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1511年,卡拉法尔大陆,北境公国艾莫拉南部溪谷郡。
“嗒,滴嗒……”
大雨已经消停了,但水滴仍固执地打落向低处,无数管道里传出空灵的回响,这是片地下工业废址。多年前曾有炼金术士与黑魔法师在此共谋一项禁忌的实验。
此地废弃了以后,无数错综复杂的地下运输管道,也便成了某些人或组织藏匿的绝佳去处。
漆黑如墨的狭长空间里,长靴踏步的声音混着雨水点地,回荡着久久不能停息。
一支锋锐的箭矢打破了宁静,它撕裂着空气,携着风的哀鸣向踏步者的动静处激射而去。
但那支箭矢却在黑暗中瞬息没了动静。
金色的光晕在来者掌心中荡漾开来,温柔地洗净这一管道内房间节点之中的所有黑暗。
“真是张丑恶的嘴脸呐。”
光同时照亮了施术者的面部,金色的长发不受扎束地披肩垂下,脸颊白嫩好似清水般柔软。
少年鼻翼微微扇动,空气中满是浓郁的铁锈气味,他墨色的瞳孔渗出愠怒。
薄唇亲启,对着眼前这个变态杀人魔,他仅有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施术者左手小臂着了淡金色的臂甲,先前他精准地抓住了箭尾,此时他随手将箭矢折断而后抛开,再度将左臂匿于斗篷之下。
“叽,呜,嘿嘿嘿哈哈……”
“杀人魔”随意扔掉了手弩,眼神透射出欢愉,他嘴角诡异地笑着,牙缝间还在淌着殷红的液体,喉结滚动着吐出尖锐怪异的音节。
他魁梧的身躯甚至要比施术者高过一个头。
“尊敬的娜诺雅女神啊,我的微光仍不足以救赎这世间苦难的灵魂呐,请指引我道路,给予我光芒吧,请您将冤死者的魂领至天国,涤净他们的怨念……”
在被以打量将死猎物的目光注视之时,金发的少年竟将十指紧扣,进行了虔诚地祈祷。
不等他将祷词颂完,“杀人魔”便像恶狼一样毫不犹豫地飞扑过来,他张着嘴,唾液急剧分泌接着四处溅射。他看见了可口的猎物,急切地想要一口咬断他的咽喉,事实上他也确实想要这么做。
金发少年停下了对生命女神的祷告,他抬首,漠然看向眼前的野兽。
炽烈的辉光一闪而过!
那团光晕将他的手掌化作了一柄由光筑的短刃。
难以看清金发少年是如何动手的,“杀人魔”的身躯便化作了两节,兴许是还未意识到身首分离的异状,“杀人魔”的神情仍旧沉醉在狂喜中。
少年兀自向前,不再理会地上的残躯,他的身上甚至未曾沾染过一滴血迹。
十个头颅,悬挂在木十字架上,死前的表情冻结在了绝望,恐惧,以及麻木之上。同传闻所述的一般,变态杀人魔一般不会直接杀死他们,而是将他们在生时便进行肢解,亲眼目睹他们的表情如何扭曲。
“从踏入这条管道开始,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了,还是太晚了么……”
“很遗憾,我已经救不了您了,也许……您早就该死了吧,是什么样的信念,一直支撑着您呢?”
少年目光转向唯一幸存的一名女性,才30来岁吧,那张脸是如此明艳动人。
克玛尔不自觉地流露出悲伤,女人的四肢都被截断了,恐怖的失血量昭示着这条生命早已无法挽回。
“薇薇安,请将……桌角,袋子……告诉她,我……爱她……”
女人的瞳孔涣散。
这便是她的全部遗言了。
…………
大雨过后,溪谷郡似乎连一丝微风也透不进来,夜晚的空气潮湿粘稠,令人生恶。
克玛尔轻扣几近腐朽的木门,却未有人回应。
这是贫民窟,没有星光的厚重夜空之下,金发少年感受不到“活着”的气息。
也不知道……教皇国怎么样了。安静下来的时候,克玛尔总是不经意间回想起过去的生活。
这是一次“半公开”的行动,克玛尔代号“信使”,他同四个同伴分散在六大公国中的五个公国内进行调查。
而具体调查何处。却没有指示。
仅有一句占卜者的预言:“长夜将至”。
至于调查什么,现今唯一的线索便是一年前世界各地毫无征兆涌现的水晶矿脉,元素水晶的出现即将改变这片大陆的格局这是毋庸置疑的。不过水晶的突兀出现,显得太过不合常理了,它们的地理成因也无人能够推断。因此教皇在99位占星术士的联合谏言之后,最终下定决心委任了直属的圣殿骑士团展开调查。
这次的行动会得到教皇国各地明暗情报机构的鼎力支持,但明面行动的人手只能是越少越好。毕竟圣殿骑士的行动很难不引人注目,他们以“宣讲教义”的名目作为通行证,不过可想而知将会受到各国怎样的猜忌与监视。
接到任务时,克玛尔无奈地想着这也许该是间谍机关的工作,何必让我去呢?
而当克玛尔一行人单膝跪地受着教皇为此行的祝福时,对上那对智慧之神授予的双眼时,克玛尔望到的只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与对孩子的希冀,他想,圣殿骑士可能是老头子唯一能够信任的,并担此重任的人选了。
克玛尔其实从未攻读过神学,只是周遭环境使然,他多少也遭受了些潜移默化地改变。
第四骑士枫木千叮咛万嘱咐克玛尔执行任务时莫要在他国惹是生非,克玛尔自然面带微笑满口答应连连点头,等到了走廊拐角。他突然挠了挠头,有些疑惑地自语道“刚才好像见到枫木了?他应该说了什么吧……欸,说了啥来着?好好奇啊……”
而关于圣殿骑士团,由12位魔法骑士组建,他们是“先贤的化身”。每一位骑士的能力都传承自先辈,一代一代,循环往复。
而克玛尔·瓦尔德则是“光”之继承者。
“薇薇安,您的女儿么,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克玛尔轻抚腰间的皮袋,里面装着的是她母亲的遗物,这是要亲手交给她的独女的。
“真难想象啊,失去了所有亲人,究竟会是什么感受呢?”他心中叹息着,她的外公和母亲都已罹难。那是两天前他才至溪谷郡,得知这地方一直有人失踪的案例。
警备队的人只是图了份公差玩乐罢了,小事不予理睬,出了这种大事也只会借由能力不足的借口上报守备军的人来处理。
这事在冒险者协会早已挂上了数个委托。
不过溪谷郡也属实难有什么经验老道的冒险者,再者冒险者协会百年前便已逐渐没落了,现在的冒险者协会不过是由各大学院办理,实际作用仅仅是提供低阶打杂任务与学生实习机会罢了。
油然而生的危机感从背后传来!在克玛尔感慨的时候,一柄锈蚀一半的小刀从黑暗中向克玛尔手臂刺来。
黑暗中的人以为将要得手之际,克玛尔甚至没有回头,右手却精准地锁住了拿刀的手腕。
克玛尔微微用力,那人吃痛后下意识松开了小刀。
“问你几个问题,老实交代,不许岔开话题。”
克玛尔说道,肉眼难辨的细小光点沿着斗篷上游,转瞬即逝地由手背没入袭击者的身体里去。
黑暗中的那人惊觉之际已然满头大汗,他瞪大眼睛点头,身体突然变得轻飘飘的仿佛不属于自己,眼前视线忽的开阔敞亮起来,幻视着拄剑的天使,那样圣洁,不怒自威,令他生不出一丝违逆之心来。
“这屋子里住着戴维斯一家,你为什么会在里面?”
“因……因为这里已经有阵子没人住了。”
“薇薇安,认识吗?”
那人想起那张叫人流口水的脸蛋。
“认得,当然认得!”
他急忙点头答道。
“她,去哪了?知道吗?”
“呃,似乎是前天晚上去的冒险者协会,然后……然后就不知道了。”
“哦,知道得这么详细啊。”
克玛尔一记手刀打晕了他。
“那你还是先睡会吧。”
他歪着脑袋打量了这人几眼,随后又消失在夜色中了。
冒险者协会,么?
克玛尔低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