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因为是中元节,故而十分丰盛,只是可惜今日伯父早早上工,无法享用。
但这却并不影响我美美饱餐。
见餐桌冷淡,伯母先行打开话题:“春好今日打扮甚是好看。”
“有甚好...”言纾正欲反驳,可却不知为何忽而止住了。
我假意没有听到,接了伯母的话,笑道:“伯母也是!”
伯母喜笑颜开,又给我碗中多夹了些菜。
言纾尴尬咳了两声,柔声说道:“你可还在生气?”
我没好气道:“你看不出?”
“我知那日是我做的不对,可你的气也未免太久了些。”言纾小声辩驳道。
我沉了脸,放下碗筷道:“兄长这可是道歉的态度?”
“我有诚心道歉,可送出去的东西都给退了回来。”
“那些我既不喜欢,又为何要留,分明是兄长的错,却来怪我生气甚久?”
言纾皱着眉,歉意地看着我道:“我不该拿你的书简,是兄长错了。”
“开始,我以为兄长是明理之人。可不知为何兄长却要处处针对与我,对我句句讽刺,连自己的错事都要推责与我,可我只是想要兄长一个认真道歉而已。”我有些哽咽,一股脑将心中的委屈都说了出来。
说罢,我再也吃了不下去了。
泪水从眼中滴落,滑过脸颊,落至嘴角。
咸咸的泪水和着嘴中的白粥,咽了下去。
伯母察觉,立刻将我拥如怀中。
正对着的言纾有些吃惊,他从未想过我竟如此受伤。
这顿有些艰难的早膳过后,伯母在回廊叫住了言纾。
伯母并没有开口指责,而是耐心问道:“早膳时,春好的话,你做何想?”
“孩儿,有些惊讶。”言纾实话实说道,“我当真的那么坏吗?”
伯母语重心长道:“说实话,此前我还从未见你对一个人如此严苛过。记得你十二岁那时,言默将你最心爱的砚台拿来舀水,你都未苛责半分,每每有好吃的还是先让与她。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个苛责的人,可为何你总是与春好过不去呢?难道是因为她并非你的亲妹妹?”
言纾急忙解释道:“并非如此!我不会因为血缘而去区别她们。”
“那究竟是?”伯母疑惑追问道。
“我当真如此苛待她吗?”言纾皱眉又问了一遍道。
“你仔细回想便知,自你回来,面对春好,你总会想方设法地挑她的错处,每句话都要反驳与她,这还不是苛待?”伯母反问。
言纾沉思地道:“如此说来,我确实对她过分严厉。不知为何,每每见她,我都想反驳她,挑她的刺,好像看见她与我置气我便会十分高兴。”
伯母惊讶道:“你竟如此想?”
言纾哭笑不得,点点头道:“是的。”
“可你终是对春好造成了困扰,若对他人是困扰,便不可再为了自己的快乐去伤害春好了。”伯母认真嘱咐道。
言纾若有所思道:“儿子明白。”
伯母欣慰点点头。
......
阖欢酒铺,正值午时,众人都欲聚餐用午膳,故而店内也是十分忙碌。
此时已是座无虚席,楼上更有会琴者轻启乐声,丝竹之声与杯酒之声交相映和,热闹非凡。
见门口还有宾客欲入,我忙上前招呼道:“店内暂无席位,若客官堂食恐是无座了。”
“无妨,我们等便是。”领头的一位公子淡然道。
我笑笑,伸出手迎道:“既如此,那便请公子进来稍等片刻,吾为您介绍一下本店的特色。”
一行贵公子两两进入。
对面街道旁,唐妍儿正恶狠狠地看着。
许是察觉到有目光,我朝唐妍儿的方向望去,正好对上了她的眼神。
虽她有些许奇怪,可碍于情面我还是委身一躬,正欲多看两眼时,里面的客人却呼道:“掌柜!”
我忙收了心进去,也顾不得她许多。
唐妍儿嫉妒道:“为何她店中会有如此多客人!”
又见我与她行礼,愈发怒道:“阿憶,快去给我找些打手来,我要砸了她的店!”
“是。”一旁的阿憶应声离去。
黍县城外,一处废弃的屋子里,阿憶正系着裙底,擦着桌子。
烟绝胜也拿着一支与他形象十分不符的扫帚,在细心地扫地。
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屋顶一跃而下,冲入屋中。
“少爷!屋顶补好了。”一个黑衣卫半跪着,汇报道。
只是他方才进来时,带起一阵风,竟把烟绝胜刚扫好的垃圾堆吹散了。
烟绝胜看着眼前满身灰尘的侍卫,怒道:“别穿黑衣打扫!看你把衣服弄的!”
侍卫有些莫名其妙不解地愣在原地,烟绝胜则拿起扫帚,报复式地用力扫着他脚下被他带跑的垃圾。
那侍卫欲解释:“可大家...”
“少爷!我已经把草锄好了。”另一个黑衣卫跑进来,兴奋地说道。
只见,那好不容易扫起来的垃圾,又被侍卫一个健步踢散。
烟绝胜捏着扫帚,眼神发狠,隐忍道:“很好,出去吧。”
那两个侍卫一头雾水地走了出去。
还有一个小声嘀咕道:“少爷那是夸我们吗?怎么语气不好像对呢?”
此时一旁的伊旗,只觉得烟绝胜浑身散发着渗人的寒气,他缩了缩身子,不自觉地离远了些。
清扫过后,伊旗开口问道:“少爷,我们为何不住店了?而要在这个破地方。”
烟绝胜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频繁住店会暴露身份,而且吴大人的线索如今断了,我们怕是要在黍县久住。此地偏僻也够大,还有护院和围墙,易守难攻,暂时安生再合适不过。”
伊旗点点头,恍然大悟。
烟绝胜放下茶盏,出门高声道:“今日中元节,大家不能回去与家人团聚,难免忧伤。”
“虽是如此,却依旧不允许焚纸,一旦焚纸就极易暴露!若有违背着,杀无赦。”烟绝胜警告道。
一瞬间,黑衣卫纷纷安静,无人敢置喙。
此时,烟绝胜才缓色道:“但可允许你们今日乔装去放一盏河灯,只是一炷香时间必须回来。”
众人心中大喜,却依旧忍着,纷纷称允。
烟绝胜交代完后,便自顾自往城中方向走去。
伊旗连忙跟上,也不敢询问去向,只得默默跟着。
片刻后,烟绝胜来到城中,左顾右盼地四处找着什么。
伊旗只当他在逛街,还心中疑虑道:少爷什么时候变得爱逛街了?
就在城东集市都要寻遍了时,烟绝胜忽而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客人里边请。”
他转头一看,果真就是他要找的那人,一声橙衣,活泼灵动。
烟绝胜大步流星,朝阖欢酒铺走去。
跟在后面的伊旗点点头想到:少爷定是饿了,出来寻吃食的。
瞧着又有客人进来,我展开笑容迎了上去:“客人里边请。”
烟绝胜也不语,默默由我将他带至了店里唯一的位置上。
“客人想要吃些什么?”我虽认出了他,却也还是按部就班地把程序走完。
烟绝胜饶有兴致道:“掌柜可有推荐?”
我心想:眼神不差嘛,能认出我是掌柜。不像有些没眼力的,一口一个跑堂的。
我莞尔一笑,声音都洪亮了些:“给这位公子推荐本店的新品酱酒鸡和五香豌豆,再配以招牌烧酒,若公子还觉得不过瘾,可再加一掉钱,便可品尝本店的特制冰酒。公子觉得如何?”
“冰酒?”烟绝胜独独听到冰酒来了兴趣。
烟绝胜腹语道:只有宫中才有冰窖,莫非这小丫头能制冰?
“是的,公子可要试试?”我再次肯定道。
“那便将你说的都端一份上来。”烟绝胜目不改色道。
我笑着应到,转身离去。
不一会,菜便上齐,我本欲借此寒暄拉拢这个有钱人。
可谁知还未等我开口,门口便进来一群腰别木棍的人吆喝道:“你家掌柜呢?”
小禾见了,本欲上前招呼,竟被为首的一个黑胖子一手推倒。
一旁的余河忙上前,扶住了跌倒的小禾。
顿时店内气氛紧张,丝竹之声停,众人仿佛看着进来的一行人。
见一群人来者不善,我也没了心情拉拢其他人,快步走到黑胖子跟前。
我高声回应道:“我是掌柜。”
那黑胖不还好意地上下打量,对着他的兄弟,满脸哂笑道:“你个黄毛丫头,也能当掌柜?”
他身旁的几个弟兄立刻谄笑,嘲弄附和道:“哈哈,就是,一个黄毛丫头也能当掌柜了!”
我满脸不悦,严肃道:“各位若是来笑话我的,既也笑了,就请出去吧。”
“我可是来吃东西的!你竟赶我出去?这就是你名酒铺的待客之道?”黑胖子满是讥讽道。
此时,阿庅听见了争吵声,也从后厨赶了出来。
我瞥见了一旁的阿庅,忙示意一个眼神,阿庅接收后立刻从右侧悄悄闪了身出去。
我见阿庅已走,心中有了打算,挤出一个笑脸,回应道:“客官想要吃点什么?”
“那就得看你们店有什么了!”黑胖将前面那桌人直接拎着领子拉起,一把将人丢到一旁,自顾自拉了凳子坐下。
我递过菜单,笑着介绍道:“本店有新品酱酒鸡和特制冰酒,客官可要尝尝?”
“冰酒?这么大热天你让我喝冰酒?”黑胖不讲理道。
他为了加大可信度,还不忘转头问了问他的兄弟:“你想喝吗?你想喝?”
那些人纷纷摇头道:“我看她就是想害人!谁真的她的冰干不干净。”
黑胖嘿嘿一笑,指着自己道:“掌柜,我看你这店也快倒闭了,不如交给我!我保管帮你管理的妥妥帖帖,如何?”
我并不理会,又问道:“客官究竟想吃什么?”
那黑胖脸一沉,大吼道:“既然掌柜不愿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帮掌柜把店里的毒酒都清理干净。”
说罢,黑胖大手一挥,将面前的桌子掀翻,桌上的吃食立刻撒了一地。
有些姑娘有些害怕的尖叫,想要离开,却被黑胖的手下拦住了去路。
黑胖怒道:“你们一个都不许走!都给看着!”
十来个打手立刻四散,纷纷拿出腰间的木棍,开始砸起东西。
黑胖则是一跃而上,站在最高处,兴奋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