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堂弟……”温十思思索一番,“温鸣吗?”
“是这孩子。”长梧北焱叹口气,“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成天给我惹事。”
“娘娘可别气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他的报应,总会来的。”温十思淡道。
“你和他关系如何?”成煜问了一句,明明是一条人命,为何人人在自己妻子面前都不甚在意,像是在谈论一件极其普通的小事。
过分冷漠了些。
“我开始修法后,就没见过了。”温十思如实回答。
“最近如何?”长梧北焱语气随意起来,抿了口茶。
“甚好,无妨。”温十思笑道,“准备冲破深阶。”他如实回答,“几夜曾有过感觉,又转瞬即逝。”
“不必着急。”长梧北焱笑着放下茶杯,“你和玄音尽管好好练,窗外事情,我会处理。”
“有劳娘娘费心了。”温十思知道长梧北焱不喜欢太多客套,但感谢总是不可或缺。
能被长梧北焱如此看中的少年,自不是平凡之辈。十八岁的冥浅少年,比萧陌尘还要早两年。不说绝无仅有,但世间少有。而且他不是类人,没有族血,全凭一身天赋,站在世界眼前,闪耀发光,不敛锋芒。
他是谦逊的,但有些实力,就是用来骄傲的,这显然不与他本人的性格相冲突。
人尽皆知,丹气出自丹田,流动在血液里,充实程序即决定境界高度。
想要修法,就要过几道坎。丹气挑人,体内有无,全靠上天,因为极少,才显名贵。挑选完人,亦挑身体。有些身体能承载住丹气,但无法运行至血液中。
能否运行,是继有无丹气后的第一道坎,所谓过初法,就指此事。血液里有了丹气,手上方能使出法力。
单、浅、深三个大阶,一般的人们,单阶便是十年,越往后只会越难。
当然,故事发生在一群有天赋的人们身上,他们必定带有奇迹色彩。英才的英才就来自上天,妒忌英才的经常是在山下仰望却又不愿意迈腿的人。林林总总的看客,总是在自以为不会出乎意料中,再次被他们惊讶。
丹气是天定的。
凡是天定,那便无所谓公平。
极其贫困的一家,若是忽然生出一个丹气傍身的孩子,即可咸鱼翻身;同时开始修法的两人,若天赋有差,那么结果自是云泥之别。
世间万物,从未公平。
……
“玄音好吗?”温十思问道,英俊的脸上一丝温柔,“我也有一段时间未曾出门见人了。”
“小丫头,天天板着脸。”长梧北焱笑道,“我见她也不多,每次都是那样,还以为我欺负她了呢。”
“她性子就如此。”温十思也笑了呢,“不喜欢笑,仿佛不会笑。”
“你不也是么,眼里天天藏刀。”成煜同样温和一笑。
长梧北焱难得有些腼腆,不过始终抵挡不过那抹浓烈的严厉。
“你们都是好孩子。”成煜再道。
他们夫妇很喜欢这两个孩子,自是因为在他们身上看见了夜王朝的未来。
“定不负夜王和王后期望?”
……
温十思离去后不久,天沉沉暗了下来。长梧北焱的脸庞立马褪去一层疲惫,仿佛春雨拂面,雾蒙蒙一层水光,神清气爽。眼光锋利如初,也隐隐有了温柔。
强大如长梧北焱,也会有倦伤。给予整个王朝光明,怎能不损心神?
但她还是一直做着这事,所以她一直很烦,因为无法做到不损心神而烦。制造光明是一种实力,是一种荣耀,但也是一种劳损,一种伤害。即使她现已足够强大,只手遮天,却也做不到完美。
境界总是会跑在她前面。
每次她微撅着嘴凝望远方,成煜就知道她又在烦此事。
“小姑娘,又烦心了?不行就不干了,黑些也没事儿。”
成煜对她,温柔进骨子里,从一种关心,到本能。实实在在的,两人从跌跌撞撞到渐上层楼,抹去身份与地位,只是一对夫妻,他们是他们自己,也是世间千千万万恩爱的化身。
“还是干着吧,境界还可以提。”长梧北焱微笑。
她现在还有一件心烦的事,关于成煜的境界。
她已经很久没看见他出手,而每次她想提到这件事,就会被他绕过。
他不愿谈及,那她便无从了解。
……
谁又能完全不心烦呢?
沈云苏现在也很烦,他不明白为何人性可以如此冷漠,想着温鸣那张和煦的脸,不忍心涩。
沐丞雪自然也很烦,在想陆舟汐的翅膀和那明晃晃的火光,她身上太多秘密,缠绕在脑子里。
至于陆舟汐,现在更烦。
这地图上的思沁楼,怎么在座山上?
……
跟着地图,她现在走到正街。
骑马过街,总是招摇。加上陆舟汐顶着一张比肩芙蕖的脸,实在无法不引人注目。
然而被一些人注意到总是不好的。
她虽然有所警惕,但仅限周身,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手中的地图上。一圈圈叠起的等高线,让她心里长叹一口气。
夜首日光落幕,夜晚才是这个王朝的真面目。毕竟在长梧北焱之前,一直是永夜。
陆舟汐真的很想待着看看。
万簇灯火,烛耀大地,霓红灯影,拖出一副纸醉金迷的画卷。阳棚收起,晶莹攒动,那些普通的、黯淡的,渡上光点,一瞬间全成为灵动,明月在天,美景历历,不仅在目,更渗于心。
无数疲倦了、伤感的人,每到夜晚便会有些恍忽,凝视着一片繁华,眼眶里若噙着眼水,景物全糊成一片金灿,或振作或失望,总是两个极端。
景太美了,尘世的伤心人啊,便会怀疑自己属不属于这个世界。
所以,每晚华灯初上,有些人会拉上所有的帘幔,不想靠近如此辉煌。而沉醉在辉煌中的数万万人,哪怕是街边煮稠汤的叔婶,也有所感,感随日异,从未相同。
陆舟汐是第一次见,虽到来不止一日,这般夜景确实是初见。因为她也是第一次晚上出正街。上次夜晚在另一条街会见喻停枫,虽也难忘,却没有今日这般壮观。
她自是震撼的,余下便只有平静。少女的心,反比经历了尘世起落的大人们,甚至是是大人物们,都要易控。一觉起来,那明亮的日光又是平静的。
她如骑马走着,环顾四周,嘴角时常荡起烂漫的笑。
美景映美人,她尚未了解自己现在有多么迷人,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那她自然也不会晓得自己在此处的消息,几乎传遍正街主道,传到了长梧漠的远待耳里。
远侍传近侍,他便得到了消息。
“现后立刻出发。”长梧漠坚定地两字一顿,“人不要多,不要马,来两个高手……算了,来一辆马车远跟着,不然到时候难装人……别用装尸体的那辆!”
他再次扬起势在必得的笑容。
……
陆舟汐跟着地图慢慢走远,繁华渐退,鼎沸的声音还长长拖身后。
正街两边环水,她刚刚有看见,水上无数船只,也是星点有光。现在她远远望到河的岸边,她要渡河。河那边还有光影,却无法媲美正街。
她往西走,思沁楼在西边,穿过对岸的繁华,再过道大桥,便是盘山路,往上才是目的地。
如此远的楼,他住在那儿?陆舟汐不由得与皱起眉。不过,西魔王的住处怎能随意让人知道?
马撒开四蹄奔到河边,路程很远,她要抓紧时间。
河边就有渡船,她选了一艘大船牵马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