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不久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屋外响了起来。
德瑞尔领着一名手提木箱,体型庞大魁梧扎着一个短马尾的棕褐发巨汉从屋外走了进来。
这名巨汉就是他们两人的朋友——拉格纳。
“你怎么搞得?”
一进入房间,拉格纳就注意到了斯特莱德身上那几块被鲜血浸染成红色的细亚麻布。
说着,他伏低了身体,小心地揭开了一处伤口上的细亚麻布。
映入他眼帘的是——被拉扯得有些松散的细线和不断渗出鲜血的伤口。
“我刚刚头太痛了,自己乱动,搞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斯特莱德微笑着解释道。
“出现头痛是正常的情况,毕竟你发烧发的那么厉害。”拉格纳微微点头。
将手中的木箱放在一旁的矮柜上打开后,拉格纳从其中掏出了一把圆头剪刀。
然后,他开始将斯特莱的身上的那些细亚麻布一一剪断。
他这是要重新给斯特莱德缝合伤口以及换上干净的细亚麻布。
“等等,你的剪刀可以用火先烤一下吗?”
就当拉格纳手中握着的剪刀正准备靠近斯特莱德的身体,剪开那些被撑开的细线时。
斯特莱德止住了他的动作。
“我用水洗过了的,上面没什么脏东西。”
拉格纳摆了摆手上的剪刀。
卡拉迪亚人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细菌,但也知道肮脏的污物是会让伤口造成感染的。
“还不够。”斯特莱德摇了摇头。
他知道卡拉迪亚没有高浓度的酒精,所以只能用火烤的方法来避免剪刀上有细菌残留了。
虽然疑惑,但拉格纳还是同意了好友的请求。
他去附近的一户人家里拿来了一根燃烧的木柴,然后用其上的火焰炙烤了剪刀一会儿。
“这样可以了吧?”拉格纳询问道。
“嗯。”
斯特莱德点了点头。
“咔嚓!咔嚓!”
伴随着圆头剪刀的剪动,伤口处的皮肉随着细线的断裂变得更加松散开来。
“记得把要缝线的针也烤一下。”
看着拉格纳将自己身上的细线一根根拔出,斯特莱德嘱咐道。
“好。”
拉格纳专心致志地拔着细线。
对于这些皮肉伤的治疗,他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很快,拉格纳就将一个伤口上的细线给清理干净了。
“忍着点。”
把弯针放在火上炙烤了一下,待其冷却后,拉格纳举着手中的弯针对斯特莱德说道。
“说的好像没缝过一样,来吧。”
斯特莱德支起身体靠在墙壁上,双眼紧闭。
给弯针穿好线,拉格纳开始给斯特莱德缝合伤口。
尖锐的弯针破开了柔软的肌肤,于血肉中不断穿梭,紧随其后的是一根柔软的细线。
“哼!”
斯特莱德紧咬着牙齿。
“说起来,拉格纳。”
斯特莱德睁开双眼,想要通过对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呼——”
感受着在身体里穿梭的弯针,他吐出了一口气。
“你觉得,人的一生究竟应该怎样度过呢?”
斯特莱德不知不觉间,说出了心里话。
杨道然的记忆,杨道然的欲望侵蚀了他,同时他过往的亲身经历,也不由得让他对自己现在的生活产生了怀疑。
“你今天真奇怪。”拉格纳双眼紧盯伤口,双手不停舞动缝合着伤口,“像是那些流浪的吟游诗人一样,尽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过我恰巧有一些自己的见解,可以说给你听。”
拿来圆头剪刀将弯针后的细线剪断,拉格纳缓缓说道。
“我觉得好的生活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不要思考太多的事情,安心过好每一天。”
微笑的拉格纳举起剪刀,开始清理起下一个伤口来。
“可是如果不想这样生活呢?”
斯特莱德的话让拉格纳手中一顿。
不过他很快又忙碌起来了,宽大厚实的手掌灵巧的不可思议。
拉格纳用他那浑厚的嗓音缓缓叙述着。
“早年间我一直信奉着我母亲说的一句话——她说,人生就是在吞咽裹了蜜糖的沙子,虽然在吞咽的过程中粗糙的沙砾会使我们分外难受,但照样是甜蜜的。”
“少年时的我一直相信她所说的话。”
一根根被血液浸透的细线被扔在了地上。
“但后来我发现这不是正确的。”
“人生其实是藏了蜜糖的石子。”
拉格纳嘴唇不断蠕动,神情温和且专注。
“你得拼尽全力咬开石子,咬得自己满嘴是血,才能品尝到些许甜蜜的滋味。”
望着专心处理伤口的拉格纳,斯特莱德仰头一笑:“我也觉得是这样,仅仅是吞咽沙粒,是不可能品尝到甜蜜的滋味的。”
重新低下头,他夸赞道:“你刚刚说的那番话,真像是一个哲人才能说出来的。”
正低头拿着弯针缝合伤口的拉格纳闻言一笑。
“德鲁莱克没有哲人。”
弯针穿过血肉,使斯特莱德的伤口溢出了更多的鲜血。
“只有野兽。”
抬头瞥了斯特莱德一眼,拉格纳缓缓说道。
德鲁莱克是一片距离卡拉迪亚非常遥远的土地。
传说那里一年中有四个多月被冰雪覆盖,最寒冷的时候,甚至能够把冬眠时的熊给冻死。
同时海寇和诺德人也来自于这片土地。
拉格纳的动作很快,过了一会儿斯特莱德身上的伤口就都被缝合好了,并重新裹了一层细亚麻布。
结束治疗的拉格纳将所有的工具擦拭干净后放到了他带来的那个木箱里。
提起木箱,拉格纳向德瑞尔说道:“你记得多给他煮一些鲜肉,要炖得软烂一点,面包也可以适量吃一点,但不要吃得太多。”
见德瑞尔点头,拉格纳继续向斯特莱德说道:“你这些天尽量不要动,让德瑞尔给你端饭菜,要是伤口再撕裂了,我都不知道该往哪里下针了。”
“我知道了。”斯特莱德捂着伤口回应道。
“那我就先走了。”
嘱咐完后,拉格纳便辞别了两人。
拉格纳走后不久,德瑞尔便开始鼓捣起食物来。
其实就是切碎的胡萝卜和洋藓混合着猪肉一起在吊锅内炖煮罢了。
为了能让斯特莱德吃饱,他还特意将半斤黑麦面包切成片投入到了锅中炖煮。
这也是正常的吃法,出炉很久的全麦面包,很快就会变得坚硬且粗糙。
只不过考虑到斯特莱德大病初愈,所以这次他把面包炖煮的更久了一些。
“煮好了,小心烫。”
德瑞尔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木碗从屋外走了进来。
在床前坐下,他用一根木勺在碗内搅拌了一下,然后舀起些许蔬菜和猪肉丝递到了斯特莱德嘴边。
吃了几口,斯特莱德除了略微咸味外,没尝出其他味道。
斯特莱德继续大口吞咽的食物。
昏迷了一天一夜的他早就饿得不行了,根本顾不上食物的味道好坏了。
“啊——”
将木碗碗壁上的汁水给舔个了干净,斯特莱德发出了一声感叹。
暖洋洋的肚子,让他有了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德瑞尔伸手过来从斯特莱德手里拿走了空碗。
就当他准备再添一碗饭菜时,斯特莱德叫住了他。
“哥哥。”
斯特莱德的称呼让正准备站起身的德瑞尔身体一顿。
因为他的这位弟弟很少这样称呼他。
“怎么了?”德瑞尔问道。
“等我伤养好了,我们就回家吧。”
“你终于能够接受了吗?”
德瑞尔重新坐在了椅子上,目光平和地凝视着斯特莱德。
“不。”
距离斯特莱德床边不远处有一扇窗户。
几束金色的阳光从窗户的缝隙处溜了进来,照射在卧室里的地面上。
“我还是接受不了。”
“这次苏醒后,我更加接受不了了。”
双眼凝视着窗户处的阳光,斯特莱德的脸上流露出了些许伤感。
“我想回家组建一支商队可以吗?”
斯特莱德扭过头,没有继续延续之前的话题,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双眉微皱,德瑞尔想不明白,斯特莱德为什么仅仅昏迷了一次之后,想法就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
“行商的风险很大。”摇了摇头,德瑞尔说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如果你只是暂时冒出来的想法的话,那么再多考虑一些时日再决定吧。”
“好。”
斯特莱德点了点头。
他没有向兄长过多的倾诉。
躺在床上,告诉兄长自己已经吃饱了之后,斯特莱德合上了双眼。
被褥里,他的右手紧贴在胸膛上。
炙热的欲望如燎原的野火般,一旦燃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时间飞快流逝着,皎洁的明月从从残缺变得圆满,又从圆满变成残缺。
一个多月就这样过去了。
斯特莱德的伤口在这段时间早就养好了,但他并不着急回家,反而和兄长一起与拉格纳在他的领地里四处狩猎。
闲暇之余,他们还会驾驶着小船去河里钓鱼。
他们认识拉格纳三年多了,还是头一次有这么多空闲的时间与他一起玩乐。
不过,他们的这种行为引起了拉格纳的妻子——迪斯的不满。
有一次斯特莱德两人去拉格纳家用餐的时候,迪斯一端完菜,就用充满怨念的语气对他们说——“幸好你们不是女人,如果你们是女人还敢天天这么缠着拉格纳的话,我非得和你们决斗不可。”
迪斯是一名强大的德鲁莱克盾女。
听村子里的人和拉格纳说,迪斯曾经在一场战斗中杀死了五名强壮的海寇。
但迪斯的威胁对他们起不了什么作用,因为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么说了,所以他们只是以欢快的大笑回应着她。
离别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