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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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铃儿勃然大怒。他一再嘱咐索拉信密切注意骆驼古道对岸苏克鲁的动静,结果还是给人家偷偷跑了过来,而且还是到了自己的鼻子底下才发现。

  他张口想骂,但看到索拉信懊恼的样子,他又骂不出来。他狠狠地把手上的圆盾砸到地上,随即不解气,再飞起一脚将圆盾踢得腾空而起。

  “命令部队,立即撤离战场,全速撤离。”

  “带上所有伤兵,一个都不准丢下。”

  急促的牛角号声霎时间冲天而起。正在各处集结的骑兵战士突然加快了速度,大家就像被马蜂追着一样,一个个火急火燎的,纷纷打马跑去。

  “狮子,狮子头……”

  宜安魉飞步跑来。

  “你和古尔丁,乞儿察立即带上近卫队和亲卫队,赶去荆棘山方向,一路上想办法多布置疑兵,迟滞苏克鲁的行进速度。”

  “大人,那你……”宜安魉迟疑了一下,心想我是你的侍卫,这个时候你叫我到处乱跑,对不对?

  九铃儿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立即恨恨地骂道:“你哪一次打仗在我身边?你那把祖传的大刀还是我帮你抢回来的。滚吧,自己小心点。”

  宜安魉高兴地答应一声,转身飞跑而去。近卫队早就集结完毕,正准备撤走休息。接到命令,古尔丁,乞儿察和宜安魉立即带着六百多兄弟,趁着夜色向荆棘山方向狂奔而去。

  九铃儿默默地看着近卫队消失在远处。

  “萌货,这也没什么可生气的,我们的主要目的都已达到,撤军也无不可。”希奥逸夫看他情绪平静了一些,走到他身边说道。

  “侥幸。”九铃儿回过头来,感慨地说道:“如果我现在带着部队正在冲杀阿塞莱军的车阵,短时间内就很难撤回来。一旦给苏克鲁堵上,损失必定惨重。”

  随即他笑道:“是你有运气,还是小信有运气?”

  索拉信站在希奥逸夫的身后,看到九铃儿情绪稳定下来,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才放了下来。他长时间和九铃儿待在一起,知道九铃儿现在脾气发起来非常大,但立即就会雨过天晴,和没发生过一样。

  “我有什么运气?”索拉信奇怪地问道。

  “我一再嘱咐你这事,但你还是没有做好。你是一个老斥候了,应该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我们既然能偷偷跑去袭击毒蝎子,苏克鲁当然也能偷偷跑到荆棘沟来袭击我们。这个失误太可怕了,可一不可二。你没有发现苏克鲁的部队偷偷过来,我不怪你,毕竟路程太远。但苏克鲁的部队秘密潜行到荆棘山,你才发现,这就是你的责任。侥幸的是我们没有和敌人纠缠在一起,进退自如。虽然荆棘山距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我们尚有足够的撤退时间。如果不是逸夫兄刚刚阻止我带队冲杀,我们现在肯定还和敌人激战纠缠,而你现在才把消息送来,我们岂不要被敌人前后夹击,大败而逃。因为你们斥候队的失误导致部队被敌人包围,战败,我不杀你杀谁?”

  索拉信看到九铃儿严肃的表情,心里顿时一颤。兄弟归兄弟,如果打了败仗,死了许多士兵,看样子九铃儿还是会毫不留情地杀了自己,军法无情。

  “萌货,苏克鲁颇会用兵,今年阿塞莱军在他的指挥下,攻城拔寨,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横扫胡比亚、以亚基斯和拉齐赫一带。是个非常厉害的阿塞莱军首领。索拉信队长的手下都按正常办法侦察,可能被他欺骗了。”希奥逸夫随即替索拉信开脱道。

  九铃儿望望索拉信,这个和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一年多来,历经大战,比去年在科瑞尼亚要塞的时候成熟多了。

  九铃儿想起两人跳河相携而逃的情景,随即又想起了当初死在河边的等战友。九铃儿心里一痛,勉强挤出几丝笑容对索拉信轻轻说道:“去查查。下次要注意了。今天你运气好。”

  索拉信赶忙答应一声,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九铃儿帮助希奥逸夫上了马。希奥逸夫看他没有上马的意思,赶忙问道:“萌货,你什么时候走?”

  九铃儿朝他挥挥守,笑着说道:“逸夫兄,你先走吧,我等狮子头,古尔丁他们回来,一起走。”

  希奥逸夫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打马离去。

  九铃儿看看站在一边的侍从,传令兵,号角兵,突然双手一拍,大声叫道:“我们来吓吓阿德拉姆,你们看怎么样?”

  大家奇怪地望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吹号,吹冲锋号。阿德拉姆一听,肯定紧张。”

  十几个人被他的神情逗笑了,紧张的心情立即一扫而空。

  ============

  阿塞莱军士兵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看到敌人冲下山岗,心里都很诧异。但敌人骑兵的厉害实在太让人恐惧,所以大家不但没有懈怠,反而更加戒备了。

  天色就在等待中悄然变黑,又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对面山岗上的敌人慢慢地被黑夜吞噬了,现在感觉很安静。阿德拉姆和佐伊尔站在河堤上,一动不动,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远处黑暗里的动静。

  突然,牛角号声再度响起。阿塞莱军士兵心脏一阵狂跳。阿德拉姆和佐伊尔也顿时紧张起来。随即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狐疑的目光。此时山岗上响起的并不是冲锋号,而是报警好,密集而急促的报警号。然后就是人喊马嘶的巨大嘈杂声,渐渐远去的战马铁蹄声。

  难道九铃儿突然撤走了?佐伊尔面露喜色,大声叫道:“是不是苏克鲁埃米尔的部队赶来了?”

  阿德拉姆摇摇头:“不会。按计划他应该在半夜出现。”

  佐伊尔顿时有些泄气,嘴里嘟噜道:“会不会是白马医生打来了?”

  “如果他们的作为诱饵跑的远一些,九铃儿再派一支部队阻击一下,倒是有可能。”阿德拉姆沉吟着说道。

  但是他们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时候,阿德拉姆更不敢主动出击。所以,只有等待。

  天色越来越黑。刚刚开始还能看到几十步远的地方,后来却只能看到十几步了。佐伊尔在河堤上来回踱步,心里非常着急。阿德拉姆一动不动,像山一样,昂首而立。

  山岗上突然再次传来巨大的冲锋号声,一声接一声,夹杂着凌乱的马蹄声。

  佐伊尔吓了一哆嗦,大声叫起来:“亲王,这次敌人真的进攻了。”

  阿德拉姆冲他摇摇手,神色凝重地说道:“不是。好像是敌人骑兵在山头上重新集结。”

  “会不会是我们的援军来了?”佐伊尔失望地问道。

  阿德拉姆没有做声。

  漫长的等待,让时间流逝得非常非常慢。阿塞莱军的阵地上哑雀无声,战场上死一般的寂静。偶尔有几匹马在黑夜里轻嘶几声。黑夜和倪海铁骑所带来的恐惧深深地印记在每一个阿塞莱士兵的心底。他们睁大了双眼,极力望向黑夜深处。即使身在车阵里,他们也没有丝毫的安全感。

  突然,黑夜里传来惊天动地的战鼓声、马儿嘶鸣声、厚重的脚步声。各式各样的声音重重地撞击在黑暗里,传遍了荒野和夜空。士兵们紧张得几乎崩溃的神经突然受到刺激,顿时如遭重击,差一点窒息过去。

  佐伊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极力平息自己心里的紧张。“亲王……我猜一定是苏克鲁到了……”

  阿德拉姆一言不发,脸色极其难看,他面色如土,沮丧地低下了头。佐伊尔闭上眼,一个劲地摇着头,他感觉自己浑身无力,几乎站不住了。他赶忙一把扶住身后的车轱辘,撑住自己的身体,仰天长叹。

  果然,黑夜里冲出来的大军正是苏克鲁的援军。

  阿塞莱军士兵先是惊愣,接着就像炸了营一样,援军的到来让他们发出了一声声欢呼,巨大的欢呼声几乎把黑夜撕了个粉碎。士兵们不停地叫着,吼着,跳着,任由泪水倾泄而出。许多士兵无力地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苦起来。巨大的压力几乎摧毁了他们的意志。

  苏克鲁前来拜见阿德拉姆亲王。阿德拉姆瘦多了,面色焦黑,眼窝深陷,看上去非常疲惫,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苏克鲁心里一酸,眼眶顿时红了,泪水差点滚了出来。他死死的跪在了地上。

  阿德拉姆缓缓走过去,拍了拍他低垂的头,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你来早了。”

  苏克鲁没有做声,趴下去恭恭敬敬给阿德拉姆磕了三个头。

  阿德拉姆没有阻挡。等他行礼完毕,阿德拉姆把他扶了起来,继续说道:“你来早了。”

  苏克鲁苦笑了一下,说道:“亲王,我遇见了白马医生。”

  阿德拉姆眉角一挑,冷笑一声,淡淡地问道:“他人呢?他的部队呢?”

  苏克鲁退后一步,躬身说道:“亲王息怒。我让他赶回底比斯山口,帮助图卢勒看押粮草辎重去了。”

  阿德拉姆面色一暗,非常痛苦地望了一眼身边的佐伊尔。一切如他们所料,白马医生全军覆没。苏克鲁不提白马医生的部队,却说他让白马医生去了底比斯山口,很明显是怕自己盛怒之下杀了白马医生。白马医生丢失全军两万人独自逃生,依军律当然斩首。

  佐伊尔神情黯淡,有气无力地问道:“医生是在什么地方被伏击的?”

  “就在荆棘山入口处,距此大约六七公里。战场上阵亡士兵的遗骸尚未掩埋。”

  苏克鲁低声说道,“他心悬亲王安危,督促士兵来回连续奔跑,结果士兵们体力不支,被九铃儿军伏击,全军覆没。”

  阿德拉姆冷冷地“哼”了一声,愤怒地说道:“所以你也心悬我的安危,一路跑来了。”

  苏克鲁望了一眼阿德拉姆,不敢作声,低下了头。

  “我就这么无能吗?我就守不到半夜吗?白马医生全军覆没,并不影响我们的计策,你为什么还要这么着急赶来,以至于功亏一篑?”

  “你看看战场上,几万人就这样白白死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阿德拉姆激动地挥舞着双手,怒不可遏。

  佐伊尔赶忙上前拉住阿德拉姆,小声劝了两句。佐伊尔下午已经知道了阿德拉姆的计策。虽然他不同意阿德拉姆如此行险用计,但他还是很佩服阿德拉姆的用兵。阿德拉姆想消灭九铃儿,于是自己设下圈套,故意把大军分成两拨撤退,诱使九铃儿来攻。暗地里他偷偷征调苏克鲁部秘密赶到撤退路线上埋伏,也就在这荆棘沟附近。这是撤退路线中途,前后都可以兼顾。九铃儿攻击任何一部,只要被缠住几个小时,另外两路都可以及时赶到,包围他再加以围歼。他们也考虑到了白马医生可能抵挡不住倪海铁骑的打击,迅速被击溃。所以他们还留了一手。当九铃儿转而全力攻打阿德拉姆,根本不防备自己的背后时,苏克鲁率军半夜悄悄赶到。此时无论双方是否在交战,还是九铃儿的骑兵围而不攻,九铃儿都要遭到致命的一击。即使九铃儿不死,他的骑兵也会所剩无几。这本来是一个没有漏洞的奇计,却因为苏克鲁不顾命令,心悬亲王安危,飞速赶来,结果形迹暴露,在黑夜即将来临的时候,惊走了九铃儿。功亏一篑。

  阿德拉姆心痛。白马医生的两万人,自己这边一万五六千人,都因为苏克鲁的提前行动,白死了。如果苏克鲁不是他一手带大的,他真怀疑苏克鲁是不是故意的。他的部队和苏克鲁的部队,奥赞的部队都是阿塞莱军的主力,他的部队人数最多,大约十二万人。现在他的部队除了守在胡比亚的三万人,就剩下弗比奥的一万人和面前的一万多人,其余全部葬送在侯森富勒格。他的部队如今只有五万多人,实力大减。在阿塞莱军中,他现在说话的份量要大打折扣。没有实力,谁会听你的话。

  他带了十五万人攻打东土,现在只剩下三万人左右,其余将近十二万人全部战死。毒蝎子部三万人,奎瑟部三万人,自己部下六万多人全都战死,惨败啊,基本上也就是全军覆没。现在自己手上还有两万多人,奎瑟的旧部弗比奥还有一万人,这就是全部了。如果撤走之前,能够消灭掉九铃儿的倪海铁骑军,也算是报了仇,给自己挽回了一点颜面,并且基本上摧毁了东土的军队,这对明年再次攻打东土是一个巨大的好处。

  然而,一切都成了泡影。他的计策彻底失败,不但没有消灭掉九铃儿军,反而遭到了更大的损失,部队不但打光,颜面丢尽,而且自己在阿塞莱军的统帅地位也随着这次东征的失败而变得岌岌可危。现在就算其他阿塞莱军首领不提这事,他也自觉无脸继续坐在这个位子上。

  苏克鲁再次跪倒在地。阿德拉姆慢慢地平静下来。

  山岗上,河谷里,河堤上,阿塞莱军士兵点燃了几百堆篝火,士兵们在经过了最初的喜悦之后,开始打扫战场,掩埋战友的遗骸。

  “苏克鲁,你说说,为什么?”阿德拉姆轻轻问道。

  苏克鲁心情沉重,无话可说。他能说什么?在路上他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九铃儿跑了,士兵们白死了,亲王陷入困境,阿塞莱军也会因为亲王的惨败而陷入困境。但他心里却有一个非常顽固的念头,他要救出亲王。九铃儿的厉害不是谁能预测到的,所有轻视他的人现在全部都败了,都死了。亲王制定的计策之所以冒险,就是因为他是以自己的想法来揣测九铃儿,也就是说,他在心底里还是认为九铃儿不是一个够强的对手。

  轻视对手往往死得都很惨,所以苏克鲁非常担心。如果九铃儿杀了亲王,那怎么办?自己将如何面对阿塞莱军几十万将士,将如何面对阿德拉姆的在天之灵。那个时候,即使突袭成功,杀了九铃儿,又有什么意义?阿塞莱军立即就会分崩离析,就像去年温吉德大苏丹突然死去一样,历史将再一次重演,命运将再一次戏弄阿塞莱军。所以他听完白马医生的话,二话不说,立即带领部队飞速赶往荆棘沟。就是死,也要救出阿德拉姆,因为在他的心里,阿德拉姆就是他的第二个父亲。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出乎意料。你想得再多,做得再多,往往最后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阿德拉姆看他一直跪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像个白痴一样,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吼:“为什么?几万兄弟都死了,难道你连一句话都没有吗?”

  苏克鲁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他抬起头来,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叫道:“爹……”

  “爹……,我只是想救你,只是想救你。我不想你死,不想你死啊……”

  阿德拉姆霎时间瞪大了眼睛。他吃惊地望着苏克鲁,泪水立时就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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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铃儿站在黑夜里,远远的望着荆棘沟方向的火光,默默地想着心事。宜安魉拿着九铃儿的牛皮缛子,轻手轻脚地走过来。

  “大人,夜里冷,早点歇着吧。”

  九铃儿紧紧地裹了裹牛皮缛,笑着到:“谢谢你。你去睡觉吧。”

  “大人还不睡?”

  九铃儿望望远处地的火光,突然问道:“你说现在阿德拉姆正在干什么?”

  “睡觉。”宜安魉脱口说道:“他累了一天,当然要睡觉了。”

  “哈哈,他现在一定没有睡觉。”黑暗里一个老头爽朗的声音。

  希奥逸夫和提扎走了过来。

  “萌货!听说你给阿塞莱军打得拖刀而逃,可是真的?”提扎笑着打趣道。

  九铃儿大笑起来。宜安魉有点不好意思走到一边。

  “萌货,阿德拉姆睡不睡觉,对你很重要吗?”希奥逸夫随口问道。

  “他睡了,说明他已经想通了,准备直接回胡比亚了。没有睡,说明他对侯森富勒格还有想法。不过阿德拉姆的确很厉害。本来他是必胜之局,如果苏克鲁赶到荆棘沟时,我们还是缠斗在一起,我们就死定了。你都说苏克鲁颇会用兵,但他为什么出现的时机那么不恰当呢?”九铃儿皱着眉头,摇着脑袋十分不解地问道。

  “如果阿德拉姆对侯森富勒格还有想法,我们岂不是很麻烦?”提扎说道:“现在我们部队这么少,怎么攻城?”

  九铃儿好整以暇地笑起来。“不用攻城,我也有办法把他们赶出东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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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德拉姆第二天率部离开了荆棘沟。他带着部队,押着粮草辎重,大摇大摆的向底比斯山口而去。

  九铃儿没有打算追赶,也没有打算围攻底比斯山口,而是命令部队迅速赶到荆棘沟战场,掩埋战友的遗骸。

  阿塞莱军因为仇恨,官军阵亡士兵的遗骸被随处丢弃。九铃儿和战士们恨得直咬牙。

  荆棘沟一战,希奥逸夫和霍刹允带出城的部队损失惨重,希奥宜婴从安普雷拉带来的精锐步卒也丧失殆尽,两支部队仅仅剩下了八百余人。九铃儿按照老办法,以步兵填补骑兵的损失,重整一万铁骑。

  霍刹允和希奥宜婴的部队虽然所剩无几,但两人都不愿意随希奥逸夫回去,他们都要跟着九铃儿一直打下去。从当前的形势来看,不消灭阿塞莱军,倪海铁骑重返科瑞尼亚的可能性也不大。

  希奥逸夫只好征求九铃儿的意见。九铃儿喜出望外,求之不得。霍刹允和希奥宜婴都是难得的战将,文武全才,他们能够主动要求加入倪海铁骑,对部队的战斗力大有助益。

  九铃儿随即和希奥逸夫商议,重新整编部队的建制。

  按照希奥逸夫的说法,现在九铃儿以代理督军一职领军一万,依帝国军律是不允许的。一万人按照帝国军律,统帅者最少也应该是个宫廷郎将或者地区市政官这种军政大吏。将来阿塞莱叛乱平定之后,一旦有人以此事为借口上书弹劾九铃儿,皇帝一定会降罪。所以这件事必须立即请督察雅尔迟汶大人上书皇帝和宫廷,说明此事,征得许可,以防将来惹来祸患。

  九铃儿非常感激希奥逸夫,连连道谢。这种事他一无所知,就是希奥逸夫提醒了他,他也是稀里糊涂的,更不要说去处理了。幸好他有希奥逸夫这个朋友,什么事都替他想周全了。

  虽然九铃儿的官阶尚不足以领兵一万,但现在东土战事频繁,一切以国家利益为重,这部队还是要统率的。幸好九铃儿有科瑞尼亚市政官,安普雷大督军,东土总督察的三重授权,勉勉强强也可以在名义上统率三军。特别是安普雷拉大督军的授权十分重要。(马利齐俄斯因为九铃儿几乎把所有战功都让给了他,所以他不但没被下罪,还被兵马大元帅彭同利用各种关系正式升为大督军。马利齐俄斯顶着督军的头衔这么多年,终于被正式授予安普雷拉大督军一职高兴的合不拢嘴,处处为九铃儿说好话,后面才有彭同对九铃儿的大力举荐,因为安普雷拉地区游牧蛮族众多,宫廷专门设置大督军一职领兵震慑周边蛮族,就像伽逊札德驻守的双河督区一样,基本是独立的,级别比较高)

  考虑到霍刹允,希奥宜婴都是各地主管兵事的事务官,带兵治军的经验很丰富,九铃儿计划重新整编联队建制。联队级别的正式武官是联队指挥官,直接负责整个联队。薪资比兵事参谋的要高一倍。他们以兵事事务官的身份兼领联队指挥官一职,从职位上来说基本上差不多,但是这件事必须要得到督察府和两人供职市府的同意。如果两人所属的上官不同意,他们还要乖乖地回去。当然以督察府的名义暂时借用一下还是可以的。

  九铃儿将部队重新整编为三个联队,第一联队希奥宜婴为联队指挥官,第二联队霍刹允为联队指挥官,第三联队由首席联队长羽誓暂时领军。因为九铃儿只是个代理督军,无权任命联队指挥官一级的军官。现在九铃儿和羽誓他们还是隶属于科瑞尼亚要塞边军,如果要迁升羽誓为联队指挥官,那也要市政官卢泽斯亲批才行。

  整编的三个联队,每个联队三千人,由联队指挥官统领,下辖三个联队长辅佐。这样整个部队就有九个统领一千人左右的联队长,共十八个正副联队长,加上提扎,索拉信,宜安魉就有二十个联队长级军官,大队长基别则有三十多个,中队长级别的就更多了。

  希奥宜婴的第一联队由食指,屁懒,列吒的三千人组成。

  霍刹允的第二联队由红胡子阿兰,大拇指,阿特佐的三千人组成。

  羽誓的第三联队由赫居,额速尔,鹭飞水的三千人组成。

  纳延泰统领近卫队,宜安魉统领亲卫队,提扎领后卫队,索拉信领斥候队。

  九铃儿刚刚宣布完任命,大帐内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

  “怎么回事,我有什么不对吗?”九铃儿莫名其妙,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大家笑得更是直不起腰来。

  九铃儿和希奥逸夫面面相觑,有点奇怪了。

  “狮子…你说…”九铃儿指着宜安魉大声叫道:“怎么回事?”

  宜安魉站起来,边笑边说道:“老伯说你分得这都是什么玩意。宜婴大人带的都是小孩,毛都没长齐。霍刹允大人那里从霍刹允大人开始,全部都是东土赫赫有名的马匪头子黑帮大佬,整个就是一土匪窝。羽誓大人那边都是外族士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库赛特大军入侵呢。”

  大帐内再次爆发出哄堂大笑。

  九铃儿哭笑不得,指着众人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两天后,东土总督察四处抽调的援兵大约有两千多人赶了过来。希奥逸夫带着他们押着俘虏,准备返回侯森富勒格城。九铃儿送了一程。

  “艾及特方面至今没有消息传来,实在令人担忧。”希奥逸夫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

  “你不要那么操心,影响身体的。有消息来也是好消息。”九铃儿笑着安慰道。

  “是好消息又怎么样?如今战乱此起彼伏,受苦受难的都是无辜百姓。”希奥逸夫摇着头,一脸悲戚。

  他停了一会,继续说道:“即使我们打退了阿德拉姆,打退了阿塞莱军,但谁能保证没有第二个阿德拉姆出现?谁能保证阿塞莱军从此消失?”

  九铃儿没有做声。这种事他一般不想,也没想过,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个本事,也没有那个能力去管。他只想尽心尽力打好仗,保一方百姓的安稳。

  “萌货,霍刹允的部队已经赶去底比斯山口,威胁阿德拉姆的渡河部队。阿德拉姆会不会丢下辎重,快速逃回拉齐赫?”希奥逸夫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九铃儿笑着摇摇头,“阿德拉姆现在有五万人,依旧可以对付我们,他不会急着离开底比斯山口,粮草辎重他更舍不得丢了。不过你放心,我保证在这个月内夺回整个侯森富勒格所有城池。”

  “你这么有把握?”

  “我有信心。”九铃儿笑道:“我还有一万骑,可以横行东土。”

  第三天,九铃儿带着希奥宜婴部,羽誓部启程,消失了茫茫的沙地和丘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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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德拉姆这几天心情非常不好。虽然苏克鲁正式加入了萨兰家族,但他依旧对苏克鲁耿耿于怀。一个带兵打仗的人,竟然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想不通。佐伊尔倒是很理解。毒蝎子被打没了,攻城大营被袭击了,白马医生也全军覆没了,这些都是血淋淋的例子。谁敢拍着胸脯说,我可以击败九铃儿。要有就是阿德拉姆有。苏克鲁当然更不相信他的话了。

  “苏克鲁埃米尔不来救你,反倒说明他有问题。如果在天黑之前,九铃儿率部扑上来,以他们的战斗力,撕开车阵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那个时候我们在人数上已经不占优势了。亲王,你不要再忿忿不平了。没有发生的事,谁能说清楚。”

  “佐伊尔,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守不到半夜?”阿德拉姆望着佐伊尔,口气冷峻地说道。

  佐伊尔大胆地直视着阿德拉姆,语气诚恳地说道:“亲王,事实上我们的确没有把握。假如九铃儿和你一样,都要不惜一切代价消灭对方,他哪里还会在乎自己的损失。”

  阿德拉姆没有做声,他其实也理解苏克鲁的无奈。但他实在是太恨九铃儿了。十几万人,除了攻城的三万多人以外,全部被他的铁骑一点一点的蚕食了,吞噬了。他恨啦。

  “亲王,我们还是采取苏克鲁的意见,放弃辎重,尽快撤回拉齐赫吧。”佐伊尔看到阿德拉姆没有发脾气,趁机提议道。

  “怕什么,难道九铃儿还会长了翅膀,飞到前面堵住我们?”阿德拉姆不屑地说道,“这么多粮草辎重,运回去可以解决阿塞莱军许多问题,决不能放弃。”

  佐伊尔面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亲王,这批粮草辎重没有了,我们还可以补充,但我们这三万多战士没有了,就无从补充了。”

  阿德拉姆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弗比奥急匆匆地跑进了大帐。

  “亲王,斥候禀报霍刹允的部队出现在骆驼古道,四处破坏官道。”

  阿德拉姆面色一沉,呆呆地望向地图,半天没有回声。

  “坦努姆堡如何?”佐伊尔急忙问道。

  “苏克鲁埃米尔派人送来消息,他让白马医生带着一千人赶去守城,其余大部队已经随他急速南下了。”

  “亲王,我们赶快返回拉齐赫吧。”佐伊尔焦急地说道:“库车城现在基本可以算是一座空城,一旦给霍刹允抢在我们前面并占去,我们就被他堵在骆驼古道了。”

  “你急什么?”阿德拉姆狠狠地瞪着佐伊尔,指着地图说道:“霍刹允昨天还在对岸吆喝,今天就跑到骆驼古道上找死,去库车城堵我们?他飞呀?”

  “九铃儿可能让霍刹允在对岸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主力翻过丘陵,然后直扑库车城,堵住我们,这完全有可能的。”佐伊尔立即反驳道。

  弗比奥走到地图前,指着库车城对阿德拉姆恭敬的说道:“萨其尔拿下坦努姆城后,我们基本可以算放弃了坦努姆,那里仅有五百驻军。九铃儿完全可以避开我们悄悄赶到库车,这种可能性的确很大。他故意不打自己的旗号,反而打霍刹允的旗号,说明他想故布迷阵,希望我们举棋不定,为他抢占库车城取时间。”

  “库车的守军呢?”阿德拉姆问道。

  “苏克鲁埃米尔临走前,让他们撤回拉齐赫了。”弗比奥小声说道。

  阿德拉姆苦笑一声:“苏克鲁这个混蛋,他这是逼我回去啊。”

  他挺直身躯,恨恨地说道:“这个小子现在手上有十万大军,翅膀长硬了,越来越不听话。如果在荆棘沟,他不提前行动,现在哪里还有九铃儿,我们何止于这么狼狈。”

  “亲王,他是你一手带大的,说什么他都是你的人。”佐伊尔安慰道。

  阿德拉姆自嘲地笑了一下,失望地说道:“他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好吃的小孩了。算了,不说他了。”

  阿德拉姆用力地一挥手,好像把心中所有的烦恼都丢了出去。“命令弗比奥立即率部赶回拉齐赫,我们继续留在这里。明天最后一批辎重过河之后,我们立即出发。”

  佐伊尔惊喜地问道:“亲王,我们回胡比亚?”

  “你说得对。”阿德拉姆神色平静地说道:“苏克鲁怎么说都是我一手带大的,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儿子,但我的几个儿子都战死了,他现在和我亲生的儿子又有什么区别?回去后,我就收他为婿,另外我把大军统帅的位子也给他。”

  佐伊尔和弗比奥顿时目瞪口呆。

  “亲王……”

  佐伊尔吃惊地喊道,“你……”

  “佐伊尔,你不必再劝,此次东征大军几乎全军覆没,我回去后,还能继续统帅阿塞莱军吗?如其让别人推下去,不如我自己主动退下来。把这个位子给苏克鲁,我也放心。”阿德拉姆下了决心之后,好像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他很随意地说道。

  “亲王,苏克鲁太年轻,恐怕难以服众啦。而且,他虽然做了你的女婿,但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的部下能服吗?即使你的部下愿意跟随他,阿塞莱军其他首领呢?奥赞,塔拉斯,骆驼王,哪一个不是冲着你的威名聚到这杆大旗下面的。”佐伊尔激动地说道:“现在东征失败,艾及特方面又战况吃紧,这件事千万不要再提。一旦传出风声,必定军心大乱,人心涣散,失败将成定局。”

  阿德拉姆慎重地点点头。“我知道这件事情的轻重。这事关系到阿塞莱军几十万人的性命,关系到阿塞莱军的将来,我自会小心处理。”

  ============

  霍刹允望着对岸逐渐消失的阿塞莱军,很是佩服地说道:“阿德拉姆果然是一代豪雄。一眼就看出小鸟在库车城出现只是虚张声势,他不慌不忙,一点油水都不给我们。”

  “红屁股,我可要警告你,阿特佐不喜欢人家喊他小小鸟。你没事就这么叫!叫!叫!一旦喊顺了嘴,被他知道了,他会找你算帐的。”红胡子阿兰瞥了他一眼,大声说道。

  “红胡子,我警告你,你要是再喊我红屁股,我拿你军法从事。”霍刹允用马鞭指着红胡子阿兰严肃地说道,“只有我师父才可以这样喊我,你有什么资格。”

  正在这时,大拇指打马如飞而来,举手狂叫:“红屁股,红屁股,侯森富勒格城来书啦!”

  霍刹允顿时瞪大了眼睛,恨不得一口吃掉大拇指。

  红胡子阿兰先是偷笑,接着大笑,再接着笑得泪水横流,直不起腰来,轰隆一声掉到了马下。红胡子阿兰摔倒在地,还在抱着肚子狂笑。两个人的侍从忍得好辛苦,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一个个转过脸去,趴到马背上大笑起来。

  大拇指纵马赶到,非常奇怪地望着河堤上的一群人。红胡子躺在地上抱着肚子放声狂笑,两个人的侍从也一个比一个笑得放纵,只有霍刹允一个人紧绷着一张脸,好像有点不高兴。

  “唉,你说了什么笑话,这么好笑,说给我听听。”大拇指赶忙问霍刹允道。

  霍刹允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不是我说的。书信呢?”

  大拇指赶忙从怀内掏出来递给他,笑着问道:“谁说的,是谁,我叫他再说一遍,我也乐乐。”

  霍刹允实在气愤不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手指了指正躺在地上狂笑的红胡子。

  大拇指飞身下马,拉住红胡子阿兰连声追问。

  红胡子见状已经完全忍受不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闭过气去。

  艾及特方面终于来了消息。本月,艾及特总督贾兀沃义安集结了大约五万军队,对盘驻在以亚基斯和胡比亚的阿塞莱军,发动了攻击。贾兀沃义安亲自率军攻打墨德尼城,打通了连接加西拉城的陆路官道,大军直接逼近候纳卜,从西部威胁以亚基斯。加西拉市政官戴·芬里尔率军出关,攻打贾迈耶城,从北部威胁以亚基斯。但是因为艾及特军队的数量与阿塞莱军差距太大,攻击效果一直不理想,目前战况处于胶着状态。所以艾及特总督贾兀沃义安希望东土的军队在阿塞莱军撤出东土以后,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出兵拉齐赫,牵制一部分阿塞莱军的兵力,以策应艾及特战场。

  现在已经证实了阿塞莱军从侯森富勒格城撤退原因的确是因为他们受到艾及特军队的攻击之后,东土督察雅尔迟汶,侯森富勒格市政官毋昂汝和一班子东土官吏都认为东土战场胜局已定,现在就是不打,阿德拉姆也要从东土撤走了。所以两人迫不及待的上书宫廷报捷,为自己,当然也要为东土的将士歼灭阿塞莱军十几万军队,将阿塞莱军首领阿德拉姆赶出东土一事大肆渲讲,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请求宫廷拨款援助。

  一家喜来一家忧。图里亚多斯到了达努斯提卡之后就整天愁眉不展,郁郁不乐。虽然一直都没有收到宫廷处理他的消息,但他对自己的将来一点信心都没有。一些同僚常常开解他,最多不过是罢官而已,不会遭受牢狱之灾的。自从阿塞莱军叛乱以来,丢城弃地的官吏多了,也没看到几个被杀了头。但图里亚多斯不想被罢官,他还想继续当官。当他听说九铃儿的部队连打胜战,阿德拉姆已经撤出侯森富勒格城,顿时燃起了他重新夺回拉齐赫的希望。他马上向东土督察雅尔迟汶借兵,向俄德律萨市政官赫尔伊借兵。东土现在伽逊札德走了,除了各城的基本守备军,边塞关隘的边军,哪里还有什么军队,能够拉出去打仗的部队现在都在侯森富勒格战场上。俄德律萨倒是有五千部队由护军提安凯统率。但这是东土的预备部队,除了督察雅尔迟汶谁都动不了。

  正好这时希奥逸夫急匆匆赶了回来。雅尔迟汶立即招他商议。希奥逸夫认为艾及特总督贾兀沃义安很仗义,在东土最危急的时候及时出手援助,解了东土的燃眉之急,现在东土应该对他有所回报。他建议从俄德律萨的五千部队中抽调三千部队,火速赶到侯森富勒格,配合九铃儿的倪海铁骑,彻底将阿德拉姆赶出侯森富勒格。之后,整个东土部队由九铃儿统一指挥,立即发动对拉齐赫的攻击,以策应艾及特战场上。至于图里亚多斯,迟早都要被宫廷革职查办,所以不必理睬他,当然更不可能借给他部队。但他熟悉拉齐赫,如果他实在想戴罪立功,可以随同大军一道出发,帮忙出出主意。将来真要是击败了阿塞莱军,夺回了拉齐赫,他也算立了战功,可以减轻一点罪责。

  就在他们商议这个事的时候,一个下属拿着一卷书信飞一般跑了进来,雅尔迟汶慌忙打开书信,刚刚看了几行字,脸色顿时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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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刹允看完侯森富勒格送来的文书后,随手递给红胡子阿兰和大拇指。“你们也看看。”

  “大人对我们说说吧,我勉强认识几个字,红胡子比我也好不了多少。侯森富勒格城有什么消息传来?”大拇指问道。

  “和我们预测的一样,艾及特总督大人率军五万正在反攻阿塞莱军。另外市政官毋昂汝大人督促我们早日解决侯森富勒格地区的敌人,尽快收复所有城池。”霍刹允一边收起文书,一边笑着说道:“市政官大人说得倒挺轻松。阿塞莱军遍地都是,我们只有这么点人马,怎么可能打下来?尽快?怎么尽快?”

  “怎么不能?阿德拉姆的十几万阿塞莱军都被我们一块一块地吃掉了,打下几座城池怎么不行?”红胡子阿兰不屑地说道。

  霍刹允懒得理他,继续说道:“我看我们还是先过河,会合小鸟。”

  “临行前督军大人说了,一切都大人的。但是我有个想法?”大拇指说道。

  “你说说。人家都说我们这里是贼窝,听着就来气。督军大人信任我们,让我们独自承担追击阿德拉姆的任务,假如我们把这件事做好了,还能消灭一部分敌人,那就非常理想了。土匪又怎么样?照样杀人立功。”霍刹允挥舞着粗壮的大手,豪气十足地说道。

  “对啊,不过我们追在阿德拉姆后面干什么?给他做护卫骑兵吗?我看去围城更合适一点。”

  “围城?”霍刹允立即说道:“这个主意不错。我们人数不多,打阿德拉姆的部队打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大肥羊,却不敢扑上去。既然对付不了他,干脆我们围住库车城,把阿塞莱军的后续部队堵住。如果阿德拉姆见死不救,库车城以北的所有阿塞莱部队就跑不出来,迟早都要被我们歼灭。”

  “你这个想法是有前提的。”红胡子阿兰指着霍刹允说道:“如果阿德拉姆放弃坚守拉齐赫,直接退回胡比亚,那么他留在库车用来牵制我们的兵力就不会太多,甚至拉齐赫城也不会太多。只有在库车城兵力较少的情况下,我们才能围得住敌人。如果他们人多,几万人突围出城,一冲就跑了,我们根本堵不住。”

  霍刹允和大拇指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红胡子的顾虑。

  “可现在我们没有这方面的准确消息。靠的都只是猜测”大拇指迟疑着说道,“我看我们先跟上去,同时派人通知阿特佐的部队加强侦察。如果阿德拉姆要走,肯定会有一大部分粮草从多卡城走水路运输。如果阿塞莱军的大部队和粮草辎重都集中在多卡城的渡口,说明他们准备放弃拉齐赫城了。”

  “也就是说留在库车城的阿塞莱军只是想牵制我们一下,掩护大部队撤退,他们的人数肯定不多。我们就打他们。如果库车城敌军太多,我们就留一部分人牵制一下,主力直接北上把坦努姆城给打了!”霍刹允高兴地说道,“你们看怎么样?”

  “如果能够顺便夺下拉库车城,堵住回撤的阿塞莱军,可是件很大的功劳。”红胡子阿兰兴奋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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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坦努姆城楼上,白马医生面色苍白,默默地望着城外,黯然伤神。荆棘山全军覆没之后,他就一直很沮丧,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一直没有勇气去见阿德拉姆。阿德拉姆亲王一直信任自己,重用自己,事事都和自己商量,结果在关键一战中,却因为自己的疏忽无能,导致亲王围歼九铃儿军的计划功亏一篑。阿塞莱军不但因此受到了重大的损失,更将亲王推进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亲王声名受损倒是小事,严重的是亲王可能因此失去阿塞莱军统帅的位置。白马医生陷入了深深地自责。

  苏克鲁担心他会因为阿德拉姆的责骂而自刎谢罪,所以一直有意安排他避开阿德拉姆。阿德拉姆虽然痛恨白马医生无能,荆棘山一战让他大失所望,但白马医生毕竟是阿塞莱军中一位文武双全的猛将,为阿塞莱军立下过许多战功,不能因为这一战的失败就彻底否定人家。所以阿德拉姆也一直不提这事。他想等这件事平息之后,再让白马医生去统率军队。

  弗比奥匆匆跑上城楼,对白马医生叫道:“医生,亲王要见你。”

  白马医生面无表情,他呆呆地望着城外,苦笑了一下。“我不去。我丢下两万兄弟独自逃生,我没脸去见他。我不去。”

  弗比奥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还没有从战败的阴影里走出来,心情极度沮丧。他对身后的侍从挥挥手,示意他去回复亲王,自己走到白马医生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亲王说了,荆棘山一战,失败的主要责任在他,和你并无多大关系。医生不要过度自责了。”

  白马医生心里一颤。对亲王的感激之情,对亲王的知遇之恩,对战死士兵的歉疚,对自己的痛恨,各种复杂的感情霎时间涌上心头。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亲王要退回胡比亚了吗?”

  弗比奥马上说道:“是的。现在胡比亚方面的情况非常危急,卡拉德官军攻打得很猛,亲王必须迅速赶回去指挥作战,所以亲王命令图卢勒和佐伊尔押运粮草辎重赶回去,留下医生和我在此坚守一段时间,牵制尾追而来的东土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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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克鲁站在一个小山丘上,默默地看着,情绪有些低落。这片丘陵名叫狮子山,地形复杂,非常容易隐藏。

  苏克鲁已经连续派人催促阿德拉姆先行动身,急速南下。如果阿德拉姆接到他的消息立即上路的话,现在应该快到狮子山了。胡比亚的情况现在非常危急,到了必须要阿德拉姆亲自赶回去处理的地步。由于苏克鲁的五万军队及时赶回胡比亚,他们配合骆驼王,古齐德的部队,很快将贾兀沃义安的进攻遏制住。但随之而来就是阿德拉姆东征失败的消息在阿塞莱军中迅速传开,这立即引发了阿塞莱军的大地震。各怀心思的阿塞莱军首领们无心打仗,一个个开始拉帮结派想要重新推举新的阿塞莱军统帅。更多的首领产生了保存实力,摇摆不定的念头。他们考虑到阿德拉姆的十几万主力基本上在东征中丧失殆尽,阿塞莱军的前途一片渺茫。许多首领甚至命令自己的部队撤出前线。后方的一些小首领开始偷偷的抢运粮食和财物进山,准备随时撤进浩瀚的沙漠和丘陵。

  军心的涣散直接导致了战场上的失败。固守以亚基斯的塔拉斯部因为补给供应不上,损失惨重,无奈撤出战场弃城而走。他一气之下不但没有回胡比亚和奥赞军会合,反而直接带着部队撤进了泰伊尔山。胡比亚阿塞莱军古齐德部,一直追击芬里尔,也是因为补给问题,不得不中途撤回,结果遭到贾兀沃义安和芬里尔的伏击。一直跟在他后面的骆驼王不但不及时支援,反而被加西拉的护军珀安符瓮用八百骑兵就吓退,最后竟然连胡比亚城都不回了,直接向北撤走。古齐德部被前后夹击坚守不住,最后全军覆没,只有古齐德带着几百人拼死突围逃了出来。侥幸逃出来的古齐德会合了苏克鲁派回去支援的部下,在瓦勒塔斯截住并包围了准备北上乘船逃走的骆驼王,现在双方正在交战。

  敌人不打,自己反而先打起来了。苏克鲁不停地抬头看看天色,长吁短叹,忧心忡忡。现在就算阿德拉姆赶回胡比亚,形势也很难挽回了。阿德拉姆东征损失了十几万军队,这对阿塞莱军的打击太大,高涨的士气转眼之间荡然无存。如果要想重振阿塞莱军的士气,稳住阿塞莱军的军心,需要阿德拉姆自己要立即赶到胡比亚,最好还能带领部队击败艾及特军队,连打几个胜战,攻占几座城池。难,太难了。如果亲王不操之过急,冒险东征,今年阿塞莱军的形势非常好。但是一切都晚了,从东土的九铃儿率部南下侯森·富勒格开始,厄运再次降临到阿塞莱军的头上。

  “来了,埃米尔,亲王他来了。”他身后的侍从指着远处,突然大叫起来。

  阿德拉姆看到苏克鲁,心里暖乎乎的。

  接到苏克鲁的告急,他猛然醒悟,自己定下的东征计划的确是大错而特错了。即使没有九铃儿的倪海铁骑,就算他的十五万大军已经打到达努斯提卡,面对东土第一大城达努斯提卡和如今这种情况,他也只有撤退回援了。他忽视了苏克鲁和奥赞等人提出反对东征的深层意思。现在他突然明白了,但已经晚了。

  他和其他阿塞莱首领总结去年阿塞莱军失败的原因时,总结了许多,但却忽视了一个致命的原因,那就是每个人的私心。

  阿德拉姆自己当然问心无愧,他的确是为了继承温吉德大苏丹的遗志,为了天下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但其他人呢?愿意追随和勉强愿意追随他的人呢?他们也是为了天下百姓吗?阿德拉姆知道不是,有的人是为了报仇雪恨,有的人是为了自己能够做官发财,有的人是为了自己能够掌控更多的军队,能够为所欲为。如果阿德拉姆不能满足他们的愿望,分裂,失败也就是迟早的事。即使今年能够打胜战,明年呢?后年呢?不解决阿塞莱军大小首领思想不统一的问题,不在阿塞莱军中竖立起自己的绝对权威,不在阿塞莱军中建立一套严格的军律,不彻底掌握阿塞莱军的每一个战士,不让阿塞莱军每一个人向着同一个目标奋进,阿塞莱军的失败都是必然的。

  阿德拉姆神色冷峻,但急促的语气掩盖不了他内心的焦急,他看到苏克鲁立即说:“我们今天连夜赶路吧。”

  “爹,你不到拉齐赫城歇一下吗?”苏克鲁关切地问道。

  “不了。直接回胡比亚,越早回去越好,迟了恐怕阿塞莱军都给古齐德这个混小子打完了。”

  苏克鲁无奈地摇摇头,“古齐德性格暴躁,要打恐怕早就打完了。我们还是考虑回去怎么收场吧。”

  阿德拉姆狠狠的朝空中抽了一马鞭,怒声说道:“这小子要是把祸闯大了,弄得阿塞莱军四分五裂,看我不宰了他。”

  苏克鲁看看阿德拉姆的侍从都已经陆续赶到,赶忙上马对阿德拉姆说道:“走吧,爹。部队上午就出发了。我们快马加鞭,天黑之前可以追上他们。”

  “库车城你留了多少部队?”阿德拉姆问道。“扎伊冯的五千人留下。等到图卢勒和佐伊尔的部队赶到,总共有三四万人保护这批粮草辎重,大部分粮草还是走水路,安全上绝对不会有问题。”苏克鲁立即回道。

  阿德拉姆回头望了望,担心地说道:“希望白马医生能够带着部队安全地撤回来。”

  苏克鲁惊讶地问道:“你没有喊他一起回来?”

  “我让他守在坦努姆,牵制霍刹允的骑兵。坦努姆很重要。”阿德拉姆看着苏克鲁,眼睛内露出一丝悲伤,小声说道:“他不愿意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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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德拉姆和苏克鲁带着五百多人策马狂奔,密集的蹄声回荡在空旷的沙地平原上。

  突然,他们看到迎面跑来十几匹快马。马上的骑手就像被人追杀一样,速度已经达到了战马的极限,疾风骤雨一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转瞬即至。阿德拉姆和苏克鲁放慢了战马的速度。这一地区尚没有发现官军的踪迹,前面那些人肯定是自己人,估计又发生了什么急事。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发现彼此都有些紧张。这个时候就是有事也是坏事。

  苏克鲁渐渐看清了对面飞奔而来的人,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那是谁?”阿德拉姆立即发现了苏克鲁的异常,大声问道。

  “库车城城出事了。”苏克鲁因为紧张,双手紧紧拉住马缰,颤抖着声音说道,“爹,库车城出事了。那是留守库车城的扎伊冯。”

  阿德拉姆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望向迎面奔来的一群人。

  对方也发现了苏克鲁,纵声大叫起来:“埃米尔,埃米尔……”

  扎伊冯浑身血迹,好像是受了重伤,一路强撑而来。此时见到自己要找的人,顿时支持不住,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苏克鲁立即从飞奔的战马上飞身而下,他依着战马的惯性飞跑几步,一把从地上抱起扎伊冯,大声叫喊着。

  周遭几十匹战马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各自的主人强拉缰绳停了下来,一时间战马纷纷扬蹄长嘶,场面混乱不堪。

  扎伊冯身上中了好几刀,刀刀见骨,背上还中了一直长箭。他竭力想说什么,但终因失血过多,死了。苏克鲁紧紧抱着他,心痛如绞,泪水悄然滚落。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阿德拉姆端坐马上,用马鞭指着跑过来的士兵喊道。

  几个人一看是亲王,吓了一跳,赶忙跪倒在地。一个胆大一点的士兵大声叫道:“亲王,蛮子,库赛特蛮子的骑兵打进库车城了。”

  另外一个也喊道:“是九铃儿的骑兵,我看到野人战旗了。”

  “库车城被他们攻占了,兄弟们死伤惨重,就我们几个人杀出来了。”

  阿德拉姆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棍似的,一股巨大的疼痛霎时间冲击了他的全身。阿德拉姆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接着气血上涌,一阵剧烈的眩晕随之袭来,他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差一点从马上摔了下去。阿德拉姆抓住缰绳,极力稳住身形,面色变得异常惨白。

  苏克鲁放下扎伊冯的尸体,缓缓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已经平静了许多。扎伊冯的部下慌忙给他行礼。苏克鲁摇摇手,示意免了。

  “九铃儿军什么时候攻打库车城的?怎么打进去的?”苏克鲁冷静地问道。

  “回埃米尔,野人军的人穿着我们的衣服,冒充我们的部队,一个个血迹斑斑的,说是大部队遭到了伏击,要求进城。守城的士兵信以为真,急忙打开城门把他们放了进来。随后他们就抢占了城门,九铃儿军的骑兵接着全部冲了进来,许多敌人都是髡头库赛特人,杀人不眨眼。”一个年纪较大的赶忙回道,他叫萨其尔。塔努姆城就是他用奇计拿下的。

  “他们有多少人?”

  “到处都是,大概有一万多人。他们在四个城门来回狂奔,逢人就杀,下手绝不留情。”

  苏克鲁用力摇摇脑袋,好像要从这些混乱的事情里理出个头绪来。他突然惊骇地大叫起来:“多卡城,谁有多卡城的消息?”

  萨其尔和十几个跟随扎伊冯杀出来的士兵看着苏克鲁恐惧的眼睛,茫然地摇着头。

  苏克鲁猛地转身,和神情萎顿的阿德拉姆面面相觑,一脸的震惊。好厉害的一招,致命一击。如今看来,今日清晨出发赶去多卡城的部队十有八九都被九铃儿伏击歼灭了,然后九铃儿军马不停蹄,再度杀回库车城,转瞬之间,多卡城运输粮草辎重财物的人马尽数被歼灭,连同拉齐赫东北方向几个小城尽为卡拉德官军占据,拉齐赫面对东土完全门户大开,再也无险可守。阿塞莱军在毫无戒备之下,不但丢了拉齐赫城东北门户库车城,也丧失了军队和大量辎重。更致命的是,库车小城以北的三万来不及撤退的阿塞莱军顿时成了瓮中之鳖。

  前几天苏克鲁秘密潜伏到荆棘山,差一点就全歼了九铃儿军。没想到九铃儿立即采用相同的潜伏之计,奔行数百公里连续出击,埋伏到多卡城。他成功了,不但消灭了苏克鲁带到拉齐赫的军队,也彻底堵死了阿塞莱军东征的最后三万人的回撤之路。

  苏克鲁痛苦地垂下头。他有一股冲动,一股要骂人的冲动。他实在不想再和阿德拉姆面对。当初自己极力劝阻阿德拉姆,不要贸然东征,他不听。后来在侯森富勒格城收下受损,自己劝他尽快撤军,不要和九铃儿周旋,他还是不听。到了底比斯山口,他劝阿德拉姆放弃粮草辎重,以最快的速度把五万部队撤出来,他依旧不听。整个东征大军,阿德拉姆亲自率领的十五万人,押运粮草的一万人,自己带来接应他的两万人,总共十八万大军,竟然就这样被眼前这个固执的亲王全部葬送了。他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愤怒,突然跪倒地上,高举双臂,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

  十八万人,十八万大军,被一支一万人的骑兵,东打一下,西打一下,硬是打完了;这就好像一只庞大的野牛,被一只恶极了的狮子,左啃一口,右咬一嘴,竟然给活生生地吞吃了。再好的部队,再多的部队,给一个不会用兵的人,它都是人家的战利品。九铃儿,九铃儿仅仅用一万骑兵,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全歼了阿塞莱军整个东征大军,这个奇迹不是他一个人创造的,还需要一个给予他创造机会的人。这个人就是阿德拉姆。

  苏克鲁用愤怒的吼叫代替了自己的骂声。

  而此时坐在马上的阿德拉姆,恨不得杀了跪在地上狂呼乱叫的苏克鲁。如果他按照自己的计划半夜赶到荆棘山,围袭九铃儿的骑军,哪里会有现在全军覆没的事。现在他们彻底完了。所有进入东土侯森富勒格地境的阿塞莱军士兵全部被九铃儿的骑兵蚕食一净。

  萨其尔就站在苏克鲁的旁边。他看看天色不早了,假如九铃儿军的骑兵一路杀来,恐怕自己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他赶忙俯身凑到苏克鲁耳后说出自己的担忧。

  苏克鲁立即从震惊中蓦然惊醒。他抬眼望感激的看了一眼萨其尔,随后望向阿德拉姆。阿德拉姆神情木然,有点失魂落魄。这个时候什么翻本的机会都没有了,能够安全回到胡比亚就已经是万幸了。

  “谁愿意北上,通知图卢勒,佐伊尔,立即撤回去坦努姆,据城死守。”苏克鲁目视自己的一帮侍从,大声问道。

  他的话音刚落,立即就有十几个人拍马而出。萨其尔见状二话不说,飞身上马,紧紧的看着苏克鲁。

  苏克鲁眼眶有点湿润。此去,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好汉子。你们去吧,都去,一定要保护好医生,知道吗?”

  十几个轰然答应。随即他们给阿德拉姆和苏克鲁各行一礼,上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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