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烈火,不朽荣光。”
威廉轻声呢喃,剑身铭刻的字符上依次亮起,全身澎湃的魔力被唤醒,火焰从锋利处冒出。他的衣服在风中猎猎作响,黑色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某种更加纯粹的暴力气息遮盖了先前的平静。
他体内流着索诺皇室的血,是骄傲的皇帝。威廉就这样安静地站在那里,四周是滔天的火光,类人魔们嘶吼着穿过火海,对他露出丑陋的爪牙。
“火焰斩。”
威廉开始动了,他有力的臂膀上是分明有致的线条,由腰身带动了手臂,全身的魔力和灵力都往右手手腕处凝聚。威廉的动作并不算快,甚至可以说是慢,慢到五岁小孩也能反应过来。但是那汹涌的、扑面而来的火焰,带着压抑到极限的恨意。
流火如同奔赴大海的河流,紧紧追随威廉的剑锋。接着,在类人魔们意识到躲开的那一瞬间,全部爆发了出来!
火光四溢!
与火焰一同出现的,是被裹挟其中的「烈焰蝴蝶」。这些可爱的小精灵们发挥出了致命的杀伤力,在类人魔们的视觉死角,利用高温撕扯开他们的皮肤,留下触目惊心的疤痕。
威廉的进攻还没有停止!
他迈出了脚步,向前飞身一跃。
威廉将剑高高举过头顶,用力挥斩而下!
“斩!”
剑锋完美落下,在半空中留下弧形的痕迹。在触碰到类人魔头颅的瞬间,后者被笔直地切开,一分为二。爆炸的能量随后而至,在阿布拉的眼中,类人魔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巨手硬生生撕开来的!
阿布拉收敛了笑容,他挥舞长鞭,像是会飞的蟒蛇。
“我的兄弟们,杀了他!”
威廉的神情却是发生了一点变化——他感到发自内心的喜悦。这是一种致命的快乐,只是此刻的他没有能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感受着像魔鬼一样咆哮的火焰剑,在他的手中,也就是剑光所指的地方,片甲不留。
没有任何一个类人魔可以接近他,会飞的、能跳的、用魔法的……它们争先恐后,像猎犬一样扑上来,不知死亡为何物。
而索诺的人皇则告诉了他们死亡的定义。
威廉暴力地挥动火焰剑,全然不顾越来越严重的火势。他能感受到的,只有耳边的风声,以及脑海中类人魔痛苦的哀嚎。连带着手臂一同被斩断,颅骨和怪异的脊椎在爆破中灰飞烟灭。
他大笑起来。
不知过了多少年?威廉在无法自拔的苦痛中,沉湎上一世的自己。他无比地痛恨自己,厌恶自己,在不经意间回忆到那一段的往日时,双手总会不由自主的颤抖。每每从梦中惊醒,威廉总能看见哭泣的母亲,失望的父亲,以及高塔上孤身一人的自己。
“看看这一切吧,勇者啊!”
阿布拉的声音把他从那混乱不堪的思绪里拉回来,威廉不耐烦地看向白面红眼的恶魔。
“看看他们的模样吧。”
阿布拉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露出整齐尖锐的牙齿。
他神情故作悲伤,手抚在胸口。
“他们也是和你一样的「人」啊!”
威廉不可思议地望向脚下,一颗黝黑的头颅滚到鞋边。
……
卡莱斯在寝宫中来回踱步,他的身旁依旧跟着「国王之手」戴里克,他最信任的心腹。
“陛下,这件事会不会和教廷有关?”戴里克试探着问道。
卡莱斯没有直接回答,他取过银盘上的酒杯,晃了晃。
“你对莱恩城了解多少?戴里克。你我之间私下如同手足,就不必考虑措辞了。”
戴里克点点头:“陛下,我对莱恩城其实也并不算了解。但是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尽管它属于边界,但是考虑到目前的外交状况,我认为它目前暂时不太会有什么外敌。城内自身生产的物资也是相对匮乏,但好在有大量的矮人和人类在此处交易。至于教廷情况……我记得城里只有两座光明教教廷出资修建的教堂。”
“很好。”卡莱斯赞许道,示意对方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我总觉得不太可能是教廷安排的行动,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也都是暗中较劲,没有直接撕破脸皮。”
“接着说。”
“但是先前想必陛下您故意提到以后的事情,也是想要看看教廷的反应吧?但是他们的态度实在是让我有些吃惊,没想到内部自己人也有争议——抱歉,陛下,我也不会分析了。”
“无碍。”卡莱斯手中凝聚着微弱的魔力,一颗水珠从掌心沁出,接着旋转起来,幻化成完美的水球。只有对魔力的掌控达到了极致,才能召唤出这样表面光滑,像是玻璃做的球体。任何一丝的波动,都会在完成品上直接反馈出来。
戴里克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王不止拥有善于玩弄权谋的能力。在索诺国王的光环之下,人们反而忽略了他同样卓越杰出的魔法天赋。几乎没有什么人见过卡莱斯使用魔法,当臣民们试图观察他时,永远只能看见那张冷冰冰的面孔,以及意味深长的笑容。
没有人比卡莱斯更适合当国王了。
戴里克暗暗下了判断。
“戴里克,你看过夏人的戏剧吗?”
“回报陛下,没有。我听说,他们更愿意别人称呼其为戏曲。”
“嗯。”卡莱斯轻轻地点头,“在戏曲的文化中,有两种特别的角色,红脸以及白脸。他们所扮演的角色代表了两种不同的态度,凶狠和温柔。但他们背后的立场是相同的。”
“陛下的意思是,尽管今天主教们看起来不在一个战线上,但只是演给我们的一出戏?”
“戴里克,事实上,连我自己也并不清楚主教们的态度,以及他们是否和这场暴动有关。”卡莱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无法全知,也无法全能。目前看来,如果我是光明教教廷,在已知信息的情况下,我不会选择莱恩城,作为起义的地点。”
“可是陛下,或许他们也和精灵暗中合作了呢?”
卡莱斯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所以我说了,是已知信息的情况下。不过我不认为伊米尔达,精灵的王,会选择和光明教合作。因为伊米尔达自己就是非常虔诚的教徒,精灵领土内也几乎是每一个精灵都信仰本土的宗教。”
“但是索诺有多个宗教同时存在——”戴里克明白过来。
“还有许多无神论者。”卡莱斯罕见地低下头,但戴里克知道这是国王在深思的动作,“他们中的许多人都被严重的低估了。”
戴里克悄悄地退下,离开了。
他知道卡莱斯这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现在戴里克也有更为要紧的事情要做,他得和几位骑士团的团长谈接下来在莱恩城的布防问题。
寝殿内静悄悄的,精致的钟表在滴答滴答地转动。黑夜总是显得相当漫长,在这不安的寂静中,只有思想和书籍能够聊以慰藉。
但卡莱斯没有思索,也没有翻开价值千金的书本。
他走到窗边,月色在云海里翻涌。
就像是火,声势浩大的火。
在多少年前,他也是这样平静地凝望一切。
比如高楼上坠落的人影,破碎的杯子,慌乱的大臣。
还有铁一样的,铺天盖地的军团。
“那么,我的兄弟,索诺的另一位人皇啊,现在过得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