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云神色有些呆滞,下意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面那位美丽的女士显然已经喝得迷迷糊糊,仰靠在高背椅上,手中紧攥的酒瓶渐渐下滑,最后“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沉默半晌,安云从茫然的状态恢复过来,有些好笑地用手指揉了揉额角。
两瓶......
葡萄酒......
我最讨厌说话只说一半的人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刚才提着的那盏马灯,只觉得它的昏黄光焰有节奏地跳跃着,仿佛充满了魔力。
根据琼斯女士的反应和描述来看,这应该就是一件超凡物品了吧……
也不知道普通人的“灵性”消耗殆尽会怎么样……
思绪发散间,他步伐轻缓地路过琼斯女士的高背椅,走进藏书区域。
一排排高大、漆黑的书架上,粗壮的铁链捆住密集陈列的古老书籍,幽幽烛焰死气沉沉地燃烧,将气氛烘托得诡异、隐秘。
“神秘学区”
这是离安云最近的书架前悬吊的银色标牌。
他定睛望去,看见一本本厚书侧面的工整小字:
“《仪式概要》”
“《灵性的基本掌控》”
“......”
安云匆匆扫过,未作停留,继续向图书室的核心区进发。
虽然是“图书室”,但门后的空间宽阔得不像样子。
他几乎怀疑,“虚灵”教派把这片街区的地下彻底挖空了。
漫游了几分钟后,安云在一个最高大、延伸最长的书架前停下来。
“历史区”
他费力地扒拉开铁链,抽出一本沉甸甸的《圣城历》。
扯过一把静静安放在旁边的椅子,
他无声地坐下来,
在膝前摊开这本厚书,
然后翻到最后一页。
《大事年表》。
......
圣城前历4年,“地狱门”在费蒂坎大平原上开启,“亡灵”自地狱而来,将灾难带给世间。
圣城前历2年,特瓦希斯帝国被亡灵覆灭。
圣城前历1年,东方诸多国度全部覆灭。
圣城历元年,特瓦希斯大公、护国者威廉·梅苏德建造圣城,收纳特瓦希斯帝国遗民。
圣城历2年,威廉·梅苏德由真理教会加冕,即位特瓦希斯圣城皇帝。
同年,圣城三级会议召开,讨论《圣城大法典》。
圣城历9年,圣城三级会议召开,讨论“阿列莫耶之墙”的建造问题。
圣城历10年,在威廉一世的带领下,建成“阿列莫耶之墙”,作为圣城和地狱之间的屏障。
圣城历58年,亡灵战争爆发。
圣城历138年,圣城三级会议召开,讨论同亡灵的谈判问题。
圣城历139年,亡灵战争结束。
圣城历178年,在亚伦·约翰松的主持下,圣城大学创立。
圣城历204年,圣城三级会议召开,讨论《新税法》。
圣城历211年,圣城三级会议召开,讨论《贵族法》。
圣城历224年,圣城三级会议召开,讨论《新税法》的废除问题。
......
嗯......今年是......
安云猛然抬头,看向挂在书架侧面的日历。
圣城历237年3月4日。
237年......历史不算悠久啊……
看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要熬夜恶补历史和神秘学知识了……
哦,民俗学也不能落下......
目测了一下这本书的厚度,他颇为苦恼地挠挠头。
不过他很快埋下脑袋,将《圣城历》翻回第一页。
微光下,年轻男子安静而专注地抱着书,静静翻看。
......
“安云?”
安云茫然地把视线移出一行行文字,转向身后。
一个戴着眼镜、穿褶皱外套的东方青年面带微笑,冲他点了点头。
“您是......郑寒?”
脑海中的记忆和猜测连贯起来。安云对这个刚见面就给自己宣传圣教、自带大喇叭属性的家伙印象深刻。
“您已经听说过我了?”郑寒有些惊讶。
“差不多。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埃里克执事让我来带您出去一趟,熟悉圣城。”
安云嘴角一抽:“您不应该称他为‘古德温执事‘吗?”
“看来,您跟那个老头一样是个拘谨的人。”青年无所谓地耸耸肩,“只有他才会反反复复地纠结这个问题。”
“额......琼斯女士还好吧?我记得她好像喝醉了。”安云选择转移话题。
“珂赛特对喝酒的诱惑几乎毫无抵抗力。不过当您处理超凡事件时,她总是非常可靠。”
我怎么觉得你在说,让她自生自灭去吧……
看见年轻男子似乎还在愣神,郑寒不甚在意地摇摇头,笑道:“您不用在意,如果您见到一个完全清醒状态的珂赛特,那才值得奇怪。”
“您打算今天晚上还是明天早晨出去?我倒是随时有空。”郑寒想起自己的任务,又问道。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空灵、悠远的钟声,当当当当响了八下。
这是教堂的晚钟。
安云侧耳倾听了一阵,然后笑道:“看来今晚是出不去了,明天吧。”
自己居然在图书室里泡了一下午和半个晚上!
“好主意。”郑寒深表赞同,转而凑过来,扫了一眼安云抱着的书,“您在看历史?”
“没错,您有什么书籍推荐吗?我对历史和民俗都很感兴趣。”
“我房间里还有一本《民俗大全》,一会儿可以给您拿来。”
“非常感谢。”
“还有一件事,您应该没有居所吧?一周前,我们在楼梯背面修了个小隔间,您可以住在那里。”
安云思考了一秒,然后问道:“呃……我记得那架楼梯似乎不太结实。”
他的意思是,在这种楼梯下方建造小单间不太安全。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修了这么一个单间来支撑那个破玩意儿。”
安云以手扶额,随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
离开图书室,安云在黑暗中辨别方向,沿着长廊原路返回。
很快,他就见到了楼梯口孤独的光亮。
绕过楼梯,视线投向那扇安在楼梯侧面的狭小木门。
推开门,
眼前的摆设让他怔了一瞬。
一张床,一个写字台,以及配套的椅子。
这跟他曾经的房间几乎一摸一样!
他有些浑浑噩噩地把怀里的书往写字台上一丢,整个人一头栽到床上。
朦胧间,他感觉有种惶恐的情绪蔓延开来。
他带着紧张、不安睁开眼,随即瞳孔慢慢扩大、涣散。
年轻男子不知何时正置身于一片废墟中,周围是倒塌的木屋、严重变形的残破马车,大片大片的血迹混杂着残肢、血肉铺盖在地。
渺远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笃,笃,笃。
安云仿佛看到了下一幕的结局。
漫长如世纪的一秒过去,那脚步声终于停了。
砰。
子弹贯穿了年轻男子的头颅,又一次挟着一串殷红血花,挟着惨白脑浆远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