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草木繁盛，终日寂寥，只是此时这份寂静却被打破了。大树旁，有只野猪正在不断挣扎，奈何捆住它后腿的麻绳极为结实。它挣扎得越凶，只是让自己被捆缚得越紧。
“在这里！”
林晨闻声而来，在见识到被捕获的猎物后，不由得笑逐颜开。他轻轻地来到了野猪身边，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野猪的头顶。
被这么一抚摸，野猪原本躁动的身躯渐渐平息了下来，也不再挣扎，安静地趴伏在了地上。
“小白，快，拿刀来。乖噢，别动，别动……”
林晨声音极其温柔。在他的身后，白荻竹姗姗来迟，正有些犹豫不决地看着这边。在林晨的再三催促下，他还是将腰间的小刀递到了林晨手中。
“乖噢，乖。没事的，很快就结束了……”
野猪不知晓即将发生的一切，以为这少年是来帮助自己的，在这温柔的抚摸下竟然还有了几分困意。
林晨找准时机，将匕首快而准地捅入它的脖颈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野猪刚要剧烈挣扎，林晨又用力地将匕首捅深了几分。匕首在野猪的身上不断进出，每一刀都在同一个部位，动作精准而又狠辣。
野猪抖动的幅度渐渐微弱了，一双眼睛注视着林晨，似乎不敢相信前一秒还在安抚自己的少年会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它剧烈喘息着，眼睛里的神采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彻底没了呼吸。
做完这一切后，林晨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呼，好累。如果我的位置能再找准一点就好了，它就可以不用这么痛苦……”
林晨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白荻竹，后者正望着地上的野猪发愣。
林晨边喘气边笑着道：“小白，你这样可不行啊。每次都是我来做，下次说什么也得你来了。”
白荻竹低低地“嗯”了一声，情绪显得有些低落。
见白荻竹一副丧气的模样，林晨从地上爬起，笑道：“开玩笑啦，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小白，小白？”
见白荻竹还在盯着那具尸体发愣，林晨慢慢地走到他身边：“小白，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白荻竹慢吞吞地摇摇头：“没。就是有点难过，感觉它好可怜。”
林晨知道白荻竹心善，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拍拍他的肩：“算了，别想了，用师父的话说，弱肉强食，这是没办法的事。如果我们不吃它，我们就会饿死的。就这么简单呀，懂了吗小白？”
白荻竹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林晨找来一根树枝将野猪捆上，和白荻竹一前一后扛着往木屋走去。白荻竹沉默地看着鲜血不断滴落，在地上画上了一道长长的红线。
一路上，林晨盘算着这头野猪可以吃多久。
“师父胃口大，我胃口也大，小白胃口小……吃完今天的再储存一部分，再拿一点给山下的李二娘她们……”
在林荫中七拐八绕，林晨老远便听到那阵熟悉的流水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条小溪很快便出现在了视野当中，林晨欢呼一声，将野猪丢下，“噗通”一声跃入水中，溅起大片的水花。
“噗~”
林晨学着鱼儿吐水的样子从河中钻出，看了一眼还在岸上的白荻竹：“小白，你快下来，咱俩互相搓搓，好好洗洗。”林晨一边说着，一边试着将头发上沾染着的鲜血洗净。
“快点啊小白，快下来。这里还有鱼呢，我们再抓几条回去啊？”
林晨再三催促，白荻竹犹豫地伸出一只脚，轻轻放进水中。水很暖，在吸收了一天的阳光以后没有一丝凉意。
他刚松了一口气，伸进水中的脚踝就被抓住了，一股力量传来，他整个人跌入水中。水流冲刷着眼睛，刺痛的让人有点难以睁开。
白荻竹的手在水下不住地乱挥，终于被一把抱起，整个人不停咳嗽着。林晨略带歉意地看着他，轻拍他的后背。
“呛到了？抱歉啊，我太急了一点。不过你也真是的，老在上面磨蹭个什么劲啊。又不是女孩子，光屁股的样子又不是没见过，害羞什么？男子汉，就是要像我这样，无惧无畏！”
说着，林晨伸出双手，展示着自己肌肉。虽然年纪尚小，但身子在每天的锻炼下已经有了漂亮的线条；相比之下，白荻竹的身体瘦弱的简直可以用病态来形容，孱弱的胸膛上，肋骨根根分明。
林晨心疼地捏捏他的胳膊，戳戳他的肚子：“小白，你太瘦了，以后一定要多吃点。那头野猪，你怎么着也得给我吃掉半只！”
“嗯。”
“对了小白，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嗯？”
“帮我洗头。”
……
二人嬉闹许久，直到远处的夕阳将整片天空烧得通红，才终于停止打闹，爬上了岸。二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顺着溪流的方向向前走。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处断崖旁。
从这里望去，眼前再无半分遮拦。夕阳把整片大地染上橘红色的光芒，远方群山连绵，一眼望不到尽头。身边的那条小溪起源于他们脚下这座山的山巅，再从身侧的断崖处飞流而下，在下方又重新汇聚成一条更大的河流，途经山下的村庄，流向了更远的远方。
林晨放松地呼出一口气，在崖边坐了下来，两条腿在空中来回晃动着。白荻竹坐于他身侧，从怀中取出一把竹笛，缓声吹奏起来。
笛声悠扬，与村落中升起的炊烟交织在了一起，荡向了高空。风吹过，身后的林叶摆动发出“哗哗”的响声，林晨一时兴起，随声高歌。不是村民们唱的那些粗野山歌，而是从师父那听来的几首小曲，再胡乱改编一下，竟也有几分韵味。
“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洋洋兮又复巍峨，唯有朝云能知我……小白，泰山在哪里？我们这又是什么山？”
“不知道呢。”
也不知唱了多久，笛声才悠悠停下，二人都呼出一口气。
林晨大咧咧地往身后柔软的草地一躺，随手拨弄着白荻竹那长长的头发，说道：“小白，你要感谢我。当时要不是我把你背回来，你可就不能像今天这样和我待在一起了。”
白荻竹闷闷地“嗯”了一声。林晨看着他的背影，回想起了他们初遇的那个清晨。
那一天，师父如往常一样躲在屋里睡大觉，他如往常一样早早的起床去采野果。彼时天蒙蒙亮，视野尚不清晰，他只身行走于茂密的丛林中，脚下的野草被踩得沙沙作响。
他七拐八绕，打了几个困倦的哈欠，才总算是到达了目的地。就在他即将手上的动作时，他突然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
他已经停下了脚步，而那“沙沙”的响声却仍在继续。
四周晨雾浓郁，茂密的枝叶遮蔽了微弱的阳光，就连鸟叫也在此时停止了。林晨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野兽？还是同样早起上山的村民？
他不断环顾四周，还壮着胆子呼喊了几声，却得不到回应。此处除了他以外再无他人，而那响声还在时不时的响起。
有鬼！
林晨吓得要命，就在他差点要跪下祈求师父保佑的时候，眼角却注意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耸动。他眯着眼睛看去，是一堆由竹叶堆砌而成的鼓包，此刻那鼓包正在极其轻微地抖动着，响声正是从中传出。
林晨悬着的心这才算是稍微放下了。既然不是鬼，那他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他小心地走到鼓包前，耐心观察了一会儿，奈何竹叶浓密，视线根本无法穿透。林晨看着看着，便动起了歪心思。
有什么东XZ在里面？是动物的幼崽，还是师父藏起来的什么宝贝？
竹叶又轻轻地抖动了一下。林晨壮着胆子将手伸进去摸索着，却只摸到一片冰凉，一时间竟分辨不出是何物。此时有风吹过，林晨打了个寒颤。
这风吹得极好，山间的晨雾被吹散，竹叶四处飞舞，那被遮蔽的物体终于在阳光下露出了全貌。
那不是什么动物，亦不是什么宝物，而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
少年似是从睡梦中被惊醒，睁开一双清澈的眼，有些迷蒙地注视着自己。四目相对，林晨惊讶地张大了嘴，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先前摸到的冰凉是何物。
少年不着寸缕，躲在竹叶中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那冰凉的触感，是少年的胸膛。
林晨从震惊中回过神，慌忙脱下自己的外衣裹在少年的身上，而对方像是感觉不到寒冷一般，始终疑惑地注视着自己。林晨一边把衣服裹紧一边询问：“你怎么回事？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的？”
没有回应。
“你不冷吗？你的衣服呢？你家里人呢？”
还是没有回应。
“呃，你……你是不会说话吗？还是听不见？”
无论林晨说什么，少年都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他在原地来回踱步，少年的眼神也跟着他左右摇晃。林晨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少年的眼睛也左右晃了晃，没一会儿就晕乎乎地向后倒去，显然是被晃晕了。
林晨无奈地叹了口气，完了，摊上个傻子。
可即便是傻子，他也不能把对方丢下吧？虽然不知道少年在这儿待了多久，但若是放任他在此，不多时便会死去的。冷死，饿死，或是被山里的野兽杀死，反正一定会死。
林晨又打量了少年几眼，少年还在注视着他，把自己抱成一团，两只脚叠在一起，一脸呆滞。
林晨在少年身前蹲下，朝他伸出一只手：“喂，小傻子……呃，不对。算了，你叫啥我也不知道，就叫你小傻子吧。小傻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少年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林晨这才想起对方似乎听不懂自己说的话，正准备上前将少年强行拖走时，却发现少年动了。
少年迷蒙的眼神聚焦到自己的手指尖，他缓缓伸出手，冰冷的触感一度让林晨以为自己触碰到了一块寒冰。
少年终究还是开了口，声音轻微，像是差点被风吹散。
“……走。”
林晨笑了，握住他的手。
“走。”
……
那一日，林晨背着少年走遍了村里的每家每户。少年通体冰凉，几度让林晨以为他断了气。再加上每次询问都得不到回音，以至于林晨必须时不时地回过头去看身后的情况，但每次回头望去，少年都呆滞地注视着自己，活像一具没有感情的木偶。
林晨挨家挨户叩响了村里的每一扇门，但无一例外，村民们无人对身后的少年有印象，更别提什么这是哪一户人家丢失的孩子。一筹莫展之际，林晨决定将少年带回山上，和师父共同商议。
当他气喘吁吁地背着少年回到山上时，师父正因为醒来没有吃到早饭而大发雷霆，却在见到林晨身后的少年时愣住了，嘴里的谩骂也停了下来。
“这是今天的早饭？”
“早个屁！我说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想着吃的？这明显是个人啊！”林晨没好气道。
林晨将与少年相遇的情形尽数讲出，而在这期间他早已决定要将身后的少年留在此处。毕竟少年那么傻、那么呆，若是离开了这里，还能去到哪里呢？村民们都说不认识，若是自己再将他赶走，那么少年只能去到山里独自生存了。
独自生存的话，少年会怎样呢？
他会成为猛兽的食物；会成为那些顽皮的猴子的戏耍对象；会一个人呆滞地坐在角落任由那些聒噪的鸟儿在他身上拉粑粑……林晨光是想想就于心不忍。若是他经历这些，也一定会希望有个人能来帮帮自己的。
林晨已经做好准备了，如果师父拒绝，那么他将会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去将师父说服。说得师父痛哭流涕，说得师父撕心裂肺，说得师傅跪地忏悔三天三夜，旨在要让冷漠无情的师父明白人世间的大爱。
而在他讲述的整个过程中，师父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牢牢地盯着少年，像是在一点点挖掘少年所背负的秘密，又像是忆起了什么往事，以至于让他整个人显得有点恍惚。那眼神复杂至极，一反平日惺忪的睡眼，竟增添了几分凌厉。
林晨看不懂那眼神。
林晨只知道自己说得嘴巴都干了，师父却没给出半个字的答复，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少年看。
看看看，真就有这么好看吗？他承认少年长发飘逸、面容清秀，但真要比起来，还能好看得过自己？还是说，师父也哑巴了？
他刚想询问，师父却在这时收回了视线，舀了一瓢酒送到口中。那吞咽声大得吓人，师父连喝三大瓢才终于停下，转身离去，只轻飘飘地留下了三个字。
师父说：“留下吧。”
所以，就留下了。
……
忆及此处，林晨从地上爬起来问道：“哎，小白，所以你记起来没有？当时是怎么会一个人在那里的？”
林晨问个不停，白荻竹的眼神显得很迷茫，摇了摇头说道：“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四周好安静，好冷，然后睁开眼，就看到你了。”
林晨看着白荻竹迷茫的双眼，不自觉地笑了出来。少年并不是傻子，只是有点呆呆的、笨笨的，时不时会对着空气发很久的呆。
但是这又怎样呢？自己做为兄长，一定会将少年保护好的，不会再让那种事发生了。
嗯，兄长，这是林晨自认为的。既然小白都不知道他的年龄是多大，那么根据先来后到的规则，自己作为兄长，应该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
林晨满意地点点头，暂时将这问题抛到脑后，重新躺回柔软的草地。
“不过小白，这样说来，咱们都还蛮神秘的。你神秘，我神秘，还有师父也很神秘。”
白荻竹疑惑地盯着林晨，不明白他所言何意。林晨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虽然我从来没有问过师父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但不代表我不好奇。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知道我来自何方，很多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从我有意识开始，就跟在师父身边了，日复一日的过着同样的生活。
“虽然这样的生活很好，很充实，但是……疑虑也很多呀。
“还有啊，师父也很神秘。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孤身一人把我带到这里呢？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们，还成天让我们给他干这干那的……哎，你记得师父身上的那些伤疤吗？好家伙，密密麻麻的，就好像被一万个人拿菜刀砍过一样，真的是数都数不清。”
林晨一边说一边咂着嘴，在那儿感叹个不停：“神秘，真的神秘。”
白荻竹也点点头：“神秘。”
林晨捡起几颗石子朝着前方丢去，看着它们不断下坠，直到坠入最下方的湖面，掀起一点小小的浪花，又被紧随而来的汹涌吞没，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林晨叹道：“唉，可是师父不主动说，我也不好主动去问；我不主动去问，师父估计也不会主动说出来。到头来，我和他总有一个人要主动说一说这件事。”
白荻竹被他绕得有点晕，只是在一旁不断点着头，说道：“神秘。”
“神秘神秘，你怎么就会说这一句！”
林晨将手放到白荻竹头顶用力搓揉着，没一会儿就揉乱了白荻竹的长发。后者慢吞吞整理着，林晨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平日总是懒散的男人的模样。男人似乎永远都睡不醒，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永远都是那副欠揍的衰样。
算了，想不通，那便不想了。
远处的夕阳已与山峦重叠，在平原上投射出一片巨大的阴影。林晨一时兴起，问道：“小白，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那要去哪里？”
林晨耸耸肩：“不知道。但是，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吧？你难道就不对山那边的世界感到好奇吗？难道就不对河流的终点感到好奇吗？”
林晨来了兴致，猛地站起身，双手放到嘴边大声呼喊了几句。声音被风带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林晨想着，不知道山那边的人有没有听到。
林晨回过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白荻竹，脸上满是向往的神色。
“小白，我说真的，有朝一日，我们一起走吧？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如果到了那时师父还没有老得走不动路的话，我们就带他一起走，怎么样？”
白荻竹没说话，呆呆地看着林晨的身后。林晨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我身后有什么……等下，是不是师父来了……”
白荻竹点点头，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林晨耳边响起：“我老得走不动路？要不要我先把你揍得走不动路？”
“没有没有，我乱说的，我乱说的！”
林晨慌忙回头，黎昕正站在自己身后，笑眯眯地盯着他。
“臭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咒我……哇，这么大一只野猪，你们还挺能干的嘛！快回去快回去，我快饿死了！”
见师父的注意力被那只野猪所分散，林晨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地道：“哎呀师父，你不知道这野猪费了我们多大功夫呢！这样吧，你先回去，我和小白再抓几条鱼回去，好吧？”
黎昕揉揉他的脑袋：“这还差不多。那我就先把它带回去了，你们快点回来啊。”
说完，黎昕扛着野猪走远了。林晨见师父离开的背影，小声嘀咕道：“奇怪，怎么师父难得做起事来了，还没有揍我屁股……哎呀，天都要黑了，小白快快快，咱们赶紧抓几条鱼回去，不然一会儿看不清了！”
天色昏暗，夕阳终究还是落了山。山下的村子里亮起了点点灯火，林晨和白荻竹又跳回了河里四处摸索着。
“这里这里，它在水下咬我呢，哎哟……抓到了！哈哈！”
“再来两条，两条够不够哇？师父一个人就能吃个四五条呢。再抓点！”
河流里两个小小的身影不断忙碌着，树林中的阴影却在此时突然抖动了一下，一个人影在黑暗中逐渐显露出了脸庞。
先前已经走远的黎昕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此时在暗处盯着二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才落日下二人的谈话，黎昕尽数听入耳中。此时回想起，他的眼底深处有一道寒芒闪过，一反平日里那困倦的神态，显得无比锋利。
“怎么可能一辈子都待在这种地方。有朝一日，我必定……”
寒芒稍纵即逝，男人又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模样。他朝着水花响动处走去，边走边大声嚷嚷：“喂，怎么还没回来啊？我快饿死啦！”
“来了来了，师父别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