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有佛落在须弥山巅。
这佛祖骨瘦如柴,穿一身破旧的袈裟,脚蹬草履,双掌合十。
在这老和尚的对面,坐着一位绫罗绸缎,金履玉衣的人。
此人静坐其中,眉宽目明,印堂吐金。
身周紫气仙腾,头顶金光灿烂。
坐姿威严,身正体高。定眼一看,赫然就是无量天尊玉皇大帝本尊。
这玉帝已记不清有多少年月没有离开过天庭,这次突然降临人间,定是有什么天大的事要他亲自前来。
又或许,这件事没办法交给第二者去办……。
“阿弥陀佛,西方燃灯古佛参见玉皇大帝天尊。”
燃灯极少站着给别人行礼,但这次,却不得不这么做。
他神情恭敬,每一个动作都特别认真,脸上除了对玉帝的敬重,找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
玉帝悠悠地望着远处,像是在巡视他的万里江河,诸天万界。
许久后,他也站了起来,自顾自地行了几步。背着手,但始终没有面对那和尚。
仿佛这个和尚不存在,只他一个,在这万重山巅,静静感受着一览众山小的气概。
燃灯不敢多语,只是也一直静静等着玉帝开口,在一旁恭敬地守候。
三界至尊,威仪环宇。
“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个秘密的?”
玉帝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以燃灯的聪明,玉帝相信他指的是什。
果然,燃灯脸上不住地扭曲起来,似乎这个问题的答案让他非常不舍说出来。
可是,都到了这份田地,他也不能再继续装傻充愣了。于是双手合十,道,
“老僧也是从一本孤本典经中偶然看到的。”
“哦?是什么经书有此记载?”
“山海经”
玉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这经书在千万年之前,他也看过。
但那已经不知道是哪一世日月。
山河也不知道轮回了几次。
都说神仙天地同寿,但天地也有其寿命,日月也有生有死。
等到那天塌地陷,三界崩覆的时候,能依然存活下来的,就只有极少数的各宗各祖了。
而眼前这两位,明显是那些躲过天地轮回的幸运儿。
玉帝记得,就因为那经书上有人灵的秘密,所以为了三界秩序,也为了他的至尊永固,于是将那经书焚毁。
本以为这个秘密再没有谁知道,没想到,还是有一本经书遗漏在这三界之中。
偏偏,被这秃驴看到了……。
“你怎么知道这经书上的是真实的?”
燃灯心惊,这虽然是问题,但其实是问罪。
但眼下却只能如实说道,
“因为贫僧试过。”
玉帝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燃灯说出这话,还是忍不住有些嫌弃地瞟了一眼那和尚。
仙佛有夺天之能,本应该吸天地精华,夺日月之功。你有本事,再受因果大劫。
在他们看来,苍生有万物,不过蝼蚁,人虽有灵,但始终只是食五谷,七情之躯,六欲之本。
你本斩了三尸,断了尘缘,今又复沾了人气,岂不下作。
燃灯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道心佛心,守心凄苦。
“你把那些人灵归还人间,我助你重掌佛门。”
燃灯听到这话也不感觉吃惊,他早已经猜到玉帝已经知晓了自己的阴谋。
而暗自建立狮驼国,收人灵,买通各方仙神妖魔,其实都是为再登大宝做的准备。
今日,玉帝许诺这事,也安心了不少。
“阿弥陀佛,既然玉帝有这份允诺,我本应该感激再造。”
“可是,空口无凭,恕老衲无理,请玉帝明示。”
玉帝横眉微怒,但很快压制了下来,平复着心神,有些不悦地道,
“如来六丈金身,唯色欲可破!”
燃灯心惊,但这和自己的猜测无二。得到玉帝的证实,燃灯心里踏实了许多。
玉帝说完这个秘密,又狠狠地道,
“如果你将人灵的事传出去,我保你尸骨无存,轮回无望。”
燃灯赶紧唯唯诺头,
“老僧不敢,多谢玉帝。”
“如果到那时,我允你见天天应,叫地地灵。”
那燃灯大喜。
没想到自己痛失狮驼国,却得了那么多的好处,果真是因祸得福。
短短一出谈话,燃灯的势力大增,陡然间,复得佛门的几率变得大可许多。
而在西天雷音寺里,如来还对此一无所知。
此时,他正端坐在莲台,给弟子们讲经授课。
而在他座下不远处,有一个和尚却有些漫不经心。
他时而低头打盹,时而又出于什么好奇,奇怪地做着一些手势,像是某种佛印,又没在其他地方见过这印法。
如来发现了这个调皮捣蛋的家伙,
浑厚的声音填满整个大殿,
“金蝉子,你不好好修心参佛,行这歪门邪道,如何是好。”
金蝉子闻言吐舌起身,又转过身向佛祖拜了三拜,
“弟子有罪,请佛祖责罚。”
那金蝉子说完匍匐不起,静待佛祖发落。
佛祖不悲不喜,道,
“我念你皈依无二心,不重罚你。”
“但是你心猿不定,屡次扰我大殿。今罚你到藏金阁打扫清修。待你悟得证道,再出山门。”
这金蝉子听罢,不但不失望灰心千百个不情愿忏悔流涕,反而一脸欢喜。
道一声,“弟子领命。”
如来随命迦叶尊者,送金蝉子到藏经阁忏悔。
再说这金蝉子,平时躁动不安,上窜下跳。
他无心打坐,也没耐心听经讲佛。来到这藏经阁,正中他下怀。
但是,这阁楼僻静异常,庭园萧瑟,楼台五彩斑斓,绿植苍劲有力。细一看,却是一尘无染。
和尚进了阁楼,只见经书满目,整整齐齐摆在书架上。阳光从窗户的缝隙中挤进来,像一把把实质的光刀,劈砍在这些经书上,日月不缀,更显得古朴神秘。
这金蝉子斜歪着脑袋,打量着这里的情景。
他惊奇地发现,这整个诺大的藏经阁,却是没有第二个人在,想来,佛祖是特意安排自己在这里,也不知道什么目的。
但他才不想为这事伤脑,悠哉悠哉地享受这无人打扰的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