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舟汐走到萧雨歇身边,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屋子,外观与宫殿群里别的屋子并无太大区别,只是有一股味道。
一股为了覆盖血腥味的味道。
没能完全覆盖,逸散出的味道很刺鼻,很刻意。
陆舟汐心头一紧,略微担心,轻声问道:“她……好说话吗?”
“我刚刚可能说错了一句话。”
“什么?”陆舟汐有些意外,哪怕萧雨歇是在帮她,她也从未想过对方会与她交谈,而且语气松松散散,很随意,她居然听出了亲和。
“应该让我哥跟着。”
“为什么”
“我记得六年前打仗的时候,她被砍掉一边翅膀。”萧雨歇眉头微皱,“我并不认为她会想见到你。”
“谁砍的”陆舟汐一脸错谔。
萧雨歇心说这还用问:“自然是你们那边的人。”她说完又有些后悔,这事和陆舟汐并无关系,她不该用如此讽刺的语气。但每每想到断翅的痛苦和夜王朝的残忍,她就觉得自己应该恨着些什么。
哪怕没来由。又无理取闹,
她深呼吸吐出一口气,又道:“没事。”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事。
陆舟汐刚想“嗯”一声,却打了个喷嚏,她一直有点冷,从生出双羽始,她背后的衣衫就破了两个洞。这两个洞破了很久,萧雨歇肯定看见了,轻轻笑。
陆舟汐偏过头,莫名也想笑,认真问道:“笑什么”
萧雨歇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感觉出开心,以及从未有过的轻松,她明白应该去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惬意。
陆陆舟汐一眼就看出萧雨歇不常笑,那笑容里有很明显的小心和生疏。但总的来说,并不太难看。
夜首与夜幻有隔应,所以陆舟汐不像别市居民一般对鬼族深恶痛绝,所以她现在才能心无波澜地看鬼族公主在她面前天真地笑。
萧雨歇的长像不惊艳,但也不算难看。陆舟汐想着,公主殿下如果眼睛再大些,鼻子微小点,嘴唇稍薄些,定会漂亮很多。
但只这样……也很好。
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一样不善交际,一样天赋异禀,此刻的对话很青涩,很美好,真挚得动人。
但凡温十思或夜玄音在场,早就起手向前,不留其命,也得重伤,还会给陆舟汐安上一个反贼的罪名。
就算两国子民见到这幅画面,同样会大跌眼镜。
两个种族本就水火不相容。
但没有如果,所以美好还在继续。
哪怕她们关系不好,也没想过做朋友,一个为了任务,一个为了偿情。
“看来你是非去不可了。”萧雨歇挑眉,向前走去。
陆舟沙走在后面,看见了她在深呼吸,便道:“那我们……”
“这是我的地盘,我才是公主。”萧雨歇说完还咽了口水,“谁还能把我怎么样。”
话当然是事实,陆舟的想着也是,便松了口气。
至于萧雨歇本人,她只是在自我安慰。她太清楚她的大部分家人们想让她过的多不好,越不好越好
公主吗又如何
“你还是得小心些。”萧雨歇最终加上一句。
陆舟汐有些发发懵,不才刚说完没人能怎么样吗,为什么……
她脑子里的想法停止了。
因为越靠近孤婪的屋子,那股气味便越重,足以打散她的注意力。
萧雨歇敲门。
“你们见过吗?”陆舟沙紧张地把双羽往后用力收拢,希望孤婪从正面看不见它们。
“她肯定知道我,至于打交道……”萧雨歇思索着。“点头之交,一次萧陌尘的生日宴上,不过当时她已经重伤。我这边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也不懂她一直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这样找她对不对。”
门没开,陆舟汐又有点想笑,道:“嗯,没事,我们等。”
在萧雨歇身上,她偶尔看到南柒月的影子,不觉感叹人的奇怪,故想笑。
明明想说话,也可以说,但喜欢冷漠,习惯沉默。总是在自己不知觉中,一次性说一大通话,使人震惊。
是有些好笑。
只不过陆舟汐不知道萧雨歇背后的无奈罢了。
萧雨歇的命运就像蝮蛇,咬了她的颈,又不致命,也不松口。她不认输,不肯自尽,那便只有纠缠,无穷无尽,无止无休。
她只是想找到救命稻草,让她忘记,又惺惺相惜。消却不了的痛苦,只剩遗忘这一条路。
其实萧雨歇很聪明,每日不是自己修法就是冥思苦想,她的思考自然比别人多。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以及……一些粗劣的做法。
她在主动接近陆舟汐,目前的所有情况摊在面前,她都想不出一个不去靠近这只羽鹿的理由。
这可是羽鹿啊,只在书上见过的混血族啊。
萧陌尘不知道自己说出“羽鹿”二字给自己妹妹带来多大的震憾,脑子里又有多少方案。
陆舟汐的手搭上来时,萧雨歇庆幸至极。
有人情欠着,就有联系的必要。
至少到现在,她的所做所为效果还是不错的。
萧雨歇心里笑着,又敲了一次门,这件事可不能办砸了。
“孤婪小姐,我是萧雨歇。”萧雨歇的表情和语气又重新开始冷淡。
一方面维持她原有的人设,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公主的气场和威望。
无论如何,我都是公主,没有人能否认,就没有人能不敬。
“公主殿下大驾光临,不知臣下能做些什么?”
都称臣了,果然臣服得很彻底啊。这是陆舟汐脑海里的第一想法,接着发觉,这声音从不出自屋内。
“屋顶。”萧雨歇低声道。
陆舟汐便抬头看。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角,但最惹眼的还是她的翅膀——嗜族之翼,果然了得。
那翅膀很宽,很厚,单看上去就很有力,应该可以飞得很快,很高。有百余丈吗?陆舟汐没有仔细推测,她看到了孤婪的伤口。
并不很狰狞,但可想而知那时有多痛,事后又有多绝望——生有双羽的人,本就引以豪。伤口没再出羽毛,也不再泛红,想来还是长出了一些皮肉,看不见那森然的白骨。
萧雨歇没有立马说话,她在等孤婪下来。虽然她是求助方,但凭她的身份,确实没有飞上去的道理。
孤婪走到檐边,一跃而下。完好的羽翼张开一半,张到和断翅长度类似,才能稍平稳落地。
陆舟汐更紧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