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是真的,没有问题。』
『我呸!你算老几,跟谁装大个儿呢!是真是假你说了不算!癞蛤蟆上餐桌,真当自己是碟子菜了!』
『都少说一句,以和为贵。』
『做工和材质没的说,就是这锁头上的纹路……来人啊,再给我拿俩放大镜!』
『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哎呦我的亲娘,小甜甜你咋这么老了!不过身材还是不错的,看来平时的功课没落下啊……别这么冷淡好不好,我又不是什么坏人,就是想跟你喝杯咖啡,聊聊是非。』
『医生,老耿他好像又晕过去了!』
台上乱成了一锅粥。
混乱才是唯一永恒的秩序。
无人胆敢制止,也无力制止老祖宗们的混乱行为,即使众人早已厌倦了他们的聒噪不已、极度自我与全无节制。
所以人们只有违背本心、忤逆真我,强迫自己接受这份混乱,将所有破坏与毁灭的本能,关进名为「秩序」的监牢。
每个人都选择了妥协。
因为这是他们仅有的选择。
巨人寸步不离守护在程禅真身侧,视线不时扫过严森等人,锐利如搜寻猎物的鹰隼,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
四人组扇形排开,两两一组,分列在严老大左右,或从容淡然,或全神戒备,或隐现忧色,或漠然置之。
双方迟早会有一战,但不是在这里,不是在此刻。
铁公子的称号不是浪得虚名,代掌舵者的头衔也不只是说说而已。
『说法无所说,诸相非诸相,众生非众生……』
充满喧嚣的光芒下,田老太太凝视着静默无声,如同深渊般的黑暗,低诵慢吟,双目射出缅怀神色。
各说各话的老祖宗们同时禁声,仿佛受到某种召唤,齐齐投来无比诧异的目光。
『哎呦我的亲娘,到底流着田氏的血,还是我们老李家未过门的媳妇,这做人办事的手段就是不一样……我说小甜甜,咱能别念了吗?』
三分调侃,七分戏谑,永远别指望从「李魔头」的嘴里听到一句正经话。
不正经的人,当然要说不正经的话。
若论起纨绔的程度,十个李大少也比不上这位老祖宗。夜夜风流,处处留情,但又立心不定,用情不足,正应了那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颗花心大萝卜也并非一无是处。
为了一个朋友,他曾单枪匹马闯入土匪窝,浴血死战,状若天神,负伤三十六处,连斩四十八人,险些搭上了整条命,也曾散尽家财,只为求得一味珍贵的药材,治病救人。
不是什么人都能被冠以「魔头」的称号,即使这人是个坏到骨子里的超级坏蛋,混世魔王。
佛家把一切扰乱身心,破坏行善和妨碍修行的心理活动,称作「魔」;也有人将「魔」视作恶鬼、怪物与作祟者,喻指邪恶势力;而在某些地方,「魔」也指迷恋事物的人,或使人迷恋的事物;当然,「魔」也可以引申为纠缠不清、难以对付的人。
人有多复杂,魔就有多复杂。
因为人心难测,魔由心生。
魂灵遁入空寂的田老太太举目望向李魔头,双眸仿佛惨淡暗白的骨灰,将所有幸福、困顿、奇迹与绝望全部排除在外,只剩下一片空旷和虚无。
李魔头掏出随身携带的铁酒壶,神色复杂的浅呷两口,遥想前尘往事,百感交集,压制多年的情绪好似洪水破堤,一发不可收拾。
『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样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摸着酒杯底,谈笑间决定来去,情到浓时,还会踩着桌子,说上几句粗话。凡事一体两面,因果相乘,福祸相依,倘若没有发生那件事,你……』
『往事已矣,何苦执着。』
『小甜甜教训得是!哈哈哈,是我矫情了!』光阴如电逝难追,百岁开怀能几回。烈酒下肚,将横亘心中的忧愁一扫而空。
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
李魔头纵声狂笑,一洗颓气,指天大骂三声,双目重现光辉。
『没把你娶进门,我们老李家着实是亏大了。』
『缘之一字,聚散离合。缘起则聚,缘尽则散,随缘而至,不可强求。』田老太太淡淡地道。
『不管怎么样,你至少没有嫁到白家,便宜了那帮小王八蛋,嘿嘿!』
李魔头是白十三的至交好友,同时也是最佳损友。
没有李魔头,黑旗就不会倒向白家,更不会与之结成联盟,共同对抗实力雄厚,被认为是不可战胜的鬼手,参加后来的「白鬼大战」。
永远不要认为战争不是犯罪,无论他是多么需要,或者是多么恰当。
有战争,就有流血。
黑白联盟赢得了战争,却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田氏精锐损失殆尽,直至铁公子横空出世,方才扭转江河日下的颓势。永远冲在最前面的程氏亦遭受重创,参战的年轻人全军覆没,无一生还,家族由盛转衰,内部矛盾与离心倾向愈发凸显。
此消彼长,后来居上的李家也因此顺理成章,赢得了黑旗的掌舵权。
入宝山自当不会空手而归。
依照事先的约定,白家与黑旗瓜分了鬼手组织。
六套「金柜银锁」正是当时的战利品之一。
鬼手一门人才辈出,从古至今,诞生了无数能工巧匠。而金柜银锁,就是历代匠人智慧的结晶。
一套金柜银锁由三部分组成,千足金柜、雪花银锁以及青铜钥匙。金柜坚不可摧、内藏玄机,银锁外柔内刚、机关重重,钥匙独一无二、风脆易碎,将这三样事物组合在一起,便是一套复杂严密的防盗系统。
若要开启金柜,唯有将正确的钥匙插进锁孔,舍此之外,再无他法。倘若贸然使用暴力,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六套金柜银锁,白家独占两元,四大家族各得其一。
程氏所分得的那一套,正是时任黑旗掌舵者,李魔头亲自送去的。
『当年登门拜访,就是一个小姑娘接待的我,想不到过去这么多年,程家又只剩下了一个小姑娘……嘿,世事之变幻离奇,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