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程婕走出停尸间、步入阴暗走廊的刹那,三只枪口分别指向了她的腹部、胸口及头部。
“不许动!举起手!”季牧喊得很大声,“我发现了你破坏尸体的证据。现在有权将你逮捕!”
程婕缓缓举起了手。
季牧马上示意另外两名警员一起控制住了她。他们迅速拔掉了程婕的配枪,给她拷上了手铐。
“季警探,您这是干什么?就因为我发现了您在尸体上动的手脚?”
被控制住的程婕突然开了口,言语中带着讽刺,
“您就这么着急吗?”
听了程婕的话,另外两名值班警员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季牧。
的确,从用对讲机召集他们开始,季牧就显得过于激动和不安。
季牧此时有些慌乱,他没有想到程婕会提到自己在尸体上留下的痕迹。他根本没料到程婕能看出来。
“不是我,是她在破坏尸体!”季牧的语气变得有些着急。
“哦?那不如您说说我是怎么破坏尸体的?”程婕冲着季牧问道。
季牧召集另外两名值班警员的时候并没有说“程婕在停尸间吃尸体”这种匪夷所思的话,而是告诉他们程婕是他负责的案子的凶手,正在停尸间里破坏尸体上留下来的证据。
季牧的脑海中闪过了监控室中看到的画面,他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您不会想说我在吃尸体吧?季警探,扯淡也得有个限度吧!”
说着程婕抬起头,露出一个带着讥讽的笑容。
“你就是在吃尸体!”季牧咬牙切齿地说道。
“可惜了,没想到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证据,居然还被您利用了。季警探,您真是好手段啊?”程婕自顾自地说道。
或许是由于“吃尸体”这个说法实在太过难以置信;思索了片刻后,两位警员似乎接受了程婕的说法,看向季牧的眼神里满是怀疑。
感受到警员们目光里的不信任,季牧止不住大喊起来:
“她真的是在吃尸体,我从监控里看到的!对了,监控!一会儿我带你们去看监控!”
先前季牧出于谨慎让人在停尸间门口蹲守而没有选择冲进去;这导致另外两名警员没有亲眼目睹程婕的行为。
看到两名警员依然神色犹疑,季牧再次大喊道:
“我说的都是真的!先把她关起来,我再带你们去看监控!”
季牧的语气变得非常暴躁,说到后面已经开始大吼。
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问题:程婕一晚上能够连续杀死六七个人,手里还有着枪,危险程度相当之高;自己召集值班的警员蹲守,而不是莽撞地冲进黑暗的停尸间,明明是绝对正确的选择,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情况?
“别听他的!趁你们看监控时季牧就会杀了我!他要杀人灭口!”程婕突然也开始大叫起来,表情相当的绝望。
“不,我没有!”季牧反驳道。但他忽然感觉自己像是被猜透了心思,手里的枪早在不知不觉间指向了程婕的脑袋。
看见季牧的举动,另外两名警员纷纷抬起了握枪的手,对准了季牧。此时他们已经全然相信了程婕所说的话,看向季牧的目光满是警告。
季牧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感觉脑袋里乱成一团;迟滞的思维像是在泥沼里游泳。他凭借着本能无助地辩解着,手里的枪却被握得越来越紧。
突然,程婕尖声高呼起来,那歇斯底里的样子,仿佛马上就要遇到一生中最恐怖的事——
“张科!顾子凡!快开枪射击季牧!他已经疯了,他想要现在就杀了我!他想要鱼死网破,他想要现在就开——”
“砰!”
紧接着“砰!砰!”。
程婕脑袋上开了个窟窿,缓缓向后倒去;而季牧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开枪击倒季牧的两个警员对视了一眼,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分别蹲下查看倒地二者的情况。
没有被击中头部,还剩着一口气的季牧用尽力气看向了程婕的尸体。
“这样也好,至少凶手死了,不亏……”
季牧想着,意识非常的微弱。
可是忽然,蹲下查看程婕尸体的顾子凡“噗通”栽倒在了地上。正在观察季牧状况的张科连忙起身回头,迎接他的,却是刺穿他脖颈的、锋利的指甲。
程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手铐,额头上的窟窿也正慢慢愈合。
“真疼啊……”程婕感叹道。
实际上,“程婕”并不会感受到痛觉,出于长久以来扮演人类的习惯,“疼痛”只是她用来形容受伤程度的一种说法。
“刺啦。”程婕撕下了脖颈被她的指甲刺穿的那个头颅。
她现在正急着去找那股“贪食”的恶意,需要在路上用零食补充点“体力”。
看着“程婕”捧着张科的头颅离去,季牧眼中的世界已经近乎模糊。
此刻,他终于看见了导致一切的原因。
那弥漫在阴暗走廊里的黑色雾气——
充满着“欺诈”的味道。
……
天已经变得相当黑了。
街面上的人也逐渐少了下来,通勤的行人大多已经回到了家。
眼看着小面馆里的员工开始收拾桌椅、处理各种剩菜,查尔斯也开始做起了准备活动。
就在不久前,他已经通过手机向队长汇报了这边的情况。因为查尔斯能利用窥视恶意在一定程度内让人忽略他的存在,所以进行联络通常并不需要寻觅一个特别隐蔽的地点。
由于不确定目标什么时候会落单,查尔斯并不打算与队员汇合之后再行动,以免错过最佳的狩猎时机。
而且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保持行动的隐秘和保证目标的存活,他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查尔斯看向了身旁。
那里有一只黑色的瘦长琴盒倚靠在破旧的墙边。由于被“窥视”的恶意包裹住,过往的行人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
查尔斯伸手抚摸着琴盒。
对面小面馆的灯全部黑了下来,玻璃门被推开,换下制服的两个年轻店员走了出来。
男店员锁上玻璃门,又拉上了一层卷帘门;确保万无一失后,他转过了身。
突然,他的视线聚集到了街对面的一个空荡的角落。
夜晚浓重的黑暗下,那原本就采光不好的阴暗角落更是什么也看不清。
但店员有种感觉,那里似乎原来有着什么东西,就在刚才的一瞬间——
消失了。
……
时壬挥了挥手,与林零在路口分开。
他无聊地看着熟悉的街道。
摇晃着的路灯将行人的影子打在破旧的墙面上。缤纷的霓虹灯牌勾起人们对酒精的渴望,玻璃窗内的景象热闹非凡。
“罗警探!”透过玻璃窗,时壬看到吧台靠窗的座位上两个男人在干杯。“再干一杯!我再敬你一杯……”
隔着玻璃窗,时壬很难辨析那些嘈杂声音。
被称为“罗警探”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喝了一口,咂着嘴转过头来看向窗外的街道,正巧看见一个过路的年轻男子也正透过玻璃窗打量着自己。
还没等他移开视线,时壬就冲他露出了一个热情的微笑。
罗警探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回头看向自己的酒友,伸出酒杯碰了一下。
“干杯!”
时壬模仿着干杯的动作给他们配了音,他觉得这样比较有趣。
接着他扭过头看看别的地方。
时壬第一天路过这条街道时感到很新鲜,但不觉得有趣。
第二天他感觉有些熟悉了,但也没有太过在意。
第三天他更加地熟悉了一点,视线渐渐地在反复出现的事物上多停留了几秒。
……
直至今天,路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白天与夜里的这条街道,时壬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熟悉——又不那么熟悉,因为似乎每次都会有些变化:铁质招牌架的腐蚀程度每天加深的进度都有些不同,流浪者的种类、数量也会时常改变,酒吧里的客人也会每晚轮换……
旧的事物让他感到很舒适;新的变化又会给他带来些兴致。
如果此时问时壬他对这条街道的评价,他会回答道:
“还算有趣。”
时壬逐渐走出了这条“还算有趣”的街道,接着步入了一个较为沉寂的街区。
这个街区几乎没有几个完好的路灯,粘稠的黑暗让人无法辨识稍远一些的地方,因此大晚上的很少有人在这里走动,就连流浪者也不愿意在这边多待。
但是新鲜的黑暗让时壬感到很舒适,他大口呼吸着空气。
可就在此时——
“噗呲”
时壬的后颈处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但很快又消失了。他伸手摸去,探到后颈处扎着一枚镖状针。
时壬在拔下镖针的同时快速回头望了一眼。
但是一片漆黑之中什么也看不清。
他只得快速移动起来,防止再被射中。
“嗖”
第二枚镖针擦着时壬的肩膀飞过,在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
时壬估摸着镖针飞来的方向,奋力向一条狭窄的巷道跑去。他必须争分夺秒,因为自己正在逐渐丧失对身体的感觉。
冲进巷子里,时壬靠着墙跌坐下来,在黯淡的月光下看清了手里的镖针。针管里的液体已经一滴不剩,全部被注射进了他的身体。
是麻醉针无疑了,时壬心想。这时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了。
时壬缓缓闭上了眼,他知道袭击者并不是想要他的命。
“哈,别让我有机会醒来。”
他在心里念道。
就在时壬的意识即将与身体失联、五感所构筑的世界即将崩塌之时——
鞋跟与地面的清脆撞击声由远至近地在巷道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