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告别夕阳,迎来了清夜的寂寥,如同皓月洒落树阴的斑驳,万分澄澈、通明。
支撑面颊的手臂愈发麻木,就连大脑也愈发昏沉,聆听夜之寒蝉的低语,墨俞生即将抵达梦的国度。
突然粗暴的推门誓要连同房屋一起倾覆,眼眶下意识撑开,暗淡无神的瞳孔发疯似地探寻着试题书籍的存在,早已糟乱成浆糊的颅腔机械般操控着双手的摸索。
六神无主的躯壳终于等来了魂魄的归巢,双眸宛如怨妇睥睨一旁,怨毒的话语终究不忍吐露,唯有一句愤懑的抱怨,“你想干什么!”
泪眼婆娑尽显楚楚可怜之处,墨俞生正欲澜起的怒火,才缭绕一缕青烟就被扼杀于摇篮,没办法,谁让柳璇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搞定的女性。
二人的祖上甚是交好,这种关系一直维持到墨俞生降世之前,换而言之,是他的父母健在之时。
遗孤——一个痛及一生的标签,命运的丑恶似乎并不打算放过这个可怜的小家伙,绝望、哀嚎、欺凌每一个都是无底的深渊,此刻竟齐心协力,要为他捆上悲凉的外衣。
厄运耍着重复的卑劣花招,穷尽脑汁去折磨不明善恶的孩提,那段岁月任取一份都足以令人为之拭泪。
好在有人愿意为其分担,柳厉邱在知晓挚友唯一儿子的近况后,第一时间就从国外赶回,并为墨俞生办理了领养手续,所以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柳家第二个孩子。
尽管并非血亲,但柳氏夫妇依然将他视若己出,哪怕只是年纪稍长的柳璇也对他呵护有加。
长时间日积月累的负面情绪挤压着心神,恐惧的阴影依然笼罩着墨俞生,不过在柳氏夫妇的疼爱、柳璇的陪伴下,他的情况也算是一步步好转。
随后的时光里,虽说厄运并未妥协离开,但早已无法破灭他的心智,而且在早年噩梦般童年的锤炼下,他的心智迅速成熟到一个适宜的阶段,并没有因过度溺爱而放纵自我。
不过,柳璇却越发具备富家千金的品性,为人清高、淡漠,但在墨俞生的面前仍是当年的温柔和善的姐姐形象,而且时常在他面前暴露真性情。
一番番轻柔顺耳的哄劝,好歹让柳璇暂时抛弃了不适的记忆,和风得以再次拥她入睡,望着窗外朦胧微光,墨俞生有苦说不出,只知今夜又是不眠夜。
重山险峻,云雾缭绕,魔王盘踞之所着实难以攀登。
“好累!好冷!”不绝于耳的抱怨与哀嚎扰乱了王琳的意识,极寒绝息早已麻痹了她的身躯。
她蠕动着嘴唇,妄图依附言语鼓舞人心,可现在自己就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
一群自幼受父母、城市庇佑的学生怎么可能胜过如此天险,更何况从未有人告诫他们前方的磨难有多么严峻。
“你们的火焰魔法呢?”
魔法?众人尝试了许多次,可哪怕法阵的一角也无法凝聚。
风暴夹杂着漫天飞雪遮掩了视线,慌乱是对生的本能渴望,推搡、拉拽只为让自己求得一线生机,失去凄厉嘶喊的衬托,坠落也变得枯燥无味,仿佛理应就该是雪山上的风景。
上天还是喜好怜悯的,随意施舍的洞穴成了众人的救命稻草,涌入其中的人有了另一重身份——幸存者,理性终于得以回归。
一次次自我欺骗的人数清点还是击垮了王琳,自责与惶恐灌入心神,紧捂双眼的手指仿佛抠入眼眶,任何嘈杂都已是不断施压的攻讦。
雾气温润了面颊,捎来些许暖意,摩挲着棉袄中的冰凌,冷颤过后,该将双手探入火堆了,即便忍受冻疮带来的刺痛,也要觊觎火苗的舔舐。
熬过死气沉沉的夜幕,新的朝阳呼唤着众人的步伐。
昨日的经历本该只是一场噩梦,却因僵硬如干尸的同学让他们认清现实。
“传音石呢?快请求救援!”王琳如梦方醒,双手颤抖着伸入腰间,摸索传音石的下落,还好暴雪未能将其掳走。
幽光顺延裂缝流淌至耳畔,酥麻的电击感萦绕脑海,一阵杂音后,侍卫官接续了联系。
“请,请派人前来带我们离开!我们同学……”突如其来的哽咽正和侍卫官的意,聒噪的对话越早结束越好。
“你们抵达山顶了吗?”
“没有,现在藏身于山洞中。”慌乱的语速是出于愧疚。
“呃……”侍卫官从未这么无语过,一群还未登顶的勇者,现在就要半途而废,“唉,你们必须盘上顶峰,王国才能派人前往救援!”
烧焦的传音石随风散作尘埃,与外界唯一联系也隔断了,望着埋入云端的山峰,不知为何,目光竟满是悲壮。
幸存者们并不团结,贪生本就是无法斥责的本能,王琳依照众人意愿集结了登顶队,尽管有人再三劝说,但她清楚这是自己的谢罪。
要求留下的人担起照顾伤员的职责,而登顶队却再次踏上深渊之上的不归路。
“勇者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征讨魔王的棋子罢了,他们呆在那里会有危险的。”
混乱的思绪让墨俞生气势低迷,目前的形势迫使他无法顾忌柳璇的情绪,步步紧逼的追问必须要得到些线索。
黛眉微蹙,朱唇轻启,那日的悲剧终于迎来了听众。
“王立秘术陈列馆。”沿着图书馆密室的阶梯,柳璇与戚扬来到了埋藏地底的昏暗大厅。
或许是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柳璇搂紧身体,想要迈步离去,而戚扬却拉住了她,“这种程度,你就怕了?我英明神武的社长。”
“你!但凡长点脑子都知道,这里是禁地,既然建设于地底,那么肯定不愿有人涉足于此!”厉声斥责依旧没能拽回他对作死的执着。
门上的封条被缓缓揭下,吱呀作响的大门证明了它悠久的历史,“没事,之前我事先来探查过了,否则也不可能让你来冒生命危险。”
火把的微光在黑暗中战栗,浓重的年代感在气味中淋漓尽致地展现着,灰暗的书页被尘埃覆盖,再无了色彩、文字,仿佛都是一样的枯燥乏味,此地已许久没有人迹了。
成堆叠放的书籍极具压迫感,由书架规划的路线如同迷宫错综复杂,阴风阵阵,吹得戚扬颇感心慌,愈发迅速的扫视尽显急不可耐,终究还是让他找见了一本很薄的书本,摸起来兴许只有六、七页。
流窜过肩头的气息,柳璇好似感受到了隐晦的禁忌之力,细小如银针穿丝的哀嚎、悲叹是那么真实,宛如只有一墙之隔。
来不及多想,戚扬便催促着她离开。
虽然章页稀少,但这正和他的胃口,以他的理解看来,少就代表容易,满怀欣喜掀开书页,可是零星描述的阵法、口诀统统无法了解,深奥的知识如同婴幼儿妄图精通高数。
为了不在女神兼社长面前丢人,戚扬只好谎称已有头绪,练成不过是时间问题,柳璇虽然觉得此事不妥,但好奇的驱使和软磨硬泡下,便放纵了即将酿成大错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