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还在昏迷的时候,对于自己没有太多概念,也没有任何想法,就更别说人生目标了。
昏迷的时候,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耳朵却隐约听得到。
虽然听得到,但昏迷的情况下,没有太多思考力,听到的事情,说话的人,所听到的内容,不但不能分析和思考,而且统统都没法记下来,完全是左耳入右耳出的状态。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身上完全没有知觉,就像植物一样,没有意志和思想,只有身体在盲目地生长。
到我脑海有意识的时候,可以思考的时候,脑海里就涌现出成千上万的词汇,不知道从那里排山倒海地涌进来。
瞬间拥有六个国家的语言能力和海量的知识,这些知识就像在刷题一样,不断地在脑海里重复又重复。
不知道过了多久,脑海里每天都被相同的知识重复洗着。可能是处于昏迷的状态,完全不觉得疲累,只是每天都被相同的东西洗着,开始觉得厌烦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些洗脑的事情,在不知不觉的时间停止了,脑袋开始有了思考的空间。
有了知识,就有了概念,有了想法,有了思想。也开始听得懂所听到的事情,也能辨别不同的声音和声线,知道音乐和语气等等。
我听到最多的就是“他如何?”“他怎么样?”“他什么时候能完成?”“他会不会又像之前的那样?”
“他”指的人应该是我。
而一直问重复问题的人也是同一个人,来自同一把声音。
这把声音接近苍老,年纪不少的状态,猜测五十岁不到,或刚五十岁。
这个人一直很关注我,不知道是我的什么人。
…
…
我对于身体一词的形象特别深,因为我不知道拥有身体是什么样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体验。
我就像活在混沌的宇宙里,没有形状,没有形态,也没有固定的外观,我可能是条鱼,也可能是一头狗,更可能是一只猫,但绝不希望是一只蟑螂。
我有意识,但没有身体。
我就像流浪于海洋里的浮蝣,也像飘浮于大气中的尘埃,更像银河里横冲直撞的流星。
但我究竟是什么?
是意识载体?
是洪荒盘古?
是宇宙混沌?
都不是,原来我是人类。
…
…
到我醒来的时候,好像经历了好几世轮回转世一样,几世为人,兜兜转转,又落在这个时代里,印象里面穿越过去,当了几回古代人;也到过未来,领略了先进的新事物,也领略了世界正走向灭亡的道路上,正当世界毁灭时,时间的洪流又把带回现代。
我睁开眼睛时,看到是纯白的天花板,和一条光管灯。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米黃的墻身,简单的小桌子,和两张折叠椅子。桌子上有几个橙红橙红的橘子,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窗帘是通花款式,隐约看到外面的景色,天空的蔚蓝有点不太自然,浮在空中的白云很低,质感也很粗糙,好像棉絮粘在天蓝色的布景板上似的。
我又闭上眼睛,用耳朵代替眼睛去看周围的声音,声音在脑海里拼凑出单线条的绘图,是立体的声效,二维的画面。
眼睛看的是四面墻,耳朵看的是墻外面的事物:在空中歌唱的飞鸟,在路上行驶的汽车,在走廊步行的护士,种种声音,勾画出种种画面。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感知能力。
…
…
从我醒来后,第一个走进房间来的人不是护士,而是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小妹妹,小妹妹摆着马尾,摇呀摇呀,跳呀跳呀,崩崩活活的把书包丟在桌子上,从书包里摸出一个橙红橙红的橘子,放在桌上。
然后她就转身迎向我,能崩呀摇呀,跳了过来,我装着还在昏迷的样子,突然感到脸颊热了一下,竟然被小妹妹亲了一吻,她低声的:“被小公主亲过的王子,就会苏醒过来。”
然后又崩呀跳呀,搖到桌子边上,她取出纸笔,又低声说:“第一百六十七次,王子还没被小公主亲醒,是小公主对王子的爱还不夠吗?”
“还是王子不爱小公主了?”她又说。
我从声音里‘看’见她在画画,从音频的轨迹来‘看’,是在画一朵向日葵。
“王子还没醒,又是小公主寂寞的一天。”她又自言自语。
其实我已经醒,但我还不想让她知道我已经醒,我不知道会什么。
是我不认识她?所以不想让她知道吗?
又好像不是,就是内心纯粹的不想。
但她认识我?
我也不认识自己,倒是有人认识我。
我就是想一直装昏迷,不让别人知道我已经醒了。
…
…
我从来都不知道肚子饿是什么体验。
现在我知道了,我能一直装昏迷,但装不了肚子不饿,我肚子响了饥肠辘辘的雷叫,把安安静静,专心一意在画画的小妹妹吓得从椅子上倒了下来。
她呜啦啦地哭了。
边哭边走过来。
“你是不是醒了?”
这句话问了好几遍,我肚子也响了好几遍。
我就是在装昏迷,就是不睁眼。
我突然想起来那句话:你永远叫不醒一直在装睡的人。
这句话好像有点道理,但我是在装昏迷。
“你是不是醒了?”
小妹妹可怜兮兮的说了好几遍。
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是我的谁?
我又是她的谁?
要这样哭?
我是她爸爸?
当然不对!
那我是她情人?
也不对!
年龄上差太远了!
她是兄控?
那应该是!
…
…
这小妹妹哭了很久,始终不肯罢休,哭着说:“醒来就别装睡了,我等了好久了,别再把我丟下来!”
她摇我时候,刚好碰到我手背上头皮针,我就借机装是痛醒,先是假装痛到脸部轻微扭曲,然后伸手去摸头皮针,再发出“嘶。”的声音。
“啊!”小妹妹哭声止了,继而是喜极而泣,两行泪都滴在我脸上,还用双手去抱住我的头,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痛你的。”
我勉强地、轻轻地、把她稍微推开了一些,说:“小妹妹,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