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兵和排队准备上工的贫民们纷纷后退。逃犯的匕首架在一个女人的脖子上,缓缓地贫民窟外挪着。
“懦夫,你只会把刀架在女人的脖子上吗?”
“人质是无辜的!”
“如果你束手就擒,法官大人会从轻处理!”
无论卫兵队长说什么,肖都不予理会。
眼看他们就要走出贫民窟了,红背心从后面赶了上来。
他全然不考虑葛莉嘉的危险境况,径直靠了过来。
“退后。再过来我宰了她!”肖把刀紧了紧,看上去丧心病狂地吼道。
然而红背心面无表情,一边靠近一边举起了斧子。
葛莉嘉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肖暗叫不好。绿背心的死已经让红背心失去了理智,人质的性命根本无足轻重。
肖一把将葛莉嘉推开,拔足狂奔。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女人的眼神热切地回应着他。
随着彼此的视线越飘越远,他们仓促地作了告别。
肖的脚力已不亚于精壮的成年人,但一宿未眠的疲惫正在缓缓涌上来,他必须尽快逃离这里。
穿过废旧的建筑群,越过一片矮小的灌木丛,前方出现一条巨大的河流。
河宽百余米,红褐色的河水缓缓流动着,这条大地血管般的河流正是西起莱夫纳湖,东流溟海的红河。
追兵转瞬而至。肖不及细想,一跃潜入水下。
卫兵们和红背心站在河边观望,其中三人手持弓箭,瞄准着河面。
但许久都没有人浮上来。
肖暗自庆幸。去年的最后一天,吉克给他和尼禄分别准备了礼物。
他拿到一根可伸缩的竹筒、一条十几米长的钩索和一件带兜帽的斗篷。尼禄则拿到了一副稀奇古怪的面具。
所幸昨夜肖把竹筒与钩索都带上了。此刻他潜在水下,用竹筒的一端露出水面呼吸着空气,同时悄悄往河对岸游动。
红河的水浑浊不堪,只能往外看出一米不到。
传说河底沉睡着无数过去战争中死去的亡灵,他们的血与污泥混在一起形成了这种色泽。
约莫几分钟后,肖悄悄探出头确认方向。
自己已经离岸数十米。
“嗖嗖”几支箭迅速射了过来,肖赶忙把头重新埋进去。箭射入水面,其中一只划伤了他的右脚。
箭伤不深,但很快又有箭射入水中,肖拼了命地往对岸游动。
不久后再一探头,岸边人影模糊,再没有箭射来,自己已经快到对岸。
肖大喜过望,松了一口气。
他收起竹筒,快速向对岸游去。
冬天的河水冰冷刺骨,而且肖感到河水越来越冷。
他忽然感到不对劲。
并不是自己的体温在流失,而是河水的温度确实在下降,而且越来越快!
远处的岸上传来古怪的吟唱声,似有韵律又像在怒斥什么。
冰块板结的声音飞快地传来,仅仅数秒过后,整段河水都诡异地结成了冰。
肖停止了思考,疲惫与寒冷将他拽进了漆黑的深渊。
随着身上传来一阵火辣的刺痛,肖猛然惊醒过来。
眼前有五个人。
拿着皮鞭的红背心、卫兵队长和一个正在与他耳语的陌生人。陌生人与卫兵队长穿着款式相似但颜色不同的制式服装。
另外还有一男一女坐在远处。男人年近中旬,衣着考究,一头卷得非常精致的白发。女人则穿着一身黑裙,冷冷地望着这里。肖定睛细看,正是马尔萨子爵的妻子。
“啪!”不待肖回过神,红背心又是狠狠一鞭子。
肖痛得浑身发颤,但没有出声。
他第一次被吊铐,也是第一次被刑讯专用的皮鞭抽打。上面不规则的倒刺每一下都会带走犯人的一些皮肉。
肖逐渐想起自己此前是被整个冻结的湖面困住,随后昏了过去。现在自己恐怕已经被捕,正置身地牢。
地牢呈圆柱形,门在上方,环形楼梯一路沿着墙体绕到底层。
肖正是身处底层。地上摆满铁钳、机架及脚箍等各种刑具,上面斑驳地沾着已经干涸的血印。
在中年男人的示意下,穿制服的陌生人与卫兵队长一同走近中年男人与马尔萨的妻子。
他们围在一块轻轻地说着什么,穿制服的两人不住地点头。
马尔萨的妻子忽然掩面哭泣,并狠狠地盯了肖一眼。中年男人轻轻地拍着女人的肩膀,顺势将其揽到了怀里。
他们重新回来。
“那么,逮捕交接工作已完成。”卫兵队长开口,随之红背心又是狠狠一鞭,前者耸了耸肩。
“王国原则上不鼓励使用刑讯逼供或私刑,不过那是你们的事情了,典狱长大人。”
一旁穿制服的典狱长阴恻恻地一笑:“红斧头正是安菲尔法官委托的审讯员。”
“审讯也可以委托了,委托的审讯也允许刑讯了。创新无疑能带来效率,只是没人在乎究竟合不合法律。”卫兵队长不置可否地小声答道。
“只有犯人自己在乎法律。”典狱长笑道。
卫兵队长又转身上前行礼:“感谢安菲尔法官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与监督,也请马尔萨夫人节哀。”
“你们今天的效率不错,你得同治安官大人汇报,以后要更加注意预防这种伤人事件。马尔萨是一名优秀、忠诚的学者。”中年男人点了点头,继续安抚着怀里的马尔萨夫人。
“而且马弗确实是个好孩子,看到这位伤心的女士了吗,我的心就像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痛。”
卫兵队长点头连连称是。
他离去后,被称为安菲尔的法官起身靠近肖,随意地上下打量一番,便面无表情地转向典狱长。
“那么你就先回避一下吧。让红斧头先审,审完就按马尔萨夫人的意思来办。不过,现在应该叫捷琳女士,马尔萨已经是一句尸体了。”
安菲尔搂着女人肩膀的手不安分地向下划着,轻抚着她的腰臀,女人用手擦着眼泪,若无其事地望着别处。
红背心的称号与其相称,想必死去的就是绿斧头了。他握着皮鞭,静等典狱长与法官等人上楼离开。
狱门方一关上,红斧头就扬其皮鞭。
“你弟弟不是我杀的!”肖赶忙喊道。
“同伙,名字。”红斧头面无表情地又是一皮鞭,疼得肖嘴唇都被咬出血来。这四下鞭子让他尝到了平生都不曾体验过的痛苦。
“我没有同伙……”
红斧头把皮鞭往地上一扔,将吊索顶端解开,肖应声落在地上。
肖感到有些疑惑,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
然而没等他歇下一口气,他就被按在了机架上。红斧头将他死死地捆住。
“同伙,名字。”
红斧头开始摇动机架的机关,肖感到自己的腿部在向怪异的方向扭转,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真的没有,真的!”肖痛苦地大喊起来:“那帮人杀了你弟弟,还搬走了保险柜。马尔萨也不是我杀的。我一直躲在书柜里。快停下!”
红斧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手上没有丝毫停顿。
疼痛像潮水一样冲击着肖的大脑,他感觉到自己的腿断了,骨头从皮肤里直挺挺地戳了出来。
肖又一次昏了过去。
昏迷中他感觉有人的话语声在头顶飘着。
“就算我弟弟那样的废物,这种小孩还是伤不了他的。我们一开始就跟错了,有一组专业的人利用了他们。”
“马尔萨呢?”
“马尔萨也是他们杀的。那帮人很老练,我们刚搜到书房,他们就在卧室下手。我们刚去卧室,他们又在书房下手,杀了我弟弟。”
“不过这小子莫名其妙地杀了马弗,他的母亲不打算放过他。”
“那您的打算呢?”
“未成年的孩子是不能处以死刑的,这你清楚。但我和捷琳女士的观点一致。”
“这种杂事交给我吧法官大人。关键是,我们需要进一步调查真凶吗?”
“不必了,你应该相信卫兵们。”
“他们只是能说而已。那帮真凶杀害了我弟弟,我需要您的许可。”
“我再说一次,不要自作主张。”
腿部的疼痛将肖激醒。
当他睁开眼的一刹那,刀正由上方落下,直奔他脖子而来。
刀刃倒映出红斧头冰冷的眼神,死亡的预兆猝不及防地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