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益原本还站在嘈杂的大厅中央,皱着眉头看向那高挂起来、写有“春归阁”三个大字的牌匾,此时听见熟悉的声音,也是舒展了眉头,换上了一副笑脸。
“哈哈,世昌,许久未见,你长高了不少啊。如何,在太学城的日子还习惯吗?”
许世昌与许益拥抱了一下,大笑起来,声音之大让大厅的其余客人纷纷侧目。老鸨对着站在不远处的女子眨了眨眼,那女子心领神会,很快便摇曳着身姿来到二人身前,甜甜地笑道:“二位爷,此处人多嘴杂,气氛喧闹,难免扰得二位心烦。请让奴家为二位带路,有雅间供二人尽情交谈。”
许世昌二人跟在那女子身后上了楼梯。许益抬头望向身前女子的臀部,那一身纱衣根本难以遮掩女子的曼妙身姿,两条腿的轮廓就在纱衣中若隐若现,时不时还在摇曳中露出大片的白肉。
许世昌看着许益皱着的眉头,知道对方有点不悦。他在心中冷笑一声,心想这老东西要求还真多,又想吃好的,又怕掉了身份,装出这份嫌弃的样子不就是摆给自己看的吗?但尽管心中是这样想,他还是笑着搭住了许益的肩。
“二伯,放轻松点。这地方虽小,但是也有不少珍宝美玉隐藏其中。我们是一家人,我选在此地招待你,又怎么可能会拿出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呢?你就放开来,开开心心的,在这里好好玩。我为你选的,可都是佳品啊。”
听许世昌这样说,许益的眉头才舒展开来。二人进到房间内,门一关,楼下的嘈杂声便瞬间消失了。房间内已经摆放好了精致的菜肴,许益满意地点了点头,刚坐下,那为二人带路的女子就紧挨着许益坐了下来,纤细的手指端起酒杯,送到了许益的口边。许益也不客气,两口将杯中酒液饮得一干二净,手在无声无息中搭上了女子的腰。
“二伯当时联系我时,我还吓了一跳呢。我知道二伯常年在外做生意,一年到头很少回家,只是,怎么突然来到太学城了?”
那女子靠在许益的怀中,正夹菜往许益口中送去。许益嫌弃地看了一眼那筷子,从怀中摸出自己专用的象箸递给女子,开口道:“你父亲传消息给我们几兄弟了,说是有要事要商讨,叫我们回家。我刚好途经太学城,知道你在这里读书,就来看看你。今日一见,果然应证了那句话,说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世昌,你现在,可真是一个翩翩公子啊。”
许益笑道:“世昌,在太学城读书的日子如何?一定让你学到了不少吧?你可是许家的下一任家主,你父亲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啊。”
“呵,太学城的大部分知识都于我无用,我倒是想尽快回家,跟在父亲身边学习如何治理家族,那才是真正能让我有所收获。在这里,我倒是感觉度日如年……嘶!”
原来是那名女子在给许世昌喂酒时不小心碰到了许世昌脸上的伤口,让许世昌倒嘶了一声。那名女子知错,忙跪在地上,用舌尖小心地舔舐着他脸上肿胀的部分。
许益也见到了许世昌脸上的伤口。尽管许世昌有所遮掩,但还是免不了透露出一点青紫之色。许益面色一沉,问道:“世昌,怎么了?是不是你在太学城受欺负了?哪个小子这么大胆,敢对我们世昌动手?”
“无妨。一个野小子罢了,我已经收拾过他了,不劳二伯费心。”
“野小子?!”许益震惊地瞪大了双眼:“那家伙胆子真是太大了!世昌,这可不行啊,你受了欺负,绝不能只是简单地收拾回去这么简单。你要让对方知道痛,知道冒犯了你的代价。你可是许家的脸面,绝不能这么轻易放过那小子!”
“这我当然知道。”许世昌笑道:“我也觉得不够解气,所以我又想出了一个方法。那小子躲在太学宫里不出来,呵呵,他以为太学宫里就安全了?那里面有那么多人呢,能够被收买的,可不在少数哇……”
许益饮了一口酒,还是觉得不够解气,咂了咂嘴说道:“世昌,要不要二伯帮你解决那小子?我可以用参观的名义进去,让我的卫兵把那小子带出来。废他一只手,或是一条腿什么的,都……”
“二伯。”
许世昌笑脸不减,眼睛微微眯成了一条缝:“我说了,这件事,我自己来就行。”
许益的话音戛然而止。他舔了舔嘴唇,手在腿上来回搓了搓,才重新展露笑脸道:“是,二伯喝得太高兴了,说太多了,哈哈。”
只是许世昌眼睛转了转,又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不过二伯,李谱那家伙……你有什么办法能够收拾他吗?”
“李教授?”许益疑惑道:“李教授怎么了吗?”
“就是看他不太顺眼。那家伙,感觉还蛮针对我的。”许世昌冷声道。
许益摇了摇头:“这可能不太行。他毕竟是太学城的教授,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而且你父亲还蛮喜欢他的,每年的家族宴会都会请他过来参与不是?不仅如此,你父亲还很想请别人到我们家做客卿呢。如果可以的话,世昌你还是和李教授搞好关系吧。”
“行吧行吧,不能动就算了,我就随口一说。”许世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适意这个话题可以终止了。
二人又碰杯几次,许益觉得是时候了,便咳嗽了几声。那名女子明白是时候退场了,便恭敬地低头离开了房间。等到房门关好,许世昌看向许益。
“所以二叔,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父亲要急着催你们回家?”
许益叹息一声,愁眉苦脸道:“听说,是王城的那名太子殿下,要开始游历四方了。第一站,就是咱们南国。”
“太子殿下?!”
许世昌惊疑道,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几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往房门瞥了一眼,确定房门依旧紧闭后,才附身靠近许益,压低了声音道:“是,大殿下还是小殿下?”
“大的那位。小殿下的身体状况不支持他远行。”
许世昌皱着眉头:“大殿下……他为何要游历四方?有什么说法吗?”
“不知道啊。”许益叹息着摇头:“我们安排在王城里的人也只是刚知道这个消息而已。是什么原因,却完全无从得知。”
“是皇上的意思吗?让殿下走这么一遭?”
“不知道。”许益摇了摇头:“你的父亲也很紧张,不知道这是何意。要知道殿下从出生起就一直在王城待着,此时突然传出这么个消息,南国所有的家族都很慌张。你虽然在太学城上学,但是也知道,自从八年前的那场……”
说到这儿,许益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他和许世昌二人又看了一眼闭起来的房门,坐到了许世昌身边,低声道:“……那件事以后,天下一直不太安稳。这些年来,各家族之间表面依旧和睦,但背地里都在互相猜疑,暗斗不断。我们许家虽然比他们强很多,但也害怕他们联合对付咱们,一直都在尽力拉拢盟友。
“你和姜家的婚约,虽然姜家人也没有怎么提起,你的父亲也没有再说什么,但姜家毕竟也是仅次于我们的几大家族之一。你在太学城,还是要尽量和姜清桐那小姑娘多接触接触。你们都是家族嫡系,虽然还年幼,但身份地位都是很有分量的。你和陈合的关系呢?还不错吧?陈家虽然只能算中游,但一直都是我们家最忠实的盟友,你要对人家好一点。”
自己和陈合的关系,那当然不用说,好到不能再好。可说起姜清桐,许世昌就感到一阵头痛。不管这婚约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一句玩笑话,就冲姜清桐那容貌,他当然是做梦都想把对方搞到手。可姜清桐对自己讨厌得很,简直可以说是厌恶,却偏偏和那姓林的臭小子蛮好。
不过嘛,等到自己安排好的这件事一旦成功……那小子从今往后都抬不起头来了。
许世昌阴恻恻地笑了笑,看向许益:“父亲对于殿下南游这件事,是怎么个看法?”
“现在说法不一,但是有一个猜测,你父亲和家里的那些客卿都觉得是最有可能的。南国无主也已经八年了,再过几个月就是第九年,却始终没有一个领导者。我们猜测,是皇上让殿下替他走这么一遭,明面上是游历四方,实际上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我们南国。皇上想从我们这些大家族里面选出一位最有能力的人,成为南国的国主,好辅佐皇上。”
许世昌闻言大喜:“最有能力的人,那不就是父亲吗?这就是摆明了要让父亲更进一步啊!”
“唉,不好说啊,这是机会,也是危险。”许益叹息:“得到了这个消息,各家族都蠢蠢欲动,都想争这国主的位置了。尽管表面依旧平和,但我就算是出门在外,听闻南国传来的消息,都能明显感觉到是暗流涌动。”
“希望父亲能成功……”许世昌喃喃自语。
“我也希望哥哥能成功啊。到了那时,我们许家才是真正的王族,你父亲是一国之君,我们才是真正的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说到这儿,许益的眼中满是狂热之色:“不,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甚至取代……”
许世昌这时从狂喜中回过神。他咳嗽两声,拉回了许益飘远的思绪:“行了二伯,有的话我们心中知晓就好,不方便多说。小心,隔墙有耳。”
许益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点头称是:“二伯失态了。还是世昌有定力,二伯自罚一杯,哈哈。”
二人又谈笑了几句,许世昌笑着站起身:“行了二伯,你今天刚到,我也不多耽误你休息。你就好好放松吧,我为你接风洗尘。来人啊!”
许世昌猛地推开门鼓了鼓掌,片刻间,便有四个年轻貌美、身着薄纱的女子嬉笑着涌进了房间内,羞答答地看着许益。许益都看呆了,举着酒杯的手都停在了半空中,好一会儿才大笑道:“哈哈哈,这小地方,当真可以说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啊!世昌啊,你还真了解你二伯啊,哈哈哈!”
“那么,二伯还请注意身体,不要过度操劳哦。”许世昌暧昧地笑了笑,退了出去,为许益关上了门。门还没关牢,许世昌就看见许益已经丢掉了酒杯,大笑着朝姑娘们扑去。
走在春归阁的楼梯上,许世昌收敛了笑容,冷笑不断。
“狗屁的二伯,就是个仰仗父亲的废物。打着做生意的名号在外四处游乐、花天酒地,他做的那些生意,有哪一个不是赔钱的?哼,不过也好,只要给他足够的好处,就不用担心会争家主的位置了,反而会不留余力地在将来支持我。从这一点来说,还真是我的好二伯啊,要是其他几个叔伯也像你这般愚蠢就好了……”
许世昌摇了摇头,把许益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见到许益与那些姑娘嬉笑的模样,他看得心痒难耐,早就想回到自己的房间了。当下,便加快了脚步,朝自己的房间跑去,中途还不小心在楼梯上摔了一跤。
门一打开,许世昌还没说话,挂在门梁上的红纱便轻飘飘地坠了下来,遮蔽住了他的视线。许世昌刚把红纱拿开,就看到了让他血脉喷张的一幕。
屋子中央的那张大床上,如烟抬起了腿,正眼神迷离地看着自己。玉指从洁白的腿上拂过,芊芊玉腿抹了油,反射出朦胧的烛光。
“许公子……”
如烟声音慵懒,红唇咬住了食指,看向许世昌。
“如烟等你很久了……”
许世昌再也按耐不住了,低吼一声,猛地扑向了如烟。二人在鸳鸯被翻云覆雨,呻吟不断,好不快活。
屋外,天光正好,行人匆忙奔走,皆在为了生计而奔波。
却无人注意,一朵盛开的春花从树枝剥离,坠入泥中,在转瞬间,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