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捷足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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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晃,已经到了三天后。

  夜惊堂骑乘炭红烈马,披星戴月在漫漫沙海中前行,不时拿出千里镜,眺望景色一成不变的沙海。

  因为知道确切方向,又想赶时间,此行没有带马车,三十余人全部轻装简行骑着马匹,朝着月牙湾飞驰。

  此时佘龙带着护卫,把东方离人等人护在中间,太后娘娘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但自幼出身将门,骑术并不差,自己骑着高头大马前行,甚至还有心思偷偷看书。

  而华青芷腿脚不便,根本没法骑马,又不好往夜惊堂怀里坐,为此有点局促的坐在了大笨笨怀里被搂着。

  因为大笨笨身材很高挑,也就比夜惊堂矮一丢丢,衣襟尺寸惊人,还一直保持昂首挺胸的姿态,比较苗条的华青芷侧坐在怀里,转头就直面胖头龙!

  略微对比,感觉比她脸都大,那压迫力简直无情。

  华青芷哪怕已经坐了几天,依旧不太习惯,只能目不斜视望着沙海,做出欣赏风景的样子。

  东方离人仪态自幼端正,并非故意抬头挺胸以势压人,在走到一处胡杨林后,开口道:

  “再往前三十多里就到了,要不要停下来歇歇?”

  夜惊堂并不累,但后面的马匹扛不住昼夜奔袭,当下正想招呼佘龙等人休息,余光却又望向了胡杨林。

  骆凝和三娘一直在背后,此时来到胡杨林旁边打量,可见地上有个挖出来的坑洞,往地下深入一人多,和井口似得,但里面并没有水迹,只有一块破石头。

  夜惊堂翻身下马,看了看坑洞里的痕迹,发现很新,甚至能看出是锄头挖的,询问道:

  “你们前几天回来,在这里找过水?”

  裴湘君摇了摇头:“我们在月牙湾取的水,这应该是其他人挖的。”

  骆凝望向左右,稍显疑惑:“方圆几百里都是无人区,莫不是迷路的商队?”

  夜惊堂观察周边,因为近几天刮过沙暴,地面没有留下任何足迹,想了想道:

  “从痕迹来看,带的有专门挖掘的工具,而且不止一个人,不太像商队……”

  交谈不过两句,佘龙等捕快也围到了坑洞周边,探头打量交头接耳。

  夜惊堂为了保险起见,从挂在马侧的竹箱里,取出睡懒觉的鸟鸟,让它在高空巡视一圈,看方圆百里有没有人,而后吩咐佘龙:

  “派几个人在附近搜索,看有没有留下行迹。其他人就地休整一刻钟,等到了月牙湾再扎营。”

  “诺。”

  佘龙当即领命,安排了四名捕快在周边搜索,其他人则下马在胡杨林周边修整。

  夜惊堂趁着休息时间,也在周边转悠探查,不久后,佘龙便带人回来,禀报道:

  “沙子下有马粪,挖坑的时间应该就在近两天,队伍估摸十人往上,其他的没看出来。”

  夜惊堂不觉得大漠里有什么队伍,能威胁到他们的安全,但保险起见,还是让佘龙派了两个斥候出去,在前面开路,继续出发。

  三十余里的距离放在大漠中不算近,但随行黑衙精锐,配的都是大笨笨花大力气从兵部搞来的上等战马,耐力速度都远胜寻常马匹,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便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夜惊堂走上一个沙丘,看到不远处的湖畔后,便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微风不在干燥,而视野中也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绿意。

  而沙海之间月牙状的湖泊,规模也比他想象中要大些,南北长两里有余,东西宽半里,湖水非常平静,只有微风带起的细微褶皱,其内倒映着星海和月亮,远看去便如同镶嵌在沙海中的一颗晶莹宝石。

  虽然此地的风景,确实没有云梦泽的波澜壮阔,也远比不上江州的婉约秀丽,但风景这东西,也得分游人处境。

  来月牙湾的人,近几天肯定都在大漠无人区里吃沙子,瞧见只蝎子都能瞅半天,忽然撞见这么大个湖泊,那感觉便如同‘单身久了看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夜惊堂站在沙丘上,眺望不远处的月牙湾,吸了几口气后,评价道:

  “我感觉很漂亮嘛,你看,那不就有几只沙狐喝水。”

  太后娘娘已经驱马来到了跟前,举目打量,眸子也亮了起来:

  “上次是白天过来的,热的人喘不过气,看了几眼就走了,没想到晚上风景还不错……”

  夜惊堂笑了下,驱马下了沙丘,来到了湖泊的月牙处,招呼人手开始就地扎营。

  东方离人已经来过一次,虽然晚上风景不一样,但区别终究不是非常大,只是和三娘凝儿一起在湖边休息。

  而华青芷因为是第一次来,兴致要高很多,和太后娘娘一起站在了湖畔,看着夜惊堂开始忙活。

  夜惊堂此行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始帝记载的石碑。

  按照盘龙洞的记载,石碑被沉入了天潭,而天潭原本应该是个大湖,在天地巨变梁川化为荒漠后,逐渐收缩,变成了如今小小的月牙湾。

  为此搜索的范围,大概是以月牙湾为中心,方圆数里都得探一遍,说起来还是个工程量相当大的工作。

  随行而来的黑衙捕快,都带着和洛阳铲类似的长杆,在搭好寝居的帐篷后,便分为两人一组,在大漠里开始勘探。

  而夜惊堂则在湖边把衣服一脱,一头扎入湖水中,手持探杆刺入湖底,在水中搜索。

  虽然帮手很多,但两千年过去,根本不清楚石碑埋了多深,如果埋在沙层较厚的地方,周围又没什么建筑遗迹,探杆短一寸就不可能刺探到,这个法子显然还是比较笨。

  夜惊堂忙活半天没结果,反倒是浪里白条的身材,把太后娘娘和华青芷给看了个脸儿红扑扑。

  就在众人忙活片刻后,天空传来了翅膀煽动的声响。

  坐在营地里的凝儿,起身用胳膊接住鸟鸟,询问道:

  “情况如何?”

  “叽叽叽……”

  鸟鸟张开翅膀,开始各种比划。

  哗啦~

  夜惊堂见此也从水里冒出来,把探杆插在沙地上,赤着上半身来到跟前,打量鸟鸟的肢体语言,而后翻译:

  “东南方,八里开外,十六匹马,两个人。”

  东方离人从搭好的帐篷出来,闻声有点茫然:

  “两个人十六匹马?这是马贩子?”

  鸟鸟只是在高空侦查,能看到的只有这些明面上的信息,其他的自然没法回应。

  夜惊堂觉得这无人区,出现马贩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想了想道:

  “距离不算远,你们先歇息,我过去看看情况。”

  说罢从凝儿手上接过袍子,朝东南方飞驰而去……

  ——

  月牙湾附近是无人区,到了深夜,便如同一片死寂黄海。

  清冷月色洒在沙海之间,十余匹骏马,在一处沙丘后停放,旁边还有个挖出来的洞口。

  两名看护马匹的太监,在洞口旁边就坐,手里拿着干粮,此时正在眉头紧锁交谈:

  “在我看来,朝廷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跑几千里路,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找块石碑,即便始帝真留下什么绝学秘籍,又能如何?武艺这东西,能不能练好还是得看人,夜惊堂天赋摆在那里,据说还六张图傍身,即便让始帝本人过来,我怀疑都不一定能压住……”

  “唉,国师也是一代人杰,天赋和夜惊堂比不差半分。而且夜惊堂自行推演了第七张图,注定有死无生,咱们都不用拼,只要耗下去,他迟早就能被拖死……”

  ……

  而于此同时,距离两人不远处的沙丘背坡上。

  火速赶来的鸟鸟,蹲在黄沙之间,悄悄探出圆脑袋,歪头往下打量。

  夜惊堂则趴在旁边仔细侧耳聆听,眼神颇为意外。

  从对话之中,他能听出这俩是北梁朝廷的人,但摸不清带头之人是谁。至于目的,倒是很明朗——这些人和他一样,都是跑来挖石碑的。

  从彼此抵达的时间来看,这很可能和从巫马部逃走的李嗣有关,毕竟始帝在兵道出口留了字迹,而李嗣负责的是外交,对西海历史如数家珍,不可能不通古文,只要看懂了,就有可能找过来。

  而且从当前情况来看,这群人似乎还真挖到了线索……

  夜惊堂见有意外收获,自然没迟疑,观察片刻,发现附近没有其他人后,从怀里取出两枚铜钱,屈指轻弹。

  咚咚~

  正在说话的两人,没作出任何反应,就同时脖子一歪,往地面倒去。

  飒~

  夜惊堂无声落在跟前,双手扶住两人,轻手轻脚放到地面,而后又往坑洞里打量。

  坑洞下方,是个石砖砌成的建筑,距离地面估摸三丈有余,很深,应该最初就埋在地下,并非是事后被黄沙掩埋。

  夜惊堂本以为是条地道,但无声跃入其中,却发现所在的地方,布局狭隘而压抑,看起来更像个古墓。

  夜惊堂左右观察,仔细侧耳聆听,却发现附近没有任何声息,已经进来的十余人不知所踪。

  他见此在古墓中弯弯绕绕走了片刻,最后来到了一间石室。石室中放着一块石碑,上面用古梁文刻着密密麻麻的字迹。

  而石碑后方原本封死的墓墙,已经被打开了,露出了一条幽深过道,不知通向何处。

  夜惊堂打量了几眼石碑,此时只恨读书少了,并不清楚写的什么,也摸不清过道通向哪里,略微斟酌后,先行折返朝着营地跑去……

  ——

  于此同时,过道另一头。

  宽大的石质殿堂,修建在地底深处,墙壁上的衔龙石雕,古老而庄严,整体看去就如同一座在地底埋藏千年的帝王陵墓。

  但殿堂的正中,摆的并不是金棺,而是一块两丈高的巨大石碑,正前方还有祭台,以及已经在岁月腐蚀下看不出原貌的青铜祭器。

  华俊臣等人分散在殿堂周边,观察着石壁上的文字图画。

  而子良公公和李嗣,则站在了中间,抬眼望着面前的巨型黑色石碑。

  石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距今不知多少个春秋,看起来依旧光亮如新,上面雕刻着一副图画。

  图画刻的是‘三头六臂佛像’,雕工堪称鬼斧神工线条细密到只有发丝粗细,却布满整个两丈高的石碑,以至于分辨出肌肤细节纹理,便如同嵌在黑石中的活人一般。

  但可惜的是,如此巧夺天工的碑刻,却被破坏掉了。

  石碑下面三分之二很完整,看不到任何瑕疵,但佛像的肩部往上,却被连着石碑削断,根本看不到佛头,而地上也没有断裂的石碑,明显是被人带走了。

  李嗣站在石碑之前,仔细观摩良久后,询问道:

  “这刻的是鸣龙图?”

  子良公公在大内学过明神图,对鸣龙图并非不了解,此时已经仔细端详壁画,轻轻摇头:

  “和鸣龙图不一样,但异曲同工,把这个琢磨透了,应该也能练出类似的效果。只可惜佛头被毁掉了,并不完整。”

  子良公公说完后,半蹲下来,看向石碑的基座。

  基座上面刻有三段文字,前两段都不认识,而最后一行,用的则是当今天下通行的文字。

  子良公公并不精通古梁文,询问道:

  “前面两行字,写的什么?”

  李嗣半蹲下来,仔细辨认的片刻:

  “这第一行,当是始帝所留,写的是——此乃逆天之道,不可流入世间,否则天道失衡,必受神罚天谴。看起来是始帝劝解后人不要乱传。”

  周边打量的几人,此时也都聚了过来,华俊臣负手而立琢磨了下:

  “学完九张鸣龙图据传就长生不老了,如果人人都学,人人长生,人世间便从‘生老病死’变成‘只生不死’,那确实天道失衡了。”

  子良公公微微颔首,又问道:

  “下一段儿是什么?”

  李嗣仔细看了看:“这一段儿,从口气来看,好像是吴太祖回应始帝,写的是:

  天若罚朕,亦可诛之。

  古今登仙者寥寥,朕既寻得大道,又岂可瞒于后世。

  另,古调不弹,此碑不传也罢。”

  华俊臣听完这话,眼底显出讶异:

  “不愧是乘龙飞升的吴太祖,比始帝狂太多了。”

  子良公公略微品味,评价道:

  “始帝是天授神术,心怀敬畏,所以不敢将此术传与世间。而吴太祖应当是自己悟出大道,不把天地放在眼里和始帝观点相驳,所以自行打造了流传至今的鸣龙图。”

  寅公公等人见此,开始七嘴八舌讨论:

  “怪不得吴太祖乘龙而去之前,天下间从没有成仙得道的说法,原来是古早先辈不敢说。”

  “吴太祖把鸣龙图留下来,似乎也没人再能步其后尘,这公开传授和不外传,似乎也没啥区别。”

  “唉,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没人能步其后尘,只能说我等后人天资愚钝,比不上这两位人杰。”

  “这不废话,古往今来能和始帝比肩的,也就只有一个吴太祖,后人谁敢和这俩比……”

  ……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间,李嗣又望向最后那段话,上面写着:

  人高一尺,道高一丈。

  即是笼中雀,又岂敢轻言诛天之语,前辈误我也。

  这行字用当代文字书写,所有人都认识,但意思倒是不好懂。

  李嗣琢磨了下,猜测道:

  “留这句话的人,应该是找到了鸣龙图和这块石碑,但没能成仙,在这里抱怨。我估摸石碑被毁,还有消失的后三张图,都和这人有关。”

  华俊臣半蹲下来,抬手摸了摸字迹:

  “吴太祖距今都一千二百年了,这字迹也看不出年份,近可能是奉官城,远就难以考证了。现在怎么办?”

  子良公公抬起头来,看向残缺的石碑:

  “这碑上刻的虽然不是鸣龙图,但效用应该差距不大,毁掉的也只是一部分。我等若是能参悟,应该也能有大用,至于残缺之处,只能想办法去找。”

  李嗣点了点头:“这佛像太过繁复,让丹青圣手照着描,都得描上几年,还没法描出刻痕深浅,没法拓印,只能想办法搬回去。”

  华俊臣转头看了看两丈高的巨型石碑,微微摊手:

  “这石碑恐怕不下几万斤,李大人来搬?”

  子良公公知道这玩意带不走,开口道:

  “诸位天赋皆不俗,抓紧时间参悟,干粮还能撑七天,七天后无论成败,咱们都迅速折返,回去想办法把此碑运回西海都护府。”

  华俊臣、许天应之流,天赋其实放在江湖上都算顶流,只是和比夜惊堂显得弱鸡罢了,见子良公公这么说,自然没放过学神通的机会,当即在石碑前盘坐下来,开始观摩参悟。

  但可惜的是,这石碑比鸣龙图晦涩难懂太多。

  子良公公为首的十余人,在石碑前认真盘坐,不知看了多久,眼睛都酸了,也只有子良公公、许天应、华俊臣三人摸到点门道,但感觉也如同‘先画一个马头,再画身体四肢,一匹栩栩如生的马就出来了’,细节全靠自己悟。

  其他人则完全是面壁思过。

  而就在所有人鸦雀无声研究不知多久后,子良公公忽然耳根一动,抬眼看向了上方。

  其余人等,见此也收回心神,往上打量,结果隐隐约约听见,上方传来声响:

  咚~

  咚~

  听起来似乎是有铁器,隔着砂层,捅到了石殿穹顶,发现捅不动后,声音就消失了。

  子良公公眉头一皱,抬手按住地砖,以明神图的神通仔细感知,发现地表有细微动静,似乎是有人正在挖掘上方沙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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