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明明整个医院都在崩裂分离,但偏偏这里却十分安静。
洛箖笙看了一眼旁边目光幽幽的徐弈崧,权衡之下还是从林鹿身上下来,站在一边。
林鹿慢慢悠悠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假装没有看见徐弈崧的目光。
洛箖笙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空气中细微的声音。
“怪物......为什么会有这种怪物!”
“他这样子也不是他的错,他终归也是我们的孩子。”
“不是他的错,那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
洛箖笙下意识放低了声音:“这是......”
“就算是神明,也很难一下子造出这样的东西,何况他只是一个S级的NPC。”林鹿说道,“这件物品由他铸造,这里映射的是【医生】无法消化的东西。”
“通俗来说,就是心魔。”徐弈崧凉凉地补充道,“静观其变吧,或许能找到破局的方法。”
随着说话人的情绪爆发,空气中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在这时,传来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三人眼前的黑暗被柔和的光芒照亮,中年男人愤怒地拍了一下桌面,而中年女子则慌乱地看着站在门边的小男孩。
即使缩小了很多,三人也能一眼认出着就是幼年时期的【医生】。
畸形的头部,眼球一边突起一边凹陷,脸上是大片胎记,这些全部都集中在小小的一张脸上,令人毛骨悚然。
[我爸爸恨我,我很早就知道了。]
周围忽然响起这样的旁白:
[“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被生下来?”“如果你从来没有出现该有多好?”]
[他总是这样说。]
[我并不意外,因为我是一个怪物,怪物是没有爸爸的。]
[但是我有一个对我好的妈妈,这是不是说明,其实我也是个普通的孩子呢?]
“别打了,被人欺负又不是他的问题。”
[每一次“爸爸”的棍棒落下,妈妈都会把我护在怀里,爸爸很爱妈妈,所以每一次妈妈抱住我的时候,爸爸只能停手,怨恨地看着我。]
[他觉得是我毁了他的人生,毁了他美好的家庭。]
[我不去想这些,妈妈的怀抱很温暖,我只要妈妈就够了。]
“是妈妈的错。”妈妈泪眼朦胧地吻了吻男孩的额头,那里有一大块难看的胎记,但是妈妈不在乎。
[我知道是因为妈妈在怀孕的时候误食了其他的药,我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但我不怪她。]
[妈妈最好了。]
中年女人带着孩子四处求医问药,男人拗不过她,也在背后默默地打听着一线希望。但许多医生看到孩子的时候都只能尽力收住眼中的惊恐,然后摇摇头。
“对不起,我们无能为力。”
学校也不愿意收留这样的学生,哪怕中年女人拿出了全部的积蓄,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次次恳求,得到的也只是摇头。
最后,收留他的是一个马戏团的老板。
老板并不为难他,因为他奇特怪异的相貌总能吸引追求猎奇之人的目光。
但也仅仅只是马戏团老板不为难他,老板收留了许许多多的人,他们每时每刻都抓紧时间羞辱男孩,作为一天之中的消遣。
[我不在意,因为妈妈为我找到了一个容身之所而开心。]
[她很开心,所以每天回到家,我也会很开心地跟妈妈打招呼。]
男孩被马戏团收留以后,生活似乎渐渐好了起来,家庭不必为男孩的畸形而支付额外的求医费用,由于男孩在家的时间少了,邻居的议论也不那么咄咄逼人了。
生活似乎正在踏上正轨,可是命运总是这样,不会让人如意。
一天男孩回到家里,母亲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拥抱他,而是忧心忡忡地坐在沙发上,看到他也只是牵强地扯了一下嘴角。
男孩因为母亲的情绪同样闷闷不乐,但是妈妈不说,男孩也就每天强装笑颜地回到家,开开心心地跟妈妈打招呼。
马戏团的老板注意到了他表演时的心不在焉,将他叫到了房间里。
男孩以为自己会被责罚,没想到马戏团老板居然问他怎么了。
[我如实告诉了老板,他十分理解我的忧虑,让我提前放假回家。]
“不过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就偷偷趴在门口听听他们说了什么吧。”马戏团老板如是说道,“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刚好跟他们聊聊你的工期。”
当天,男孩回到家里,他站在门外,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再要一个吧,也去医院做过检查了,这次不会有事的。”
“可是......”
“你不想要一个可爱的孩子吗?现在那个......”
接下来的话男孩听不清了,因为马戏团老板在旁边笑了一声:“真是无情啊,之前装得那么爱你,现在却要丢掉你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亲爱的妈妈,不再是你的了,而是另外一个可爱孩子的妈妈了。”
男孩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里,他怕妈妈发现自己的异常,再次努力扬起笑容,但他发现,其实并没有人在意。
又过了几个星期,马戏团老板忽然让男孩这几个月都住在马戏团里。
[为什么?]
马戏团老板叹了一口气:“原本他们不让我告诉你,但是我想你有知道的权力。”
“你妈妈怀上小宝宝了,他们不希望你打扰他们。”
老板没有骗他。
这几个月里,他看着妈妈的肚子一点一点鼓起来,爸爸脸上洋溢着以前他从未见到过的幸福。偶然爸爸妈妈的目光与窗外的他相撞,爸爸会起身拉上窗帘,妈妈假装没有看见他。
他什么都没有了。
“可怜的孩子。”马戏团的老板俯下身亲吻他额上狰狞的胎记,“你可以把这里当成你的家。”
婴儿出生后,男孩依然没有回家。
[我想回去,但是没人告诉我,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没人告诉我。我似乎已经被忘记了。]
有时他偷偷溜回家里,透过玻璃窗,他看见了被爸爸妈妈捧在心尖上的小宝宝。
小宝宝皮肤白净,乌黑又明亮的眼睛,水嫩水嫩的皮肤,可是男孩只有丑陋的胎记和畸形的身体,像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