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去哪里。
金有钱站在原地想着。
他慢慢走到自己的车子旁边，伸出手抚摸着那金黄的车身，入手是一片的阴凉。
真好，他将这辆车弄得如此耀眼。
他摘下了自己的手表放在车顶上，转身向一边的门卫小哥走去。
门卫小哥像僵尸一样僵硬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一双眼睛跟随着金有钱缓慢地转动，直到对方满脸菊花笑地把脸贴在了自己的眼前。
“哎哟，小哥，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门卫小哥：“……”
他不回答。
“看来是不记得了。”金有钱叹了口气，摔了一把钱在门卫小哥脸上，整整洁净的衣领走了进去。
进了小区，金有钱没有左顾右盼，脚步坚定地向姑姑家走去，他曾经在那里生长过，现在他需要再去那里看看。
一张张惨白的面孔贴在了街道两旁的窗户后面，他们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有美有丑，但此刻却难以分别，具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金有钱。
这让他想起了那只拍碎特务局的巨怪，它身上的那些人也同样难以区分，只能看出他们都是同样的悲惨。
在可怕的灾难中，任何人都是一样的渺小。
因为人本就渺小。
在无数的注视中，金有钱停在了姑姑家的门前，抬手敲了敲房门。
“我回来了。”
“你回来啦。”
门在下一秒钟打开了，姑姑那张恬静的笑脸出现在金有钱的面前，她的右眼对着他咕噜一下转了一圈。
“嗯，我回来了。”金有钱笑道。
“请进，快请进。”姑姑连忙让开了身子，邀请金有钱进入。
金有钱放眼望去，看见客厅桌上已经摆了一桌的酒菜，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只是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来，大侄子，坐。”姑姑殷勤地拉开一张椅子，哒哒哒摆好了碗筷，邀请金有钱坐下。
金有钱依言坐下，他拿起筷子摆弄了几下，又放了下来。
“我没有胃口。”
姑姑恬静地看着他，劝说道：“来啊，吃一口，不需要太多，一口就好了，一口就好。”
“……我没有胃口。”
姑姑笑着歪了一下头，马上又正了回来。
“怎么会没有没有胃口呢？”
“……我不知道，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但我没有胃口。”
姑姑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突然，她的头“咔吧”一下转了一百八十度，又“咔吧”一下转了回来。
再开口，她的语气已经变得完全不同。
“嗯哼~，那好吧~亲爱的，我们先不急着吃饭，我们来谈谈心吧。”
姑姑拉开金有钱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她一手撑住自己的下巴，略有点俯视地问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
金有钱低头看着碗，说道：“就看看。”
“看看？”姑姑嗤笑一声，“看什么？”
金有钱抬起头，环视了一圈，而后看着姑姑的脸说道：“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我看的东西。”
“那你看到了吗。”
“……我想是没有的。”
姑姑换了个更随意的姿势坐着，她一边拨弄自己的头发，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看完之后又有什么打算。”
金有钱没有回答，转而问道：“我的姑姑死了？”
“对，死得彻彻底底。”
金有钱的头慢慢低了下来，脸上看不出神情。
“我的表哥也死了？”
“对，”那个姑姑笑道，“早早得就死了。”
“……”
“我已经再没有亲人了？”
“连朋友也没有。”
“……”
金有钱沉默了许久，姑姑也不说话，只是玩弄着自己的指甲。
最后，金有钱问道：“我无处可去，对吗？”
“显而易见。”
金有钱闭上了眼睛，将头垂在了桌面上。
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再开口的想法，长久的沉默中，姑姑渐渐失去了耐心，目光开始变得危险起来。
“你不想再说点什么了吗？”
她刚刚还在把玩的指甲开始延长，手上的皮肤如同被拉扯的布般出现一道道恶心的褶皱，那已经变得像刀锋一样的危险指甲慢慢伸向金有钱，扣在他的后脑勺上方。
“那就先睡一下好了。”
她嘴角微微勾起，手猛地向下一扣。
玻璃碎裂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颗金黄色的子弹射穿玻璃，以超越声音的速度飞向了微笑的姑姑，在她无法反应的一刹那间穿透了她的头骨。
“噗！”
一声轻响，一缕血箭溅在了金有钱的头上。
他好像很冷一样环抱着自己的双臂站了起来，看也不看姑姑的尸体，转身向着房门走去。
一把拉开房门，那些窗后的脸就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下一刻，从街这一头到那一头的窗一扇扇全部打开了，窗后那些死人般的身影第一次完全地露出了自己的身形。
它们无声地张开了自己的嘴巴，像爬行类一般趴在窗沿上爬了出来，它们四肢着地状若无骨，迅速地扭动着冲了过来。
“砰砰砰砰砰砰！”
一颗颗子弹从金有钱背后飞出，一颗颗射进了居民们的头盖骨，一颗颗一颗颗极为精准，居民们在以一个极为可怕的效率死去。
但即便如此它们的数量依旧没有减少，全小区的居民从各个角落各个街道像潮水一样涌出。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一颗又一颗子弹打着旋飞出，它们擦着金有钱的脖子手臂腰肢大腿一颗接一颗射进居民们的头盖骨，那些居民如潮水般涌来又如麦子般成片倒下，死去的尸体堆满街道，后来的居民攀爬着前人的身躯依旧含不畏死地冲过来。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在这条血肉横飞的街道上，金有钱鞠偻着身体前进，他捂住自己的嘴咳嗽起来，踏着尸骸的迎宾毯前进，一具具尸体顺着惯性飞过他的身侧，一条条血线在空中交织。
“砰！”
最后一具尸体倒在金有钱脚边，他看着面前那熟悉的厕所，抬脚走了进去。
他看过一次表哥的操作，虽然黑暗里有些不清不楚。
但已经足够打开密道，然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