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灰，“走。”
陈一川见此不敢耽搁，赶紧跟上，后边的走道依旧很长而且七拐八绕，门也不少，最让陈一川意外的是，这一层层最后居然通往一个客房。
“这是谁的房间？”陈一川四处张看，“好像没有人住。”
虽然十分干净整洁，但一件日用品都没有，桌椅也没有用过的痕迹。
“这里是少爷院里的客房，之后你就住这里。”
到蒋文生院子了？
陈一川再次环顾四周，这次来和上次来心态已经完全不同，特别是在知道这里是蒋文生地盘的这一刻，他有种终于可以松懈的喜悦。
“好。”
青草明显看出陈一川的放松，打量他片刻，“你还真是……”
陈一川转过头看他：“真是什么。”
青草故意围着他转了半圈，回过头看他，用下巴指了指外边的那棵树，笑道：“没什么啦，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那棵树，和你挺像的。”
陈一川疑惑，看向院子里那棵布满宝石的树，他们，像？
青草已经走到门边，“晚点我会给你送东西，你目前还不能出这个屋，要有人来就躲进密道里，明白没？”
陈一川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密道机关，“好。”
青草朝前院走去，院子里的那棵宝石树伫立在那里，树上挂着的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任谁都会觉得耀眼至极。
可青草略过宝石树的目光却带着几分轻嘲。
真是棵除了漂亮一无是处的树。
他在那棵宝石树前顿了顿，目光顺着银茎金叶边沿流转的光滑动，不知不觉走了神。
他想到了少爷，明明是棵没用的树，偏偏他家少爷分外喜欢。
他不太理解。
“这样的树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呢？”
微风拂过，金做的叶片没有被吹动，却似乎在光影里追逐着风。
-
陈一川在房间里都看了一遍，这里空间并不小，基本家具应有尽有。
他在椅子上坐下，想到自己此刻身处蒋家，看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事。
或许也不算很多，但比起他曾经循规蹈矩的生活，算得上整一个天翻地覆。
如果不出意外，他这会儿原本应该过完节，在客栈里继续当跑堂，偶尔充当车夫送客人回府，或许会因为久留的客人而坚持到深夜才关店打烊回房，能遇上的最激烈的不同寻常也就是客栈主人心血来潮的发钱，那个时候他会将钱分好夹在信里给家那边寄过去，兴奋得像多过了回年。
但是现在，叔叔死了，妹妹失踪，他为了找妹妹又回到了第一次被绑架时落脚的地方，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戏班子台上演的故事，却又在冥冥之中注定。
陈一川自认自己是一个不爱多延展生活的人，他有自己的一套活法，固执于自己认定的事，急切于自己认为必须的事，而面对那些不必须不熟悉的，他就会像一只缩头乌龟亦步亦趋地跟着能领着他的人走，就像这场来找妹妹的行程。
他想找，又不太敢主动决策些什么，不就是因为他还沉溺于曾经的生活方式里没有出来吗？青草的几次欲言又止他也看到了，他想，青草应该也是发现了这点吧，但碍于他的面子或尊重他的想法而没有提及。
陈一川眸光沉沉，不觉生了些懊恼。
想想这一路，发生了太多他完全想象不到的事，被抓的时候来不及想，但现在回味，他是害怕的。而这会儿又峰回路转提前进入了蒋家，他确实也惊喜得有些恍惚，不过他也知道，这一切不是因为他做了正确的决定，而是他有那么一点幸运。
这时，忽然门口响起敲门声两下。陈一川思绪被打断，下意识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想起青草的叮嘱，如果有人来就要躲进密道里。
他有些紧张，悄然挪到密道附近，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动静。
怎么回事？有人故意来敲两下门就走了？
他等了好一会儿才狐疑地站起身，往门口走去，先是往窗外望了望，似乎没有看到谁的影子在外边。
顿了顿，他下定决心推开门。
门推开条缝，而后又慢慢将缝拉大。
外边确实没有人，但有桶热水和干净的衣物。
陈一川顿时狠狠地松了口气。
可吓死他了。
他将东西挪进屋子里。
屋子里有浴间，里边有从地下引过来的凉水。
陈一川也确实觉得身上脏得很，他在外边猫了一夜，后来又被抓进牢里，虽然有惊无险，但总感觉不舒坦。
这会儿能洗澡，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让人高兴的事。
他开始忙碌，大动作地将水弄好。
等到水流冲刷而过，他仿佛重获新生。
“舒服。”
他该做些改变了。
陈一川想。
他确实想主动又不敢，以至于被动居多，可找妹妹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情。
这本来就是他的事，就算没有青草白菜，他也是要去找的。
他重复地告诉自己。
-
不知名的某处山脉深处。
一简陋小屋建立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
“族长，那贼人的后代越来越猖狂了。”模样二十出头年纪的青年愤愤不平地道，他看着前边拿着木叉在溪边灵活戳鱼的老人，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
如果陈一川在这里，必定能认出，这老人就是他在徐州城黑市里强送他镯子的那个老头。
和建木见老人不急，内心的焦灼都化作了闷意，“我听说他们已经在找那位继承人了，他们或许都找到了，您怎么还不急啊。”
要是继承人落到他们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老人一手一个木叉，精准地叉到了两条鱼，看似干枯的手臂一抬，两条肥鲜的鱼便被毫不费力地提起。
“不必急。”
“可是……”
“等王消息。”
“可王都寿元将尽……”
老人将一条叉着鱼的木叉塞进和建木手中，用动作打断他的话，“你去生火，这两条鱼看着就鲜美，可别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