道:“以念命薄,与其脏了殿下的手,不若用奴一命换殿下给母妃家书一封,可好?”
宇文护眼中竟然有了几分斟酌,:“确实很有诱惑力,可以考虑。”
苏以念见宇文护松口了些又加了把劲,道:“只要殿下需要且和送饭的小厮说,以念随叫随到,听候差遣,殿下也不用担心奴跑,后庭也就这般大,奴还能躲着一世不成。”
宇文护收了扇子,那滑出来的刀刃乖巧的收了进去,好像方才从来没有亮出来过。
他打量了苏以念一番,问道“你叫以念?”
苏以念低首作了个揖,“奴俗家名以念,南方苏氏。”
宇文护坐下,打开桌上的食盅,轻轻搅拌了两下:“这笔交易,我做了。”
“那奴婢退下了。”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