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苗荷香敲门，喊江平安起床吃饭。“你多睡会儿，不用和我一块儿起床。”江平安跟郭燕说。郭燕请了孕假在家，不用去上班，挺着个大肚子行动十分不便。幸好她妈进城来陪她了，江平安和苗荷香去上班后，郭燕也不会在家无聊。“你们都起来了，我哪还睡的着？”郭燕直摇头，缓缓起身。江平安要扶她，郭燕笑呵呵道：“我还没到不能行动的地步，你别管我。”“得，等孩子生了，你就轻松多了。”江平安微笑道。郭燕浅笑道：“哪能啊？孩子生了才真正遭罪。”“小孩儿哭闹、换尿布、白天睡，晚上闹，别提多折磨人了。”“那倒也是。”江平安点头赞同道，“最近秀贞和秀容都十分疲倦。”两人起了床，来到厨房。天气变热了，早上吃的是稀饭和馒头，就着酱菜吃。郭燕妈晚上跟苗荷香一块儿在厨房睡，多了双手，苗荷香要轻松许多。刷牙洗脸后，四人上桌吃饭。郭燕妈说：“城里也没想的那么好。”“啥东西都要钱买，几根葱花蒜苗都是好东西。”苗荷香说：“总体上还是城里好些吧？”“今年年岁好些了，就算粮食不够吃，去鸽子市也能想想法。”“乡下就不行了，粮食吃完，就只能到处借，能不能借到全靠运气。”实际上，就算年岁好些了，人们依旧在温饱线上挣扎。粮食定量就那么多，这年头饭菜油水少，人的饭量都很大，定量完全不够吃。对城里的人来说，只要有工作，都是铁饭碗，唯一让人操心的就是吃饭问题。粮食不够吃怎么办？只能想方设法找门路，买些杂粮填补粮食缺口。所以最近几年，回乡下走亲戚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人情往来在于多走动，等乡下粮食收了，能弄到一些红薯土豆，也是极好的。郭燕提醒她妈说：“你跟那些老太太一块儿聊天，可别说咱们家不缺粮啊！”“我又不傻，跟她们说这些干嘛？相反，我还经常哭穷呢！”郭燕妈笑着说。周围老太太不少，喜欢扎堆儿，东家长西家短，信息中心古已有之。有了啥事儿，让这些老太太知道了，当天就能传遍整个纺织厂。郭燕笑嘻嘻道：“不用你哭穷。”“我和平安是双职工家庭，工资多，条件看得到。”郭燕妈笑容可掬道：“是是，燕子你有福分，我这当妈地也没啥好操心的。”吃了饭后，江平安和苗荷香去各自的单位上班。因为郭燕要休孕假，关青芳和田淑就都被调回来了，播音室不能缺人。还是钱厂出面打了招呼，不然冯雪兰那边会不会放人。另外，冯雪兰过几个月就要调到区里去工作。算是升迁，实际上权利却没在街道那么大，宁为鸡首不为凤尾嘛！到了放映设备室。池小兵已经帮江平安泡了盅茶摆在他办公桌上，今天刚到的新报纸也放好了。新来的周长磊则在打扫卫生，扫地擦拭桌子椅子。别看放映队就三个人，等级却极为分明。江平安没想摆谱，但池小兵和周长磊自觉就这样了，他也不会多说什么。“江队！”两人异口同声打招呼。江平安嘴角含笑，背着手点点下巴，迈步进了办公室坐下。香茶滚烫，江平安打开茶盅盖子吹了一下，茶香四溢，抬头问池小兵道：“这又是在赵主任那儿拿的茶叶？”今年钱厂长转正后，赵大宝也升了宣传主任，得到了提拔重用。级别虽然只升了一级，却担任正职，依旧是放映队的直管领导。“是，今儿一早主任助理小孔拿来的。”池小兵站在不远处，恭恭敬敬回道。主任是没助理的，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到了主任这个级别，一般都会安排一个办事员，鞍前马后跑跑腿啥的。江平安点了点头，说：“行吧，没事儿你忙你的，有事儿我会唤你。”池小兵应了一声，转身去帮周长磊轻手轻脚擦拭桌子。实际上没有放映任务的话，放映员是真的清闲。顶多打扫卫生，保养设备，就没啥事儿做了。喝了口茶，关青芳和田淑打门口路过，两人往里瞧了瞧，见江平安来了。田淑浅笑问道：“平安，今儿上午有没有空？”“有啊？啥事儿？”江平安点头微笑道。田淑回道：“我们昨晚写了几篇稿子，你帮忙瞅瞅？”“别，这事儿你别找我！”江平安直摇头。开玩笑，宣传稿子在这年头有多重要，不言而喻。他就一个放映员，从不掺和这方面的事儿。“行吧！那上午去帮我们挂横幅总可以的吧？”田淑退而求其次道。江平安笑道：“合着你是在这儿等着我啊？行吧！”“你一个人不够，放映队的人都去！”关青芳提醒道。江平安扫了池小兵和周长磊一眼，点头道：“可以！”两女嘻嘻笑，携手走了。这时池小兵凑上前来，笑着问道：“江队，我有些好奇，这俩播音员条件也不差，咋还没找对象？”“你问这个干嘛？你去年已经结婚了吧？想离了再找一个？”江平安反问道。虽说池小兵去年被分流出去，但结婚时，打介绍信还是来纺织厂打的。后来还专门带了媳妇儿到厂里来，给同事发了喜糖。池小兵闻言，连连摇头，笑着说：“哪能啊？我可不敢这么干！”“只是好奇罢了，貌似这俩姑娘岁数比我还大点儿吧？”江平安笑了笑，说：“这年头讲究婚姻自由，你别学那些长舌妇问东问西。”池小兵讨了个没趣儿，干笑两声，又去干活了。江平安捧着茶盅，在心里沉吟考虑。关青芳和田淑都让自己祸害了，却不能一直这么单着。这年代除了大学生，一般人十八九岁结婚就算晚的。两人都二十左右，也是该想法子把婚姻落实了，总不能一直让她们单着。“青芳、荷香、京茹倒好办，田淑这儿就不好打马虎眼了。”江平安心忖道。田淑家庭条件好，如果找了对象，她父母会把男方祖宗八代都查清楚的。所以田淑的婚事儿，要格外的慎重。上午，江平安带着两手下去帮关青芳她们拉横幅，悄悄跟田淑谈了这事儿。“不着急，我跟妈爸说了，想考大学。”田淑微笑道。“打去年开始，你帮我们补课，我跟着你不是白学的，有信心考上。”