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赵毅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你可知诬陷皇家是何罪名。”
站在偏殿外,双手覆背,眉目威严的,不是赵毅还是谁。
女侍望了望赵毅,又低着头,道:“奴...奴婢哪里敢乱说。公主她,她昨日与男子私会,奴婢与娘娘碰巧路过,事关皇家颜面,奴婢本意是让娘娘将这事汇报给圣人的,娘娘一时心软,便没了下去。”
“你可知道胡言的后果?”
女侍语气软和里又带着十分的恳切:“若不是娘娘于奴婢有着莫大的恩情,奴婢也不敢说出这些话来,而且奴婢当时多看一眼,似乎...似乎认识那男子。”
“哦?是何人?”
女侍顿了顿,回道:“那男子似乎,似乎是司膳房的小厮,给宣明殿送过吃食,因为模样长得俊俏,奴婢有些印象。”
赵毅望着她的双眼越发深邃起来:“你的意思是公主豢养宦男,而且现下还诬陷贵妃谋害皇子?”
女侍神色闪烁道:“奴婢...奴婢不知,圣人自会查明实情。”
赵毅望向卧着的赵祁,又看了看南旻安。
南旻安点了点头。
他淡淡道:“话已至此,那圣人不若将人找来询问一下。”
等待的时间短暂且漫长,殿内的几个人都互不言语,氛围十分的胶着,苏以念靠在床边,看着赵祁微微起伏的呼吸。
不多时,宣明殿外有一阵急沓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司膳房雕刻师高颂见过圣人。”
苏以念微微转过头去,觑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儿,修长浓密的眉,高挺俊秀的鼻,着了一身她十分熟悉的衣裳,几分沉稳,几分俊俏。
苏以念就这般静静地看着高颂,这张脸,她似乎确实见过。
赵毅居高地看了他一眼:“你可知今日唤你过来为了什么事。”
高颂半张了嘴,又低下了头,沉稳道:“奴才不知。”
赵毅淡淡道:“有人说,昨日里见到你与德柔公主私会,你可承认。”
高颂顿了顿,面色不动地回道:“奴才不敢欺瞒圣人,奴才,奴才与以念自司膳房起,便心意相通了,昨日,昨日确实见面了。”
“以念”这两个字刺耳又讽刺。
赵毅又道:“期间发生了什么。”
高颂清隽的面容微微闪过一丝挣扎,续道:“我,我昨日里在一偏僻地方私见着公主,期间似乎还听到些声响,我们匆忙便换了私会的地方。”停了停,“公主还喝了些东西。”
赵毅幽幽地问道:“什么东西?”
高颂脸色微微泛红:“似乎是催情的药物......”
苏以念神色不动地答道:“我确是喝了混了药物的酒水。”又看了高颂一眼,“那你说来,我是几时几刻与你幽会的?”
高颂低着头,回道:“大概.......大概是戌时的样子。”
南旻安垂首轻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高颂,淡淡道:“哦?你是不是记错了,可昨日戌时三刻,公主似乎是与我在一起的啊。”
苏韵的的脸色一变。
高颂不动如山,接道:“或许是我记错了,出门时并未关注时辰。”
苏以念又看了他一眼,接道:“我喝得是茶水,酒水会把醉仙引的功效抵消掉,我刻意说错了,你却没有指出来,看来,你似乎不大记得清真实发生了些什么,那我来帮你想一想。”
说完,忽地在袖间划出一把袖刀,抵在了高颂的脖颈间,冷冷道:“现在记得了么?”
四下执着长刀的侍从忽地都拔出刀来,护住了赵毅。
长德公公呵斥道:“放肆,不可在圣人面前持刀。”
南旻安看着此时的苏以念,神色间颇有几分杀伐决断。
高颂微微一笑,有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然:“或许是我记错了,我并没有直接碰触那茶水,自然不知道放的到底是什么。”
苏以念斜觑了他一眼:“你似乎不怕死,很好。”
又接道,“你说戌时是因为你的主子说这个时辰的样子我离了宣明殿吧,那时你应该提前了许多时就在去芸水苑的路上候着了,你家主子定是以为在路上我的药效会发作,顺势被你捡了去。而我药效发作后也不可能这么早到了这里,正好期间太子殿下被害,后我失德的事情再传入震怒的圣人耳中,我不会拥有解释的机会和救下太子殿下的可能。一箭双雕,确实狠毒啊。”
苏以念神色不动地续道:“你的主子应当没想到,我受国师托付有事,当时直接便去了长生殿,我素来不太识路,寻了个无人小道,偏偏没碰上别人。你家主子晨起没听闻我的丑事,大概觉得是我好运,被自家宫人捡回隐藏了。不想我如此早的便来了宣明殿,只得寻了你来演这出戏。”
高颂凤眼幽幽地看了苏以念一眼,笑得释然道:“念儿,你在说什么,我不是很听得懂。昨日我们一起的时候,你似乎不是这样的。我也早说过,我们这般,总有一天会出事的,又何必再祸害了别人呢。”
听到这句话,苏以念忽然笑了,这个笑容带着几分讥讽与坚韧:“你确实很有勇气,这勇气不是来源于你自己,是来源于别人吧。”
高颂一直纹丝不动的脸上荡过一丝涟漪,看着苏以念:“我说的,便是实话。”
苏以念一笑:“你知道么,你家主子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那就是,她不该自作聪明找了司膳房的人来陷害我。”
高颂一愣,看着她的眼角和嘴角微弯:“念儿何意。”
“因为我是记得你的啊。”
高颂心底一颤,抬起头,有一丝未明在眼神里。
苏以念放下了手里的袖刀,又往床上看去,淡淡道:“你是膳房的雕刻师,在我去的那些年就已经在了,你素来不喜多言,又不显山露水,但做事却是勤恳的很。我曾经询问过,得知你家中还有个年岁尚小,须得常年吃药的妹妹是吧。”又逼近了高颂一些,低声笑道:“若是被判定了与我私通,你必然也活不过这几日,以你的性子,应当不会舍得丢下小妹不管,你今日这般决绝的模样,应当是被威胁了吧,你觉得你若是死了,你的妹妹还活得成么,你主子允诺你的,都只是哄骗你的而已。”又无所谓地离远了些,面无颜色地继续道:“既然我的罪名已定,我自然也无畏了,有你与你妹妹一同走这一道路,倒也不是不行,这罪名,我认了也罢。”
高颂浑身颤抖地咬破了嘴唇,双目充血地看向苏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