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酒馆老板费曼失望地别过了头。

　　他想不到自己好心好意，这少年居然不接受，一言不发，看起来就知道是不理解。

　　“你走吧，酒馆以后不做你的生意。”

　　老板下了逐客令。

　　但零岂是这么就任由人误解自己的？

　　“老板你说，我为什么要放弃魔法？”

　　零反问道，他的语气，已经不再犹豫，他坚决地认同自己。

　　“你应该知道吧，每个强大的魔法师，他的伤害力，要比想象中都可怕。但那只是牵连无辜的伤害力，所有人都恨这种人，还有什么理由？你想被所有人敌视？”

　　好吧，对方说话了，老板也不是那么急着赶人的。

　　他最怕的就是对方不说话浪费感情。

　　只是，他哪里知道零对力量的渴望？

　　有记忆开始，他承受的灾难，是魔法师导致的吗？

　　不是的。

　　他认为不是魔法师导致的。

　　虽然总有魔法师参与其中，当个被害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力量，能活下去吗？”

　　零再次反问。

　　老板费曼沉思。

　　他想不到对方问的问题这么关键。

　　他以为只是随便说教一番就算的事情。

　　但这个问题充满了哲学，挑动了当年他学习时候探求真理的兴趣。

　　“力量，什么是力量？足够的强大？足够的破坏？不，人不需要这些都能活下去。”

　　他终究是想不到这个问题怎么解答。

　　但根据自己生活的几十年来见识过的人事。

　　他认为，没有所谓的力量，人也活了下来，这是现实存在的证据。

　　只是，他想不到少年会这么反感他的这个答案。

　　“没有力量，能活下来，那么是自己想要活的样子吗？”

　　零逼问。

　　零已经做好决定。

　　如果不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那么自己也不需要活成对方想要的样子。

　　老板费曼，终究是被这种纠缠一般的问题打击到。

　　他自己，也就是不想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才会在拥有力量的同时，避开所有晋升的渠道。

　　避免接触那些自己讨厌的人与事。

　　他自己也就是依赖力量才做得到的。

　　费曼明白，没有力量的确经常面临悲剧。

　　而平凡人面临悲剧，只有承受，以及挣扎。

　　这些无数的悲剧，总是在历史中反复重现。

　　平凡人总是无数次反复承受，反复挣扎，甚至没有解决办法。

　　他十分赞赏平凡人的坚韧，无论多么逆境，多么恶心的生活，他们都坚持得下去。

　　虽然不知道会牺牲多少人。

　　但他自己绝对不想要这种情况。

　　他的心灵终究是脆弱的，所以他拥有了强大的四阶力量，保护自己脆弱的心灵和价值观。

　　“但是，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例如魔法师终要灭亡，最后被所有人讨伐这种事情。这与魔法师对无辜的人所造成的难以计量的伤害脱不开关系。放弃魔法师之路，成为战士职阶，对你来说并不难，只有战士才会获得人们从心底自发的尊敬。”

　　明白归明白。

　　但老板费曼还是认为魔法师是死路一条。

　　他可以成为令人爱戴的战士。

　　最近听说骑士之路更容易进阶，这对所有人都是一个好的选择。

　　听到这些，零也有些了解到，为什么自己会遇到这么多困境。

　　他拥有强大的魔法师潜质。

　　但整个世界都在抗拒这种人。

　　所以他才会遭受这些磨难。

　　他想起了那条被打断过的腿。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要被打断腿。

　　但在格林这个魔法师帮助之下，自己掌握了治愈自己的力量。

　　零不认为这种力量是罪恶的，零不想放弃。

　　如果不是自己会治疗术，或许冻伤后只能被医生切掉四肢。

　　但是，他也想到了一些事。

　　人们极度讨厌牵连无辜的魔法师。

　　自己在伊戈尔庄园仅仅是面对危机爆发出的寒气，似乎也无意中对那些卫兵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突然，他想到了最近的事。

　　那条街道上，零遭遇了袭击。

　　他当时竭尽全力爆发的寒气，恐怕伤害力比自己所知的还要大。

　　“发生战斗的街道，那些人最后怎么了？”

　　零要问面前的老板。

　　他的确没有了解到情况。

　　“还能怎么了？被你的法术冻结，整条街道上的路人，包括那几个暗杀之蜂的杀手都去见先祖啦！”

　　费曼吐槽道。

　　终究，这个少年不是那种糟到透的坏胚，他还是有一点关心无辜者的，还能抢救一下！

　　但是，他透露出的一个组织名字，却惊到了零。

　　零根本就不知道暗杀之蜂是什么，自己竟然被这个组织针对刺杀。

　　“暗杀之蜂又是怎么回事？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东西，为什么他们要来刺杀我？”

　　零急忙问道。

　　他就在两三天时间内，接连被这个组织的人袭击。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组织，有自己对付不了的人物。

　　但老板知道他们！

　　“暗杀之蜂，安德鲁市的杀手组织，实际上遍布整个阿瓦隆王国。看来你根本不知道跟谁发生了战斗，那么我只能勉强原谅你伤害到的无辜路人。”

　　“我希望你能对这些受害者家庭作出补偿，虽说不能复活死去的人，至少也有所担当。”

　　老板费曼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他的厌恶态度也变得柔和。

　　他听得出少年没有掩饰什么，他能从他的眼神，表情，以及语言里得出，对方的确不认识暗杀之蜂。

　　至少，他只是被袭击之中作出的反抗伤害到无辜。

　　而不是与人斗殴害了路人。

　　这两种情况性质完全不一样。

　　虽然魔法师就是这样被人讨厌的。

　　不过，不认识暗杀之蜂也不是什么大事，一般认识他们的才是大事。

　　显然，少年惹上大事了。

　　一时间，零在消化老板透露出来的消息，无法作出回应。

　　他想到了一件事。

　　第一次，他遇到了刺杀，他拼尽全力爆发了所有的魔力。

　　虽然牵连了无辜，但也挽救了自己。

　　他并非有心牵连无辜。

　　人在危机关头，并不能轻易地控制场面。

　　零差点以为自己得到力量之后麻木不仁。

　　第二次，虽然没有挡住更强的杀手，但魔法仍然是自己最强大的力量。

　　他虽然得到了深渊蠕虫之胃，却仍未成为正经的骑士职阶。

　　他仍未觉醒斗气。

　　甚至他没有正经的锻炼法，格斗水平仍处于初学者水平。

　　零认为，自己的魔法师力量，可以轻易打倒一百份自己的战士力量。

　　天生的魔法师，为什么要抛弃？

　　就为了不牵连无辜？

　　就要抛弃自保的力量？

　　零不愿意！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我刚才反省过。”

　　“魔法师的确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影响力，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我需要做的是控制这份力量，而不是放弃这份力量。”

　　“假如没有这份力量，面对困境，我更加没有反抗的办法。”

　　“也许平凡人没有力量也能生存下去，但他们惨死的样子，你也知道。”

　　“正如那些路人被我所牵连，而被别的职业者牵连遭到灾难的平凡人也不少。”

　　“只不过魔法师造成的伤害更直观，更明显。”

　　“我从来没有想过，利用力量去欺负人。但很显然，有人一直在用不是魔法师的力量欺负我。”

　　“现在你让我放弃魔法师的力量？恕我做不到。”

　　“为什么我要做被欺负的人？哪怕一丝反抗的权利都不允许？就因为会伤害到无辜？但那些不是被魔法师，而是被别的职业者伤害的人呢？他们的冤屈谁来伸张？”

　　零将自己的空间口袋掏出来。

　　他将袋子里的所有金币尽数倒出。

　　“我知道金钱买不回那些无辜者的生命，这些钱相对于他们的生命来说轻若鸿毛。”

　　“但这已经是我所有的财产。我只是一名新晋的魔法师，没有任何别的财产，甚至买不起一个魔法道具。”

　　“我没有能力挽救那些无辜的人，但我不认为是因为我做的坏事他们才会死。”

　　“真正的凶手应该是那些没有使用魔法师力量的凶手，暗杀之蜂！我会将他们连根拔起，来完成我对自己的救赎！”

　　零收起口袋。

　　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发泄一通之后，他觉得舒服多了。

　　他一直有一个心理阴影。

　　他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阿尔法学院这么好的法师组织会被赶尽杀绝，为什么克拉克对待魔法师的态度恶劣到极。

　　现在他理解到了。

　　“退房！”

　　零转过身，抛下这么一句话就走。

　　老板费曼一时间也目瞪口呆了。

　　他想不到少年的想法已经这般成熟。

　　这是怎么了，他一个少年的觉悟似乎都比自己高。

　　他对桌面上那一堆闪亮亮的可爱金币毫不关心。

　　他只是想要挽留一下这个少年。

　　暗杀之蜂可不是那种能打的跑的家伙。

　　他们可不是什么小蜜蜂，那是马蜂。

　　报复心比赚钱的心强，心狠手辣的恶劣组织。

　　在酒馆这里，自己还是能保护一下的。

　　想到这里，老板费曼站起来准备开口留人。

　　“谢谢！”

　　过道里传来的少年的声音。

　　那是由衷的感谢。

　　“他没有怨恨自己之前的驱赶。”

　　费曼流下了眼泪。

　　他想起了自己，似乎以前也是那般被人排挤过。

　　零再次变成无家可归的人，哪怕只是暂时的家。

　　他施放了二阶风系法术，隐身术。

　　绕开了所有寻常的路径，他不想再因为大意而遭受到威胁。

　　零不认为下次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他打算去魔法教会接了任务就离开安德鲁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